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四 夜刀姬
被人用还沾着血与脑浆的凶器指着可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愉快的体验。 雨桐十爱对此很在意，不过此时，还有着比起这个东西更加令他在意的事情。所以他尽管没有办法无视眼前这泛着血色几乎要滴下到衣服上的凶器，还是克制着自己将目光抬高，看向这突如其来的少女。 少女身高不怎么高，一头略微有些波浪的长发披在肩上，在黯淡的灯光下泛着几分讳莫如深的紫黑色，不知道是原本就这样的发色还是因为灯光太过于黯淡。她身上是一套短袖的紫色哥特裙装，略有夸张的宽大腰带上还插着一把拇指握柄的匕首。 此时的少女正在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一脸的惊讶，却在眼底有着几分安心。她湛蓝的眼睛就算是在不怎么明亮的环境之中也犹如荧光石一般，让雨桐十爱的目光受到吸引，与之对接。 一股熟悉的感觉笼罩了雨桐十爱的心头，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打扮，在他的记忆之中似乎没有过去多久之前就曾经看过。而少女如今也将那沾染了人命的棍状物连忙丢开，然后有些慌乱地退了两步，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那，那个，父亲大人，我，我是……” “……夜刀姬。” 雨桐十爱陡然抬头，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他想起来了，这个少女的这个外形，正是在一年前的冬夜里，爱丽丝开始让雨桐十爱协助她制作人偶的时候，所制造的人偶之一，夜刀姬。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到，为何这样的人形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样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雨桐十爱看了看她那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在关节处并没有看到球形的关节存在。 似乎没有想到雨桐十爱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夜刀姬一愣神，随后脸上泛起了红晕，双手轻轻握住了裙摆。 “是，是的！父亲大人！我是夜刀！能够承蒙父亲大人记忆，夜刀感激不尽！” “……啊，啊啊。” 雨桐十爱对此只能木讷地点了点头，随后苦笑起来。 “虽然说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能够先帮我从这里解脱一下吗？” 说着，他晃了晃被束缚住的双手。夜刀姬此时也察觉到了雨桐十爱被束缚在椅子上，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惭愧懊悔的表情。 “与父亲大人的见面过于开心，竟然没有发现父亲大人的难处，这是何等的失礼！” 她连忙从腰间拔出了那把匕首，为雨桐十爱割开了那些皮革制的镣铐，还特意收起匕首想要搀扶雨桐十爱起来。雨桐十爱苦笑着摇了摇手，将双脚从那个女人的尸体怀抱里抽出来，站在了一旁。 此时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一开始的陌生环境，被束缚的身体，忽然袭来的女性，以及最后突然横空出世的夜刀姬，一系列变动来的实在是太过于突然紧凑，他的脑子一时间根本转动不过来。 “那个，夜刀。” 他尝试着呼唤现在正在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的紫发少女，身高才及他的肩膀的少女立刻一脸认真地看过来。 “是的，父亲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啊，不，我是想说，能够大概地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虽然很想要回应父亲大人的期待，但是十分抱歉，父亲大人，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或许会有什么危险发生。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让我带路，先转移一下吗？” 夜刀姬略微迟疑一下，然后试探着如此道。雨桐十爱看着她那谨慎地斟词酌句的样子，笑了笑。 “没事，不必这样拘谨，夜刀。不过，为什么叫我……父亲大人？” 夜刀姬的眉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您赐予了我们形体，母亲赐予了我们生命，我们当然要叫您父亲大人！” “啊，啊啊，是这样么……” 雨桐十爱想起了之前爱丽丝制作人偶的时候，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不过正如夜刀姬所言，在这里或许还会有什么变数，最好还是转移为好，之后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询问夜刀姬就可以。 “那我们走？” “请留在这里稍等一下，父亲大人。请让夜刀先行一步，探查情况。” 夜刀姬拦住了雨桐十爱，随后从地上捡起了之前敲碎了那个女人的脑壳的黑色棍棒。棍棒在地面上与木质地板的摩擦声略微有些大，听上去这棍棒也有着相当的重量。夜刀姬将棍棒一甩，甩掉了一些上面的粘浊物，随后向着雨桐十爱一鞠躬。 “请稍等片刻。” 雨桐十爱苦笑起来，这个便宜女儿似乎对自己太过于尊敬了。他看着这娇小的少女双手持握起棍棒摸出门去，自己也只能够最后环视一下这房间，确定没有什么能够作为武器的东西之后，便跟着一起向着门外走去。 刚刚从门那里探出头来，他观察了一下。这外面是一条走廊，左右通向不同的方向。左边连通了两个不同的房间，然后就是尽头了。而右边则是楼梯，通向上层以及下层。当他看向这边的时候，夜刀姬突然从楼下蹿了上来，看到雨桐十爱的张望，她脸上带着紧张，伸出左手食指放在嘴唇前面，示意噤声。 雨桐十爱退了两步让出空间，让夜刀姬进入了房间。夜刀姬原本提在手里的棍棒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没有管在地上的女性尸体，而是一把抓住雨桐十爱的手，然后拽着他向着两人身后，房间之中的那大大的衣柜冲去。她一把拉开衣柜，然后胡乱将里面的衣服丢出去，然后转向雨桐十爱。 “没时间解释了，快进柜，父亲大人！” 她压低了声音如此道。雨桐十爱虽然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听从了对方的提议，钻了进去。随后夜刀姬也跳了进去，然后关上了柜子。 “不要发出声音，父亲大人。” 漆黑的空间之中，夜刀姬略微紧张的声音如此道。雨桐十爱也感受到了对方的紧张，对于外面突发的状况也有了几分焦虑。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吐出一口闷在肺部的空气。 “咕……” 突然在黑暗之中，夜刀姬发出了一声听上去有些奇怪的声响。 “……夜刀？” “啊，没，没事，父亲大人，那个，请安静……”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见到了什么而吓到了，还是因为想要压低声音，夜刀姬的声音听上去小小的，如果不是因为距离够近，或许雨桐十爱都还要听不清楚。不过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雨桐十爱也只能够转头，透过这破烂的柜子上的裂缝看向外面。 灯光本就不怎么明亮，再加上这裂缝很狭窄，雨桐十爱的视野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他如今只能够从这一条略微大一点的竖着的缝隙之中看向外面。在依然很黯淡的烛光之下，死寂的房间之中，那一个白色的身影显得十分显眼。 雨桐十爱屏住了呼吸。他总觉得那白色的身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要说是谁，他总感觉在自己身边的人里面没有那么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那个白色的身影蹲在了女子尸体前面，随后什么声音就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雨桐十爱听到之后，脸色却是变得难看起来。那声音他比谁都要熟悉，那是牙齿嚼碎身体的声音。 外面的家伙在吃尸体。 他看了看，但是这个视角被那奇怪的椅子给遮挡住了，只能够看到那纯白色的身影与地上满身肮脏的白色身影纠缠不清。 “……父亲大人，是时候了。还请不要出声，我们趁机悄悄出去，它不会分心他顾的。” 此时，深吸一口气的夜刀姬也如此说出了接下来的对策。雨桐十爱对此虽然心有疑惑，认为在这里等待对方自己离去更加好，但是还是将信任交给了这个少女。两人缓慢地推开了衣柜。衣柜发出了细微的吱呀声，但是那个白色的身影对此充耳不闻，整个寂静的空间之中只有着它肆无忌惮的咀嚼与吞咽声。 那真的是太诡异了。 雨桐十爱和夜刀姬从柜子里出来，蹑手蹑脚地向着门口摸去。此时的雨桐十爱随着距离的接近，也越发能够看清楚这蹲在地上的诡异人物。那一头黑发，白色长衣，以及红色的纹路，都对于他而言无比熟悉。 嚼食者。 他站定了脚步，面上露出了惊讶。那蹲伏着进食的正是嚼食者，这出人意料的事实让雨桐十爱感到一阵阵的意外，各种念头在心中纷杂不堪。似乎是察觉到了雨桐十爱的意外，夜刀姬在后面推了推他，雨桐十爱才强行按捺下自己心中的震撼，跟着夜刀姬一点点挪到了门边，然后雨她一起下了楼。 死寂的楼梯间，只有着隐约中的牙齿研磨声音，又似乎只是错觉一般。 雨桐十爱借着楼道间的窗户往外看去，但是能够看到的只是黑漆漆的一片，连星星与月亮都无法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