第119章 龙蛰深渊
龙城深处一间书房之中,一张国字脸、面如冠玉的儒雅中年男人正手捧一卷线装古籍闭目养神。 中年男人五官温文尔雅,鬓角工整,黑发如漆,一身月白长衫,背靠在竹椅上,叫人很难相信,这就是主宰江南地下世界的皇帝,龙主龙千秋! 他的容貌,他的气息,哪里像几十岁的老棺材,分明是三四十岁正值壮年期。 “主人……”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人低声推头走过来,附在龙千秋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 “什么!天纵在龙亭遭遇不测?”龙千秋眼皮同时一睁,双目中似乎爆出了两束火花。 老人递上了一封密函,从龙亭传真过来的白纸黑字,摊开在龙千秋眼前。 看完这封信,龙千秋猛然站了起来,身下的竹椅噼里啪啦炸成碎片,脚下的青砖地板接连裂开,长袍无风鼓动,面如猛狮突然觉醒,疯狂可怖! 砰! 龙千秋抬手一掌印在书桌上,五个指印深深烙刻其中,轰隆!书桌崩塌,木屑纷飞,尘土四射,整个书房里都充斥着烟雾尘土。 他这一连串反应,连跟随他多年的老人也深深感到恐惧。 多少年了,他以为龙千秋已淡出江湖,再也没什么事能让这位黑道王者产生一丝情绪波动,不曾想,今晚,龙主再动雷霆之怒,那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竟让自己产生了跪地求饶的念头! 想当初,他也是纵横八百里河山的英雄好汉,身经百战,杀人如麻,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这一下,真的震慑到了他,几乎让他肝胆俱裂! 二十多年了,莫沉戟只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仍然渺小如沙,龙主的修为简直就是深不可测,难以揣摩。难道,他也踏进了那个门槛? “那个姓叶的小子,竟然连狄裘都对付不了吗!”龙千秋一怒之后,缓缓走向窗口,老式木窗吱呀一声向外荡开,月色皎白如玉,如他的脸,完全沉寂了下来,更加让莫大管家看不透了。 “是,主人。”莫大管家垂手弯腰,低头答道。 “狄裘师出正派名门,内家功夫早已踏入大宗师境界,一双混元掌连我也要小心三分,居然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秒杀,你说,是这个世界进步太快,还是我们已经老了?”龙千秋望着城堡院子,视线射向远处,神色中透着一种英雄迟暮的忧伤。 莫沉戟躬身说道:“主人,世事无常,节哀顺变。二少爷这事,要不要老奴叫十三他们去星海走一趟……” “不必了,星海之事,我亲自处理。你退下吧!”龙千秋低声叹息,周身却凝聚起淡淡的气息。 “是,主人……”莫大管家瞥了瞥书房里的凌乱,悄然退了出去。 他刚刚退出房间,就听到里面轰隆一声,书柜四分五裂,无数纸张飘飘扬扬飞洒,龙千秋屹立其中,通红的脸上再也控制不住无边的愤怒! 那惨死在龙亭的不是江湖小虾米,阿猫阿狗,是他的龙子骨rou!断腕切肤之痛,岂能轻易看开! 莫沉戟慌忙低头逃出这里,龙主震怒,不出意外,天下必将大乱! 距离龙亭斜对面数公里之遥的玲珑湾别墅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沈天明、叶凡两人的尸首并列陈放在大厅中,屠苏等八大悍将伏地悲戚,黑纱、白布,挽上了厅堂门楣,一切都按照旧礼丧葬之仪按部就班进行着。 沈佳瑶一身黑纱,臂带孝章,木然跪坐在火盆旁,两眼无神注视着里面烧成灰烬的纸钱。 “天明啊!”门口一声凄厉嚎哭,一个女人跌跌撞撞、疯疯癫癫扑进来,扑在沈天明的尸身上,嚎啕大哭。 萧菲。 这个用情极苦的女人,此时再也顾不上世俗偏见,伦理人常,声声如杜鹃啼血,哭得死去活来,直到昏厥被手底下人搀扶出去。 自始至终,沈佳瑶都没有任何反应,低垂着眼皮,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一夜之间,痛失生父,爱人,如此打击,她一个二十岁的少女又岂能扛的下来,绝望与悲恸生生把她的身心一起压垮。 “嘀嘀嘀!”外头传来两声汽车喇叭的叫声,嘈杂过后,两名老头和一干随从踏进了门槛。 林田一身将军服,傅东方穿着中山装,苏琳和陈东青左右守候,进门之后,这些人不鞠躬不慰问,直奔叶凡而去。 铮――屠苏手上赤星剑铿然出鞘,拦在四人面前。 林老头正要破口大骂,傅东方手臂一展,“呼――” 两团气流滚滚荡出,直朝屠苏身上撞去,四海头号种子选手如同遇上了龙卷风,身体不受控制向后掀飞,嘭然砸在供桌上,撞倒了满桌的烛火杯碗。 “太极!”燕尘惊讶出声。 傅东方淡然扫过群雄,走到叶凡身前,捉住他的左手,便搭上食中二指,微闭双眼,静止了一般。 看到这幕景象,沈佳瑶丢掉火盆,失神的眼睛重焕了几许光彩,嘴唇哆嗦着,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盯住傅东方的脸色。 