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醉(番外)
1.咸茂 护星塔附近,总是一身洁白的大祭司换下了祭祀服。披发松衣,倚在护栏上。这是唯一一处可以望见那人的地方。他想那人现在一定很孤独吧,就像他一样,自出生起就注定要被困在这小小护星阁。 乾文风被带上祭天台的前几日,她哭着求他帮她救下乾文风,她说那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和慰藉,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乾文风一个人,她也只要他一个人。 他喉咙泛起苦涩,堵得他说不出一句话。他其实想说,想问她。明明自己才是第一个遇见她的人,怎么她的唯一就是那个人?窗外风声呼啸,将他几近失控的情绪拉了回来。 祭祀之日将近,神女依旧没有归位,如果乾文风不死,他的族人就要全部祭天认错,这是先辈留下的规矩,作为大祭司他象征的不只是一个国家的荣耀还是一个家族的兴亡。是他的失职让神女逃走,这个罪责必须有人承担。他不会死,他的族人会。 他出门前嘱咐下人一定要看好她,他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只要祭祀一过,这世间便再无神女,其实乾文风担的罪名并不携神女出逃,而是欺神杀神之罪。只是他不敢让她知道。 站在高高的祭天台上,念着祭天词,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罪责难消,这已经不知道是自己第几次欺骗天了,小时候族长就曾告诫过他,祭天一定要心诚,如今他一个人欺骗了所有的世人,欺骗了这个世界最高统治者。 他知道那个最高位的统治者现在也一定看着自己。 他第一次骗他是宗晓晓从天降落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只观到天有异象却不明祸福。但他并没有说,他说的是天佑大商,神女降世。庄重铿锵的一句话断了他要杀宗晓晓的念头。 第二次是他看出商 王想要亵渎世人的神女时,他说北夷战败,神女星位不稳,帝王星摇摇欲坠。 他的一番话让他再也不敢乱动。 第三次是她出逃,大王下令即刻追击,遵神女归位。 他知道她是忍受不了这里的压抑,他知道她贪玩,玩累了总会回来。他当时那样自信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解她的想法。所以这一次他说神女星依旧闪烁,只是最近在小幅度的位移,南方发生干旱,神女有责,自当是去南方播撒润雨,庇佑黎民。神女神秘,不想黎民知道自是上天的旨意,大王不可追,事成之后神女自会回来。 商大王再无疑虑,直到一个月后南方果真下了一场大雨。便更加没有疑虑了。 可时间久了,神女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他早就暗中派人去寻她,却并没有要她回来,只是派人保护,怕大王的人会为了将她带回来伤害到她。 他每日听着手下人的回报,听他们说她新结识的朋友,听他们说她极其喜欢一只叫小黑的小狗,听他们说她常常半夜起来握玉望月,听他们说她意欲走遍五湖四海,江河高山,他听到这时心中微软,想着她看完了就该回来。 下人接下来的话吞吞吐吐,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最后那个下人说她身边有一个男子一直跟着她,二人似乎有盟誓姻缘的意思。 那一刻,他是迷惘的,慌张的,他的神女怎么可能会接受除他以外的男子。 再后来下人越来越多的都是禀报她和乾文风的事,她为他做了冬衣,一双手上扎的都是血印,她陪他养鸡话桑麻,他给她玉簪插头,祛寒煨汤。 他越来越嫉妒,再也说服不了自己任由她在外。 于是当大王再一次试探问他可否请神女归来之时,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以为祭天台之后他就能单独拥有她了,到时候族里新挑选出来的祭司人选拜他为师,他授道解惑之后,便放心传位予他,到时他就能带她离开了。山川河海他都陪她看。 日头到了中午,他听见身后传来的碎语,还不等他转身,她就已行至他的身边,然后越过他一步一步走到乾文风面前。 她将绑着乾文风的绳子死命解开,平静的仿佛是一滩死水。