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四十二 十八杯
红魔馆宴会提供的酒是红酒与香槟，红酒就摆放在桌上，而香槟则是搭成了香槟塔，供人拿取。 拉着雨桐十爱来到一张桌子前的神奈子左右看了看，却只看到这两种酒。她皱起了眉。 “这可真是没意思的酒。就没有什么好一点的酒吗？” “这句话我可不能够当做没听见。” 这样对八坂的风神反驳的是红魔馆之主，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她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走了过来，对着这个对自己选定的酒水感到不满的神灵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对我们红魔馆的酒有意见吗，还是说只是单纯地不会品酒而已。” 明明是疑问句，她却用着肯定句的语气，显然她言下之意便是说八坂神奈子不懂得品酒。八坂神奈子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很豁达地点了点头。 “世间名酒千千万万，我也不可能尽数都能品得来。” 蕾米莉亚有些意外于对方的供认不讳，这样一来她倒还没有什么继续乘胜追击的方法与意义了。她撇了撇嘴，指了指某个方向的某张桌子。 “去那边。那桌我专门备了点你们本土的清酒，你应该是找这种。” “哈哈哈哈，正是如此！理当如此！” 八坂神奈子朗声大笑，大力拍了拍身边的雨桐十爱的后背，然后便向着那边走去。雨桐十爱苦笑着，对蕾米莉亚无奈地耸了耸肩，便追了过去。蕾米莉亚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遥遥敬了一下。 那一桌上的确如同蕾米莉亚所言，备有日本的清酒与几个碟子。八坂风神到了之后便毫不客气地打开了一瓶，满满当当地倒了两碗，然后递给了雨桐十爱一碗。 “先来一杯，来！” “这个是碟子不是杯子。” 雨桐十爱嘟囔着，看着那个不怎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女神仰脖子便灌，只得也仰头直接喝完酒水。入口之后，他才惊觉，这是曾经喝过的博丽清酒。 “好！” 八坂神奈子似乎是第一次喝到博丽清酒，不禁赞叹。 “绵若溪流，醇如甘露，好酒！” 说完，她又开始倒酒，雨桐十爱见到她给自己倒酒，连忙恭敬地双手捧住碟子。八坂神奈子也不怎么介意，她给他倒酒之后，自己也倒满，再次与对方一碰杯，不给雨桐十爱说话的机会，再次仰起头一饮而尽。雨桐十爱张开了口却没法找到说话的机会，只能够呐呐着一起也喝掉了酒水。 “呼啊——” 舒畅地叹了口气，八坂神奈子舔了舔嘴，又开始倒酒了。雨桐十爱收回了酒杯，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位不说话就是一直倒酒的神大人。 “八坂大人，您这是……” “先别说话，先喝三杯。” 八坂神奈子强硬地将酒瓶在雨桐十爱的脸前晃了晃，雨桐十爱无奈之下，也只能够将酒碟子递了出来，毕竟这就是第三杯了。 “这样才对嘛。” 八坂神奈子再次将两个酒碟满上，随后继续碰杯。雨桐十爱带着无奈，同样喝下了最后这杯。 在三杯过后，果然神奈子就没有再一味地倒酒喝酒了。她将碟子放在了桌上，舒了口气。 “实际上我也不能说就可以说这些话。不过不说又没人说，没人说的话，我又会有些不甘心。” 她有些喟叹着，将手里的瓶子倾斜，看着那些带着淡淡白色的干净酒液从瓶口流下，流到碟子之中。虽然说雨桐十爱没有听出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不过却感受到了对方似乎在感慨着什么。 “我听说，雨桐你也是在外界生活过的妖怪。这样的话，实际上外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对吧。” 神大人晃荡着酒杯，总算没有继续不管不问就是找雨桐十爱碰杯。而雨桐十爱对对方说的话也有了触动，他点了点头。 “是的，我不敢说都了解，至少也不算是一无所知。” “谦虚了。” 八坂神撇了撇嘴，眼睛很随和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上去并不令人讨厌的少年。 “实际上我们也是一样，就算是神灵，也是被逼到了绝路上。以前风光不再了呢，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 她轻轻笑着，这样的说法让雨桐十爱想起了很多东西。过去的记忆，放弃的梦想，曾经做过的种种，那些无所谓的挣扎。他也有些像是这位神明那般心中有着几分感怀。 “的确如此，不过，这是人类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他这次对八坂神奈子凑过来的酒杯没有反感也没有躲避，就是这样与对方碰杯，然后他对着这位神灵如此道。