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死死揪住了她的心脏,几乎没办法呼吸。 “怎么样?”同样紧张万分的还有林田,即使看到叶凡的尸体,他也不相信这是真的。 傅东方拧起一双眉毛,摇了摇头,这一下,再次让沈佳瑶跌进了深渊,身子摇晃了一下,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没有血色的嘴唇却被咬出了血来! “噫?”忽然间,这个中山装老人口中发出奇怪的声响,伸手探向了叶凡的胸口。 太极劲透出掌心,覆盖到他的心脏部位,骤然,一道炽热红芒亮起,如针尖麦芒刺痛了傅东方的手! “哈哈哈!”老头闪电缩回手去,长笑道:“此子命不该绝!” “我就说!”林老头拍掌叫嚷起来:“快快,送去医院抢救!乱弹琴,活人当死人,差点酿成千古恨!” 等到叶凡被几名警卫抬出大厅,众人这才惊醒过来,他没死? 怎么可能没死? 呼吸脉搏都没有的人,还能活着? 泪水从沈佳瑶无神的双眼中流淌下来,那双眸子终于恢复了一丝神采。 他没死,他还有救,还活着…… “大小姐,这……”眼瞅着人被抬走,燕尘不得不请示是否拦下他们。 沈佳瑶抬手拭去泪水,望着那些远去的身影,沙哑的嗓音没有一丝感情地说道:“封锁消息,不得泄露出去半分!违令者,割舌剜目!” 听着大小姐的命令,周围几人神色俱是一震,彼此相视几眼,同时沉声应答:“是!” 军车载着一行人向第一附属医院疾行,林田还是有点不放心,开口问道:“傅老头,这小子真没死?” “怎么,连我你都信不过?”傅东方笑道:“他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冬眠蛰伏的蛇类,身体机能全部收敛,只余下心脉在静止中沉睡,处于假死之中。” “还有这等奇事?”林田奇道:“能救活?” “这个,倒要看机缘了……”傅东方也没有把握,他说道:“能否唤醒他,无法预料啊。” “啥?说到底你也没辄?那不是和植物人一样?” “可以这么说。” “他娘的!”林老头拍着大腿骂道:“现在怎么着?” “等。”傅东方说道:“听天由命,封锁消息。” 林老头眼一翻:“你怕什么?龙千秋那老混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手底下那几杆枪,斗得过他们哪一个?”傅东方表情严肃说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十年前龙沧海已一步踏入那个门槛,现在,普天之下,能胜过他的人,恐不足十位……” 林田面露凝重,沉吟道:“那这小子,怎么处理?” “找个安全的地方,先渡过眼前关口再说吧,但愿龙王信守当年誓言,不再出手,否则……” 傅东方摇头叹息,望向窗外,思绪绵延,神色肃然。 “去碧园!唱他一出空城计。”林老头想了一下,命令道。 车队开进了碧园别墅,当叶凡被两名军官抬进屋的时候,李丝寒慌慌张张冲下楼来。 “他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你们告诉我,他是死是活?” “没我的军令他死一下瞧瞧!”林田恼道:“先把人放下来!” 穿着睡衣的林诗雅站在楼梯上,注视着这些人忙碌的样子,目光平淡如水。 叶凡被安置到房间床头,傅东方再次试探了一下他心口那奇怪的异物,炽热反弹之力迅疾无比,如有生命一般。 “看来,这小子身怀异数,你我都不可妄动。”傅东方说道:“顺其自然吧。” “这……唉!也只能如此这般了!”林老头摇头叹息着,向李丝寒说道:“交给你了。” 老头们在客厅简短安排了一下,趁着夜色一同离去,碧园只留下几名警卫,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身上斑斑血迹,比死人还像死人。望着他那恬静英俊的脸,李丝寒的眼眶红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你不是最厉害的吗!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 “混蛋,你快起来,你一定是装的,装的……叶凡,你给我起来!” 攥着他的手,李丝寒止不住泪水流淌,独自一个人默默流泪,心中像被掏空了一样地难受。 像他这样的植物人,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睁开眼皮…… 打来一盆温水,李丝寒含泪拧干了毛巾。 从额头,到脸腮,耳朵,鼻孔,嘴巴……每一处结痂的地方都细细清理擦洗。 解开他的纽扣,血衣,那具健康完美的男人体魄呈现在眼前,好像,好像只是在沉睡。 她细心地擦拭着他每一寸肌肤,从头到脚。 她就像一位温柔的妻子,体贴入微,担负起相濡以沫的职责,为战场归来的丈夫洗去满身的污浊…… 亲手为叶凡换上新衣,李丝寒抹干眼泪,端着脸盆走出他的房间。 走廊尽头,林诗雅的身影缓缓从柱子后出现,望着那扇门,目光流转,转身幽幽一声轻叹。 ―― 感谢可可的青春,只因年轻两位书友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