绳子是由专门的人系的,她解的很吃力,就在他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他看见她转过身。她很平静,可他知道她这一次有多么决绝。 这一次他不仅听见风声还有她的声音。她说自己是受天意,视察黎民,庇佑大商。她说乾文风是她选在人间的使者,神无小爱,神无男女大妨,她为自己的无知向世人道歉。 她还说她自此永留王都再不迈出护星塔。在护星塔毕生为大商黎民祈福。 她圆了他的谎,救了乾文风,安抚了商大王与黎明百姓。 可她独独囚了自己。 她登上护星塔那日,他自请辞去大祭司一职,推荐了族人早就选好的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很聪慧,不过才见几面他就知道了他辞去的真正的理由。 他问他宗晓晓真的是神女吗?天下真的有神女吗? 身为祭司的第一准则就是信神信天。 所以, 他很聪明也很愚蠢。 族里重新挑选了一个孩子送来,这个孩子不爱说话,整日只是将他安排的东西写好交给他。他的聪慧在于不言不语,身为祭司这是一个优点。不可多得的优点。 后来大王来见,他观他答得极好。 有一日清晨咸茂问他可分得清天道和世人。 他答:“天道就是人心,世人...既是师傅。” 他告诉大王他已经可以代替他了。 再后来他自请留在了护星阁。 有一日他专门来找他,他身上穿着他昔日穿的祭司服样式,板正的毫无生气。想来他昔日也是这样罢。 他告诉他,乾文风死了。 又有一日他告诉他,神女星陨落。 他听后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他走的时候大概是忘记了将他从不关的窗子打开。 他走到窗子前将窗子打开,每一扇阁门也打开。 吹过护星塔的风吹进了护星阁,他拿出偷藏地板下的星星醉,将一小瓶药丸倒进去,瓶子被他扔在地上,画了牛纹的瓶肚在地上滚远。 仰头,他饮尽一坛星星醉。 2.贞人族族长 圆月之夜相国府 “相国,贞人族族长来了。” 右相国尹陟手下在门内禀报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请进来吧。” 得到允许,手下出来迎我。 进入高堂,我便看到这个未过而立之年的人已早早生了白发。 无需多言,我从袖中拿出此次要交给他的东西——咸茂绝笔。 他的目光在烛光之下一明一灭,而后从我手中接过有治国之策的龟甲。 “咸茂孩儿,通透玲珑,治世善民之才。唯有一劫,人之情常,自渡自溺,外人切不可插手。” 上一任族长任我为族长时咸茂不到七岁,族长临走之时将我叫到室内,望窗外的六岁对我言此。 至此,咸茂便被我带到身边日日传授爱人之德,守族之言。 咸茂还未及冠便已有两次被我举荐给商王。 入朝之后,咸茂的才能更是显露无疑。 但,贞人皆是孤儿所成,锋芒过露必遭摧折。 入朝二年,咸茂便遭人陷害,致使过半贞人被害,那次的打击给刚刚及冠的咸茂造成了巨大的打击,这个孩子从那之后便不再与人亲近,在神女之前,相国尹陟是唯一的例外。 二人相同年岁,不同的是尹陟家族权势雄厚,贞人族被打击,伸出手的人是尹陟。 自那之后,商朝变少了少年左相咸茂,而有了左龙右虎辅政扶大商直瑶而上。商王是御龙虎之人。龙虎便是左相咸茂和右相尹陟。 大商无战乱,百姓亦丰衣足食,直至大旱降至,祭祀求雨而神女临,咸茂的劫数便真正的到来。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咸茂的劫是在朝中过于耿直的性情得罪的权贵,贞人族被打击那次,我私心的为咸茂高兴自此仕途坦顺再无劫数,族中也会因此崛起,如今看来是我当时高兴太早了。 神女降临,神女星闪耀,贞人一族的守护星宿不断红鸾星动。 族中的长老开会,认为情如云烟,堵不如疏,暗中命人保护着神女。 神女临世,荣辱与衰也系着贞人一族,咸茂在祭祀上宣布神女星归位时,贞人一族从此便与神女绑在一起,与贞人族对抗之人捉不到咸茂的破绽定会想法从神女处入手。 然而,我们并不了解咸茂和神女,或者说贞人族无人知晓‘情’之一字的威力巨大。 也是,贞人族自上古传下来开始便只选择战乱之中父母皆往举目无亲的孤儿,族中至今无人婚配。 三翅哑雀玉被派去暗中保护神女的贞人在神处发现时,我等就应该早有防备。 三翅哑雀玉是世代族长定下的贞人族标志,一般都为一翅,长老与族长为双翅,派去尘世入朝的为三翅,咸茂便是族中唯一的三翅。 三翅玉佩有四块,一块是雀头点着朱砂的号令玉,剩下三块算是备用,古往今来并无人用过另外三块,也因此致使另外三块被人保护了起来,到了咸茂这,我道他沉稳,将四块玉在他及冠礼上如数奉还。 