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二十 可否传达的心跳
再一次入夜的时候，这次的夜晚不再是因为对列车旅途之中午睡而没有印象的时候的非自然夜晚，而是再一次的这个世界的昼夜循环。 随意寻找到了一个小阁楼先歇脚的雨桐十爱一行人终归是松了口气。第二座城市相比起第一座来说，看上去已然危险得多。或许是因为处于战火之中，就算是在城市街道之中，也有着各种装满土的麻袋堆起来的掩体，架设起来的貌似是机枪的木质机括。地上四处都是坑洞与碎裂的木板，甚至有着许多似乎是被强行扯断的人偶手臂，在这些手臂关节之中延伸出的断裂的丝线看上去就像是人类的血管一般。 红烛姬看到这些惨状之后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呜咽着，躲在雨桐十爱的身后。 对于曾经是人偶的少女们来说，这样的惨状一定是尸横遍野。雨桐十爱这样想着，看了看另外两人的反应。抚丝姬依然戴着兜帽，让雨桐十爱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虽然说有心如同雪樱姬所说劝说她摘下兜帽，但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而大风姬，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捡起了一条人偶的手臂，摸了摸，又丢掉。 喜欢玩尸体的女儿可一点都不可爱，所以雨桐十爱出声叫住了她，不许她再去碰这些东西。大风姬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乖乖跟在了雨桐十爱的身后。雨桐十爱叹了口气，一边轻声安慰红烛姬，一边拽住还是有些蠢蠢欲动的大风姬，然后又得跟上前面开路的抚丝姬，直到他们到达了这个阁楼。（单身爸爸很辛苦呢_(:зゝ∠)_ 整顿下来，不再看到满目疮痍，蹲在阁楼角落里的红烛姬也一点一点止住了眼泪。她抽抽噎噎地捧着蜡烛，有些怯生生地看着雨桐十爱。 “对，对不起，父亲……” “没关系的，红烛。” 确定着红烛姬精神状况的雨桐十爱微微笑着，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少女柔顺的发丝给指尖带来了丝滑的触感，而感受着雨桐十爱的抚摸，少女也一点点安定了下来。 “啊！红烛好狡猾啊！我也要啊！” 这样大喊着，大风一下子钻到了红烛姬的身边，一样蹲着抬起头来，和红烛姬一样体型娇小的她眨巴着金色的大眼睛仰起头来，忽闪忽闪地看着雨桐十爱。雨桐十爱甚至能够看到她身后摇动着欢快的狗尾巴。 啊，是一条金毛。 这样在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雨桐十爱只能够苦笑着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少女蓝色的长发上。与有些瑟瑟发抖的红烛姬不同，大风姬在抚摸之下立刻眯起了眼睛，脑袋顶住少年的手一阵摩挲。 “唔哇…………” 大风姬的口中发出了惬意的声音，这让雨桐十爱有些不好意思地偏开目光，正好遇上了在窗子旁略微掀开了一些窗叶窥视外面的抚丝姬。抚丝姬并没有看向外面，兜帽正对着雨桐十爱他们，雨桐十爱的目光就这样扎入了对方漆黑一片的兜帽之中。对方略一迟滞，便将头转开，看向窗外。 雨桐十爱略微皱了皱眉，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娇小的少女，红烛姬已经被摸得有些害羞，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蜡烛。而大风姬则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一边享受一边自己往着少年的手心拱去，寻求更多的爱抚。 雨桐十爱原本是想要再安抚一下她们，不过想了想，还是在两个少女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大风，能拜托你照顾一下红烛吗？” “唔，这样的话，红烛就要算是我的meimei了吗？” 少女歪了歪头，这样问道。雨桐十爱尴尬地偏开了头，没有回答她。 “好啦，总之你照顾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和抚丝商量一下，好吗？” “好啊，没问题的！” 少女这样回答着，从自己的衣兜之中取出了一把小小的梳子，看上去是要作为【jiejie】这个角色去照顾红烛去的样子。雨桐十爱苦笑着不去管她们，站起来走到了抚丝姬的身边。 “抚丝，怎样了？” “暂时是安全的，父亲大人。” 抚丝姬依然将自己躲藏在兜帽之下，雨桐十爱看不到她有着怎样的表情，怎样的眼神。这种眼神无法对接的情况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实际上夜刀姬和抚丝姬在某种程度上很相像，做事沉稳，也没有什么让人为难的举动，是值得去信任的家伙。这一点想来也是继承自她的母亲爱丽丝，爱丽丝之前给雨桐十爱的印象也是如此，冷静，沉稳。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既定形象的存在，爱丽丝被束缚了，雨桐十爱也先入为主，将爱丽丝作为友人越捧越高，爱丽丝也不想要辜负这份期望，最后更是积重难返。 想到这里雨桐十爱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感到疲累了吗，父亲大人？” 抚丝姬在一旁很关切地这样问道。雨桐十爱摇了摇头。 “还好。对了，抚丝，能把兜帽摘下来吗？” 抚丝姬沉默了下，便将兜帽摘了下来。重新出现在少年眼前的白发少女那双鲜红色的眼眸在即将落下的夕阳之下闪耀着剔透的光，看上去如此动人。 “父亲大人，喜欢我的眼睛吗？” 看到雨桐十爱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眼睛，抚丝姬轻轻笑起来，也许是因为夕阳的关系，她的脸上红红的。 “嗯，很漂亮，和你母亲一样。” 雨桐十爱看着那双眼睛，它们像是红水晶，又像是火焰，但是却有着如同爱丽丝的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一般美丽的沉静，令雨桐十爱感叹。 “母亲大人啊……” 抚丝姬轻轻抿着嘴角，向着窗外窥视着。 “父亲大人，您有所觉悟了吗？” “大概吧。谢谢你们了。” 雨桐十爱只是给出了模糊的答案，不过抚丝姬显然听懂了他的话。她轻轻地笑起来，嘴角悄悄勾起，额头上的红色刺青在白色刘海遮掩下若隐若现。 “父亲大人，那么，您的觉悟又到了哪个程度呢？” “要给你听一听吗？” 雨桐十爱看着抚丝姬，看着这个身披斗篷的少女。抚丝姬听到了他的话，转过头来，耀眼的红色眼眸之中平静得令人心惊。 “父亲大人应该知道我是谁了吧，就算是这样，也想要就这样顺遂我的意愿吗？” 她的眼睛像是火一样，在话语落地之后陡然跳动起来，那目光带着夕阳的灼意，也似乎是少女guntang的内心。雨桐十爱惊异于对方所展现出来的这一面，虽然心中开始隐隐有些感到不好意思，还是点了点头。他从记忆之中搜索出了曾经的这个少女的那个身份所说过的那句话。 ——“这明明是我欠你的。” 他这样说着，右手点了点自己的心脏，随后张开了怀抱。抚丝姬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将自己的身体抛入了少年的怀抱之中，耳朵贴上了少年的左胸。 机智者，在曾经的仪式之中，死亡于拉上了所有窗帘关上了门的房间。那个房间密不透风，没有光照，但是他还是死了。如今的抚丝姬全身总是笼罩在斗篷之中，就像是那房间一般自闭。 那也是爱丽丝将自己隐藏最深，最炽热的一面吧。 但她还是摘下了兜帽，还是投入了怀抱。 雨桐十爱叹了口气，怀中的少女在聆听着他的心跳，他也相信着，这份心跳能够从她的耳中一直传达出去，传达给爱丽丝。 那是他欠着爱丽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