这也是如今的八云紫所选择的道路，她作为妖怪的贤者，却并不是单纯地为了妖怪而行动，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她都深深爱着。 所以，雨桐十爱知道她尊重着人类的选择，带领着妖怪们躲到了幻想乡之中，各过各的，这其中的并不仅仅是失意，还是她作为真正的贤者，选择了最美好的道路的证明——哪怕对于她来说，对于雨桐十爱来说，那都是一个不够完美的道路。 但是这就是人类的选择，八云紫的选择，雨桐十爱的选择。这个世界很多时候，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但是至少他们有，她有，雨桐十爱现在也有。 第四杯酒下肚，雨桐十爱笑着将酒瓶从八坂神手中取了过来。 “请让我来为您倒酒吧，八坂大人。” 神奈子没有回绝，她就这样看着雨桐十爱倒酒。随后她取过了第五杯酒。 “虽然说的确是人类的变迁，让我们变成这样子不错，我倒也可以理解人类的想法，人人都可以驾驶那种交通工具，上天入地，掌控世间万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确对于神灵来说，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献上祭品来祈求的东西了呢。”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对此在否定着。 “我也是，诹访子也是，在这段时间内，一点点的，变得人们没有办法看到，只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类还有在神社工作沾染了我们气息的人类才能够看到。” 她轻轻笑着，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碟子，碟子中晃荡的酒水。其中反射着魔法水晶灯所映射出来的光，被起伏不定的酒液绞碎了波光。 “实际上，我也是，诹访子也是，一直都被自家的风祝照顾着。要安抚我和诹访子两个任性的神明，早苗和她以前的前代们，实际上花费了很大的劲呢。” 听到了这个少女的名字，雨桐十爱略微警觉了一些，毕竟对方是早苗所侍奉的神灵，此次前来的目的也是为了早苗。之前虽然说这位神灵先讲起了一些让他也有些感触的事情，但是至少对方绝不是讲着讲着就偏题的人。 “在当时呢，实际上我们的每一届风祝都是相当可人的孩子呢。每一次有人类男性想要成为她生命中的那位的时候，都得从我这里经受考验。哈哈哈，不过还真是佩服人类呀，明明身体就那么脆弱，意志却强硬得连御柱都顶得住。” 她大声笑着，空着的手不断地拍着雨桐十爱的肩膀。随后她将酒碟子往雨桐十爱的面前一晃。 “来！再喝！” “……” 雨桐十爱姑且也只能够将碟子举起，与对方再次一饮而尽。八坂神放声大笑，不过在这已经因为人数过多，而且妖精玩闹而显得喧哗不堪的大厅之中并不显眼。 “听着。” 雨桐十爱原本想要给这位神灵倒第六杯酒，却被对方抓住了瓶子。她的声音传了过来，一起传过来的还有她口中的酒味，不重，但是带着她略微有些沉重的语气。 “雨桐十爱，早苗喜欢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你没能力接受她，我也不想管，不过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说了算吧？” “不，我不能……” “听我说完！” 如此强硬地打断了雨桐十爱的申辩，放开酒瓶的那只手拍在了雨桐十爱的头上。八坂神大人的身高相当高挑，所以这样的举动也相当的轻松。她拍在雨桐十爱的头上的手揉了揉这个少年那柔软的头发，随后收回了手。 “你以前也没经历过，你知道个什么，只知道自顾自地觉得不够资格，不配的。但是那只是你自以为是，少年，早苗可是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过。男人嘛，该有点自信，有点豪情！挺起你的胸来！看你这样什么样子，一脸的不想辜负对方的样子，结果这不就是在辜负吗？” 一边说着，她一边一拳一拳地擂在少年的胸前，打的少年一阵阵无奈。 “也不是这样啦，八坂大人，我有着更深的原因的。” “我管你什么！” 八坂神奈子哼了一声，将碟子再次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喝！” 雨桐十爱哑口无言，只能与对方再次饮下第六杯。这一杯酒可没有之前三杯的无措，却也也没有第四杯第五杯来的爽快，有的只是苦涩与开口难言的郁结。明明爽口柔滑的酒液在口中待了几秒，渐渐地尝出了不同的味道。 他咽了下去，然后长叹了口气，眼中带着几分果决。 “八坂大人，抱歉了，我不能接受您的这种说法。虽然说我的确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我至少知道我不能够欺骗自己喜欢的孩子。我对早苗的感情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也没法转变成那种。