长老们听到这个消息后,面面相视,最后还是大长老出言:神女系着贞人一族的荣衰,此举并无不妥。 大长老和我一样都是照顾咸茂长大的人。 众人听此言点头表示赞同,可我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 我找到咸茂,多年不见,这孩子已经高出我许多,如今相见,我竟生出一股相见无言,凭栏望青山的苍凉感。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粘人,不似别的小孩爱撒娇言笑,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任族长才会选中他,如今如此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无言许久,我终是开口问他三翅孔雀玉的事,他没有隐瞒,拱手作礼似是因此事像我道歉,我叮嘱他勿忘了贞人一族的誓言与荣耀。 他低头许久不曾抬起,我知晓他是听进去了,便也放心了。 我和他都不曾料到事情突变来的如此之快。 我回去的第二日,便听到传闻。 在确定此时未被传到宫中之后,我和众长老商议一边派人寻找流言源头,一边想办法堵众人悠悠之口。 好在临近新年,百姓并不是都有闲暇,流言很快得到了控制。 然而新年之上,咸茂背神女回殿一事终是将此事推向了白热化,朝堂之上开始有人进言,尹陟也加入其中与一众官员开始周旋,与暗中之人对抗。 最终以尹陟自荐为神女人师,咸茂回政治上为结局,保证了此事未伤一人。 咸茂与神女之间有一根线,这根线并不会因为局外人的终止而终止,外局的一举一动皆会牵动这根线,却斩不断。 我告别相国尹陟,临走将一个印有牛纹的瓷瓶交给他,我知道这是他的东西,所以我不怪他,毕竟在神女之前这人护了咸茂,护过贞人一族。 3.尹陟 尹陟接过小瓶,瓷瓶瓶身冰凉,拇指摩挲过瓶身,那人的声音又响起。 “右相国尹陟,十八岁入朝,二十岁拜相,如此仕途,莫不叫旁人羡煞?” “你究竟想说什么?” 尹陟隐忍低声质问。 “合作!我想与右相国大人合作。”那人抬眼与他对视,半分傲然,半分势在必得。 “合作?区区一个贞人还想与我合作,贞人一族受灭顶之灾,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自己找麻烦?” “凭我知晓的天机。” 尹陟被气笑,张口便要嘲讽,就听那人又言“近日,我观天象,帝王星周围多出一颗星宿,星象异变,不是大凶就是大吉,大人何不趁此堵一把,毕竟没有绝杀何来万物生?尹氏一族此时势力家财雄厚,可大人也应该明白,如此繁华的盛像难免不会招来他人眼红,更所谓盛极必衰,而万物生长之后,一切洁被洗盘,尹家不仅可以得到巩固还可以排除异己、二心之人。更何况....”那人眯起瑞凤眼,轻声说道:“尹家在外人看来在繁华在盛大,可真正纵观尹氏一族,除了大人可还有其他可用可靠之人,朝中哪只‘狐狸’不想吃下尹家这块肥rou?” 尹陟鹰眼一般盯着他,那人一点也不落下风回望他,等他开口。 “你,又想得到什么?” 那人闻言一愣,而后眼神狠厉,一字一句: “偿!命!” 尹陟插手后,咸茂和其他贞人一族皆得到释放,咸茂说的没错,二人联手便会是绝杀,咸茂的治国治世之能在与尹陟联手之后显露无遗,不过短短两年,贞人一族便恢复了往日的荣耀,对尹氏一族无利之人也皆被一一铲除。见识到这人的雷霆手段的尹陟在无人处也会暗暗庆幸当日他选中之人是自己,否则这个被绝杀的对象说不定便有尹氏一族。
此次之后,朝中虽还有剩余的党羽,但早已不足畏惧,为了不让商王对二人起疑,二人私下极少来往,商议政事也均要有商王在场,至此才有了龙虎相辅,大商扶摇直上的和谐局面,试问当权者怎会不想驭龙虎。 三年之后,咸茂的预言应验,神女星降世,大商重获生机,而伴随而来的也有种种危机,因商王欲娶神女一事,商王头一次对咸茂产生了隔阂。祭祀拜神,即使是上位者也有私心,奉神还是渎神全凭自己的意愿。 好在此事过后便不再有人提起。 春节过后,神女出逃,掀起朝堂上下一片动荡,惶恐慌乱者有之,窃喜看戏者有之,冷眼旁观者亦有之。本以为此次巨浪会掀翻这短暂的平静。朝堂之上他再一次用短短几句话平息了这场没来得及爆发的战争,战争之上不见任何硝烟,独他一人万箭穿心、满目疮痍。 商王派尹陟暗中寻访神女踪迹,这位上位者还不知道他和咸茂之间的联系,尹陟派人私下将此事告予他,等了两日不见回信,尹陟怕久不出寻访,商王起疑,终是派人去了,暗中寻访。 