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孽障

    老祖宗终究没忍心在云紫嫣病重时罚她，可却再容不下充当她爪牙的采薇。当即让人扭了采薇出去，送到了府中的浣衣房洗衣。

    云紫嫣眼角有泪，苍白了面色看着老祖宗，凄凉哀婉的哭道：“老祖宗，你这是要逼死孙女？”

    云轻尘明显感觉到老祖宗身子瑟缩了一下，正准备出声安慰，老祖宗却已经扶着云轻尘的手强势又高傲的往外走。

    她头也没回，冷而淡的说：“命是自己的，爱死就去死。我云府一口棺木的钱还掏得起，可你给我记住了，自杀的人没资格进我云家坟地。”

    云紫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凄凉又无助的喊着：“娘亲，娘亲……”

    大夫人疼得肝肠寸断，狠狠将云紫嫣搂在怀里，扬眉朝老祖宗看来，不敢对老祖宗怎样，就用眼神杀着身边的云轻尘。

    孽障，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欺负紫嫣！

    兴许是被伤得多了，云轻尘再看大夫人这样的眼神，心中竟再没有疼痛知觉。她漠然的转过头去，认真的扶着老祖宗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别伤心孩子，祖母在呢，祖母护着你。”老祖宗怅然的拍了云轻尘的手，语气坚定中透着无奈。

    云轻尘乖巧的朝老祖宗一笑，贴心又温暖：“所以祖母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若病倒了就没人护着轻尘了。”

    这样明媚的笑就像是连阴雨之后的阳光，看得人心里都敞亮起来，再加上她软糯温情的声调，老祖宗心里又慰藉起来：“还好有你，还好有你这个孙女。”

    安顿好的老祖宗之后，云轻尘就回了自己的院落。

    樱桃和山竹迎了出来，一人利落的为她解披风，一人笑嘻嘻的扶了她手臂说俏皮话：“双鸳jiejie煮了小姐最喜欢的老君眉，可盼了您些时辰了。”

    云轻尘在外面疲累，才回到院中就看见这些丫头明媚的脸，享受着她们周到的服侍，心里也开朗起来。

    她任由山竹扶着，进了屋就稳稳的坐在红木扶手太师椅上，喝着双鸳递过来的热茶，由着樱桃和山竹一人捶腿一人捏肩。

    还没享受上半盏茶的功夫，画纱又通传了领着一个婆子一个丫鬟进来。

    她带着人认真端正的朝云轻尘行了尊礼，而后有礼有度的笑道：“虽说小姐身边已经有三个丫鬟了，按制只缺一个了。可樱桃和山竹是进府的不说，年纪也小，只怕经不住大事。

    所以特意派了李嬷嬷和甜杏过来伺候。这是老祖宗的心意，二小姐千万不能推辞。”

    话音才落，李嬷嬷和甜杏就过来给云轻尘行礼，举止规矩，态度恭谦，面容更是和善。

    云轻尘受了她们的礼，心里却是犯难。

    按照云府规定，嫡亲小姐身边连嬷嬷在内，只能有两名一等丫鬟。她身边的双鸳是一等，李嬷嬷和甜杏在老祖宗房里的时候也是一等没有换了地方还僵等的道理。

    可若是不降，她身边就又三个一等的，这只怕要说不过去。

    画纱仿若看出了云轻尘的顾虑，笑道：“老祖宗说了，双鸳和甜杏记在你的名下，为一等大丫鬟，李嬷嬷还记在老祖宗名下，不占你这边的名额。

    新进的樱桃和山竹按二等丫鬟的份例领衣裳月例，却占时不定等。您先用段时日，倘若得用再几为二等丫鬟，若是不得用，三等也好粗使也好打发出去也好，全随着小姐的意。”

    “我怎么能占用老祖宗院中的名额……”

    “老祖宗说小姐当得起她疼，您若敬她是祖母就别拂了她老人家的心意。往后多去她屋里走动，也就不枉她疼你一场了。”

    画纱说完再次规矩的给云轻尘行礼：“小姐若没有旁的吩咐，奴婢便得回去复命了。”

    云轻尘心里感动，对老祖宗的孺慕之情更是浓郁。见画纱要走，她便也道：“我和jiejie一起过去吧，也该给老祖宗谢恩的。”

    “老祖宗已经歇下了，小姐对老祖宗的感激之情奴婢会替您传达的。”

    又歇下了，老祖宗身子骨硬朗从来都只歇一回，今天却……

    想起被老祖宗赶走的那些奴婢，又想起她听闻云紫嫣性命垂危时突然苍老下来的身形，以及知道云紫嫣使苦rou计后的失望，云轻尘的心慢慢的开始疼痛。

    老祖宗是心累了吧，两个都是她放在心坎上的孙女，疼了手心伤了手背，她怎么会不累，怎么会不伤心？

    双鸳替云轻尘送了画纱出去，又张罗着安顿李嬷嬷和甜杏。

    直到云轻尘保持沉思的姿态在椅子上呆坐了半个时辰，双鸳才担忧的过来拉了她的衣袖，小心的问：“小姐还担忧什么呢？李嬷嬷记在老祖宗名下，谁都说不出你什么的。”

    云轻尘就叹了口气，娥眉微蹙，声调潮湿：“是啊，记在老祖宗名下，她的吃穿用度及月例银子就都从老祖宗账上出。李嬷嬷是老祖宗身边第二得用的嬷嬷，给了我也不知道她身边方不方便。”

    双鸳原本就是老祖宗屋里的，心系着旧主，也跟着感叹起来：“老祖宗也只有八个一等丫头的名额，一下子走了三个……”

    突然觉得说这些会让云轻尘心里更不好受，双鸳立马又改了口：“也是老祖宗疼你，李嬷嬷和甜杏都是在府上一等有身份的人，比那不识抬举的米兰等流不知道多了多少脸面。

    小姐若记老祖宗的情，便多去尽孝就好。老祖宗身份贵重身边缺不了得用的丫鬟，人老了却更念想儿孙绕膝，小姐多去陪陪她老人家，她一准儿高兴。”

    是呀，人老了，盼的不就是一个家庭和顺，儿孙绕膝，相亲相爱吗？

    云轻尘豁然开朗，再不去想丫鬟的事。她低头沉思片刻，终究还是硬生生将心中对云紫嫣的怨气全数驱散。

    她认真的看着双鸳的眼睛，长吐出一口浊气，唇角一扬笑得明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明白该怎么做了，一人尽孝哪里比得过儿孙绕膝，我会想法子和大姐冰释前嫌的。”

    云紫嫣？双鸳不屑的撇了撇嘴，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老祖宗给云轻尘送丫鬟的事情传到栖凤阁的时候，云紫嫣正在喝药。采胜才刚说完，她一下就将药碗贯在了地上，原本精致甜美的一张脸瞬间阴煞狠戾：“贱人，贱人……”

    她以为她会骂出更恶毒难听的话，可反反复复也只说得出贱人这两个字。说着说着眼泪就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她用手捂住心脏的位置，分明没有心疾却疼得无法呼吸：“祖母，你怎么就这么偏心？怎么就那么偏心……”

    哭得太过伤心，云紫嫣慢慢的朝床上倒去。她蜷缩成一团用手环抱住伤口再次撕裂的残废双腿，喃喃的道：“祖母，是你逼我的。只有除掉原不该出现在云府的人，我才能得回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祖母，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