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今日国辅府家的小姐正带着自家丫头在长邺城的大街上闲逛着。 “哟,这不是衍小姐吗?竟和本少爷这般有缘~~”男子调侃的声音悠悠响起。 少女定睛一看,顿时只觉内心苦不堪言,如此秋高气爽的好日子竟遇上了齐澈。 “呃..呵呵你好。” “远远地便看见了衍小姐在这长邺大街上,走出了纨绔子弟带着一帮奴才上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步伐。”他一脸古怪的吹起口哨。 这位老兄,说别人像纨绔子弟前拜托自己先照照镜子... 一旁的胖果忍住了想要把手中吃了一半的桂花糕糊到他脸上的冲动。 “姜某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姜衍说罢便要开溜。 下一秒又被抓住了脖子。 姜衍嘴角抽搐。 “听说你有只上好的金吾卫?”齐澈挑挑眉,“斗斗?” 明月楼堂中的桌子前里三层外三层,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今日国辅家的小姐与国公府的小王爷正要在此一决高下,自然是热闹极了。 姜衍的那只金吾卫斗遍众蛐无敌手,是长邺城中出了名的,大伙都想看看今日那齐小王爷带了什么好货色。 待裁判用那只象牙特制,比筷子还细的“秤儿”称完两只蛐蛐儿的体重后便向众人宣布道。 “衍小姐的金吾卫重八厘,齐小王爷的白银翅则是六厘。” 黄花梨木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纯白的陶瓷罐子,大伙只见姜衍的那只金吾卫黑亮黑亮的,看着就厉害。养起来的肚子,擦着地皮走,两条大腿蹬着,非常有力,两条又黑又长的须子上下摆动着。 “果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啊!” 姜衍非常嚣张的望着齐澈,“今日若是输了,莫说本小姐欺负你。” 谁知那齐国公府的小王爷嚣张的气焰更胜一筹,“今日你若是输了,莫对着本少爷抱头痛哭。” 说罢他挥挥手命人将那只白银翅放入罐中。 众人凑近细看,却见这只全身呈黑褐色的虫儿,前翅微微泛着银光,真是罕见。 这边那白银翅刚放入罐中,两只蛐蛐便斗在了一起,金吾卫的大牙使劲咬着那白银翅的下巴往前推,对方往后退,不消片刻,那白银翅便被铲出了罐子。 齐澈挥了挥手,身旁的仆人将白银翅取出,在手中掂了三两下,罚了罚,又放回了罐中。 这一次,白银翅主动出击,一口咬住了金吾卫的大腿。 姜衍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金吾卫往前跑,白银翅死活不放,结果金吾卫的一只腿被那白银翅咬了下来,剩一条腿的金吾卫只得擦着罐边跑,模样甚是狼狈。 而白银翅则打开响翅嘎嘎唱起了胜利的赞歌。 齐澈扬了扬下把,笑容得意,“服不服?” 少女用力地朝他翻了个白眼,低下头望着手中那只断腿的宝贝蛐蛐儿,欲哭无泪。 自从那日在明月楼败给齐澈之后,姜衍一连半月没去上学堂,只要一想到那张在她面前笑吟吟晃来晃去,极其可恶的小人面目,姜衍只觉心中愤恨难平,却拿他毫无办法。 我姜某人,惹不起,躲得起... 窗外天色蔼蔼,朔风凛冽。 胖果走过来为她披了件外衣,“小姐,今个儿好冷。” 少女目光低垂,似想起了什么,轻叹了口气,“转眼便又入冬了。” “我们出去走走罢。” 主仆二人来到了裴侯府时,仆人说小侯爷入宫去了还未回府。 姜衍但说无妨,她自个儿四处逛逛便好。 走了许久,两人来到那间空无一人的院子里。 院内杂草萋萋,许久已无人打理。 推开了门,胖果前去寻了烛火点上,“小姐,这便是侯爷从前住的屋子吗?” 姜衍点点头。 她走到那张他过去常端坐于前的桌台,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已覆满了厚厚的尘埃。 桌上那盏零星的烛光犹如那晚一般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她坐入那椅中,轻倚着冰凉的椅背,正如他那夜一般,将自己埋了进去。 “原来是这般的孤独寒冷...”只听她低声喃喃道,“过去他这样坐着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胖果站在她身侧,也觉得心中感伤,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嘴也不说话了。 今日她好像有些懂了,自家这个娇滴滴的小姐为何这般喜欢侯爷。 她是如此一腔赤诚的心悦他,怜惜他,懂他。 良久过后,姜衍眸光瞥见桌脚处有一团被揉皱的纸,好像已经丢弃在那里许久,她弯腰便捡起来打开看。
只见那纸上矫若惊龙地书着八个字 “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少女呆呆地望着那句话,眼中慢慢流出泪来。 小侯爷寻过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这一幕。 “...听人说你来了,我寻遍了府内。” 她抬起头来望着他,湿漉漉的嘴角怅然的勾起,已不似以往娇憨的模样。 他沉默,心中晦涩。 良久之后,他才轻声开口:“你与他不过区区数面,我不懂。” 而此刻天空中,传来一阵低沉的雷声,顷刻间狂风起。 骤雨便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打在窗柩上。 桌上那盏烛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差点熄灭。 “你当真不懂?”姜衍定定的望着他。 “你若不懂,为何上元节夜的第二日便让裴老侯爷去向我父亲提亲?” “你若不懂,为何偏偏带我去那栖霞楼让我看见他与绮音娘子待在一块儿?” 一字一句,如同刀子剜在他心上,眸光愈渐冰冷。 “原来你都知道。”唇边勾起一抹讥讽。 “这长邺城中人人诽他谤他。而你,是他的家人,你做了什么?”她顿了片刻,“冷眼旁观罢了。” 他走到她身前,垂着眼眸,冷冷的问道“你可知,如今我心里有多恨他?” 闻言,姜衍神色一震。 “若不是当年他在江陵一意孤行,后来陛下怎会这般疑心裴府?父亲怎会为保他而身死?” “是谁与虎谋皮?” “正是他裴家长子,裴郁。” 这些年一直忌惮裴侯府的皇帝,削权之心已昭然若揭。 江陵之役时,裴老侯爷又逢旧疾,病愈后幡然大悟,心知是时候卸下手中兵权了。 这些年皇帝一直培养支持着武侯府与齐国公府,早有一日会取代裴家。 可是裴家长子却在那一战后,将民心悉数收入囊中。 他的抗旨不仅逆了天威,更是显露了皇帝的重利而无情。 “当日他若愿娶你,今日的国辅府,你与你的父亲,又会是怎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