后来探子回报,尹陟才知道他早已派人出去寻她了。尹陟派去的人死的死伤的伤。 最后他找到咸茂。 尹陟来到护星阁时,他正坐在檐廊喝茶,尹陟问他何意,这位算是盟友的人为何对自己的人痛下杀手? “让你的人一拨西追,一拨东追。” “神女的踪迹是在东面发下的,往西不过是浪费人力。” “往西我会记大人一个恩情,往东是保命。” 尹陟不懂他的意思,直到几月后,尹陟向商王复命才知道商王派出的不知他一个人,还有他自己的亲卫。 往东追是找到线索追查,往西是扰乱后面的人的判断,给神女逃跑的时间,二者一起也不过是为了制造给商王一个他也寻不到神女的踪迹。 就这样商王的人被扰乱视线。 将近一年终于找到神女的踪迹,大殿之中,商王试探咸茂,他怎么会不明白。 最后商王派尹陟带回神女,临走前,咸茂派人给他送来一块玉佩和一封手书。 雀头朱砂鲜艳欲滴,信中写着:若她不愿,将此玉视于她,她自会跟你走。 这一去,尹陟知道自己是带不回神女的。 暗牢之中,被关押的少年看到来人,霎时站起身,直直的盯着他,他一如平常一般平静的仿佛一滩死水。 他开口:“你死,他就能自由。” “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是那三块玉佩原来的主人。” 少年目光微动,片刻后开口:“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不要让她知道我死。” 尹陟看着咸茂,后者盯着少年,开口:“好。” 他们的交易双方都很爽快,不过尔尔几句便达成了一致,出了暗牢尹陟将一瓶药丸递予他,他伸手接过,而后笑道:“尹家很喜欢牛啊,小小的药瓶上都印上牛纹。” 尹陟觉得他其实很不适合说笑,可还是笑了笑。 这是他和他在追查神女一事时达成的协议,尹陟按他说的方法追神女,他保证神女死伤商王都不会问责尹氏一族。咸茂保证这是尹陟给他的恩,并给了他一个报,这个报就是这瓶药丸。 神女被带回来之后并没有被带到商王那里,尹陟要带去交差的是暗牢里的那个少年,明日民间便会传遍神女被少年误杀的消息,杀人者偿命何况他杀了神。 商王已经开始对尹陟和咸茂之间的事情起了疑心,这次放出消息,一旦翻案咸茂便服下毒药揽下所有罪责,向世人和商王谢罪。 尹陟知道他在赌,赌上自己和贞人一族的荣耀,可尹氏一族不能赌,尹陟不能赌,所以这瓶药,是尹陟猜他不忍心将贞人族的性命赌上,否则这药根本用不到。 事情的转变来得如此之快,尹陟不知道是神女听到了他和咸茂的计划,还是真的应知了这场阴谋。 神女出现在祭坛化解了所有的罪责,所有人都是无罪者,除了神。 乾文风最后还是死了。 尹陟原本将他带回后是有大夫给他治疗的,可自从他下了死心之后便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将他从祭祀台上带回府上之后,他还是拒绝治疗,最后在一个下雪日,死在了梅花树下,下人给他的尸体换衣服时,被他身上发炎溃烂的伤口吓得坐在地上,尹陟进去时,下人正好在盖他心口处的伤口,这样的伤口,竟然还能活到今日。 尹陟不忍心再看,吩咐下人给他穿戴好后偷偷下葬埋了。 临出门时,尹陟看见他手中似乎是攥着东西,尹陟走进了瞧见是一朵红梅。 尹陟没有在意,抬脚走出了屋子。 咸茂已经辞去相国,专心做了个贞人,护星阁仿佛成了一座困住他的牢笼,尹陟再也没有见他从里面走出来过。 乾文风下葬不久,神女也跟着一起仙逝,一切来的如此突然,他还来不及找咸茂商量对策,便从下人口中传来他的死讯。 夜里,尹陟独自一人坐在凉亭看起了那包龟甲。 月色皎洁,夜风无声,只有水里映出的光影和树影在墙上浮动。 龟甲上除了治世之道还有一封认罪书,书上所言是咸茂将所有的罪责揽下,无关尹陟无光贞人族,一手遮天,一人独大,瞒着商王与族人觊觎神女许久,罪责致死,但族中之人无人知晓,因为知晓之人皆被他诛杀。 书中字字泣血,满是污秽,一字一字皆结结实实的落到他的身上。 第二日,尹陟将这封认罪书交给了商王,一同交上的还有那些龟甲,咸茂知道光凭一封认罪书,不足以让商王饶了贞人族,可这些治世之道值得。 贞人一族被赦免了死刑。 如今,咸茂带出的那个孩子穿着祭祀服站在了祭祀台上,如那人当初一样为大商祈福。 一日回府的路上,满头华发的尹陟路过一户人家,门口没有其他只有一株梅花,尹陟下车走至梅树前,他恍惚想起神女和乾文风住的那处房屋似乎也有一株梅树,只是当时还是初秋,不知此时是否缀了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