不是不够资格，不是自惭形秽，更不是什么不想辜负对方。我是真真切切地知道着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八坂大人说得对，我能不能够给早苗幸福，是早苗说了算的。但是早苗也一样，根本不知道我真正的情况。” 他将酒瓶倾斜，有些强势地搭在对方的碟子边上，给对方倒酒。同时，他的眼睛也定定地与对方对上。说到底雨桐十爱也是一个难以被人动摇的人，东风谷早苗都无法动摇他，更何况八坂神奈子。 八坂神似乎有些意外于对方这略微强势起来，并不一直是消极防守的样子，她略微沉默了一下，随后丝毫不畏惧地与对方碰杯。 第七杯。 一饮而尽，八坂神奈子的风格一直都是如此地豪爽，丝毫没有什么女儿姿态。她放下了碟子，呼了一口酒气。 “我从来没有为了我的风祝做过什么。” 她这样轻飘飘地说着，将碟子伸到一样喝尽酒水的雨桐十爱的面前，示意对方继续。雨桐十爱沉默着给她倒酒，他知道对方继续着话题是尚未放弃说服自己，但是同时他也没有躲避开，他在那日之后，也无法原谅自己如此躲避着那个孩子了。 东风谷早苗不该有那么多的泪水。 八坂神奈子不知道雨桐十爱的这些思索，实际上她对对方没有像是上次那般长袖善舞四处游走，借着参拜客以及早苗来躲避着自己而有了几分改观。此时他愿意继续听下去，更是她希望的。 “以前信仰我的人还多的时候，虽然说有能力做很多事情，实际上也没有做什么，每次都是那些男孩子想办法让我的风祝心动了，她们就将考验的资格交给我，让我给她们把关。呵呵，我和诹访子一直都很认真地给每一代的风祝的丈夫把关呢。” 她似乎是想起了很多的过去的事情，丝丝微笑在嘴角绽开。她有些快活地晃动着酒杯，然后又要和雨桐十爱碰杯子。雨桐十爱便与她碰了杯子，喝了这一杯充满着神灵大人的回忆与感慨的第八杯酒。 她喝了酒，却像是感到不开心一样，将酒碟放在了桌上，挠了挠头。 “所以到了早苗这里我就很奇怪诶，你知道吗，雨桐十爱。是早苗先喜欢你的，是她先主动追求你的，我替我的风祝们考验过很多很多各种各样的男人，但是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帮助我的风祝，去应援她。” 她再一次拽住了雨桐十爱倒酒的手，摇了摇头。 “你让我们很为难啊，雨桐十爱。” “……这也不是我故意的。” 雨桐十爱淡淡地道。他并不是想要推卸责任，但是这份责任他担当不起，也不该担当。 “我知道，实际上我和诹访子都知道你其实没什么地方对不起早苗。不过这样下来苦的总是早苗，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早苗那个孩子的倔脾气和她mama一点都不一样。” 她又一次挠起头来。说实话那一头深蓝色的短发很好看，她这样一挠，实际上看上去也很有魅力。 “曾经有能力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为我的风祝做过。现在我想为她做些什么，却连方法都不知道，连能力都没有。” 她苦笑着，从少年的手里抢过了酒瓶，自己给两人倒酒。雨桐十爱没有打算重新抢回来，他只是看着这个低着头倒酒的神明。 “早苗侍奉了两位好神明。” “你也跟随了一位好贤者。” 八坂神奈子抬起头，笑着挑了挑眉。她亲自给雨桐十爱倒酒，这是这瓶酒的最后的酒液，都被她倒入了这两只碟子之中。她有些可惜地将瓶子放回桌子上，看着那两碟子酒。 “一瓶酒，也就十八杯呀……” 她一直都与雨桐十爱对饮，一人一杯，这是每个人的第九杯，合起来也就是十八杯。 “需要我再去拿一瓶吗？” 雨桐十爱问道。不过这位神明只是摇了摇头，哈哈大笑起来。 “不用不用！纵使无酒也当醉，不是吗，雨桐十爱？” 她举起了碟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说实话，你挺讨人喜欢的，不过因为早苗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八坂神，这位充满着威严与豪爽的神明拿着最后一杯酒，略微有了一些犹豫。她没有继续毫无顾忌地与雨桐十爱碰杯。 “最珍惜的一杯酒，永远是最后一杯，因为之后就没有了。最珍惜的风祝，也是最后一个。我和诹访子到了这里，就只剩下早苗一个了，所以说，雨桐十爱，你真的不能够让早苗幸福吗？” “……抱歉。” 雨桐十爱只能够这样回应对方。八坂神奈子仰着头长长地叹息起来，她这一声叹息如此的悠长，似乎是要替她那个总是在自己家大人面前逞强的孩子也一起叹惋一般。 “雨桐十爱，你觉得你最后一杯酒，能够喝多久？” 她如此问着，露出了笑意，左手持着自己的碟子，右手突然地将另一只酒碟从对方的手里衔了过来。雨桐十爱反应过来，空着手意外地看着这位神灵，却又不好抢回来。 这位神明大人大笑着，左手一抬自己将自己的酒水喝完把碟子扔给雨桐十爱，之后右手捧着碟子，转身跑了，留下完全意味不明的雨桐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