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人的自述
【JU大寂寥篇10】月亮马戏团新人宴-新人的自述-其一 - 看着大家惊讶又不解的样子，新人起身慢慢解开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风衣。最后一颗扣子解除时，透明的肚子像装满水的气球突然失去支撑一样耷拉下来。众人望去，直接能看到身体里面漂浮的各种各样的物质。刚刚吞下的猪肘和烧鹅分别裹在两个气泡中，也在新人的身体里面缓缓浮动。 “你就像个大水球！”契波索夫被吓得跌倒在桌子上。 众人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巴莱塔鼓起勇气向前迈了一步：“可是，你能尝到味道吗？” 新人正在跟百伦斯和巴多罗说笑，听到巴莱塔的疑问便坐回椅子上：“当然，我在消化的过程中一直能尝到味道，”俯身用手指碰了碰巴莱塔的头“可不像你们，只能在嘴中短暂地享受食物。” 团长也是第一次看清新人的身体，思索了一会儿：“这样的身体可不太像人类啊，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其是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仰起头揉了揉帽子“我可能不是人吧？但我吃着人类吃的食物、说着人说的话、想人所想的事。除了身体以外没有什么和人类不一样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但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我就尽量穿严实一点。” 在一段时间的闲聊后，众人知道了新人的名字——史莱姆。虽然觉得奇怪，但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名字十分贴切。当大家知晓史莱姆先生是未来马戏团的木偶师时，都举起酒杯热烈欢迎。巴托莱明也被叫醒，迷迷糊糊地举起酒杯。 “阿米莉娅喝醉了，就让她睡吧。”史莱姆制止了准备叫醒兔女郎的小矮人们。 团长：“希望您能愉快地享受在月亮马戏团的旅行！” “干杯！”众人一饮而尽。 “不过……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的确问倒我了，”史莱姆摩挲着下巴，下巴的颜料已经完全被磨掉了：“我也来说说我的经历吧，或许能解决你们的一些疑惑。毕竟当局者迷，很多事我自己也讲不清。” “我来自东部的一个驿站小镇，镇上时常有从东方沙漠往返的商队。老爹告诉我，我是在一块石头下被发现的。他说，当时正值寒冬，他们为了购置年货，所以演出结束后在镇子上多待了一会，返回时天色已黑。他们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木偶戏道具和购买的年货。结果刚离开镇子就遭遇了暴雪，马寸步难行，无奈之下找了一块空地生了火准备躲一躲。饭正烧到一半，那时他的妻子正坐在石头上烤火。突然，他妻子惊叫着跳了起来，他们发现石头在往篝火处缓慢挪动。搬开石头后，他们看到有一团黑色烂泥状的东西贴在石头上。没错，那就是我。那时候我还只有巴掌大，只会慢慢蠕动，他们觉得挺神奇就把我带回了家。” “那你是怎么到石头下面去的呢？”团长有些疑惑。 “这我不知道，我第一次有意识时已经是他们发现我的五年后了。那天早饭时我第一次看到了他俩的样子——一位两鬓泛白的中年男子和一位满面憔悴的中年妇女。他们当时似乎非常震惊，嘴中一边念着‘我的天！他站起来了!史莱姆站起来了！’‘他跟一个小人儿一样！’一边凑到我身边仔细打量。 然后，我知道了他们住在远离市镇的偏远处，临近一条小溪，四周的草坪上偶尔有别人饲养的绵羊四处徘徊。那天他们把我装在口袋里，带我去了镇子上，我第一次看见了从沙漠归来的马队、听到了乐队演奏的音乐、第一次吃到又辣又甜的姜糖。从家里到达市镇需要穿越一片小森林，回来时他们在森林里发现我的地方种下了一颗胡桃树，把每年过年前的第三天定为我的生日。之后大概过了三年，我差不多有他们膝盖高的时候，憔悴的妇女终于怀上了孩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紧紧挤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平整，也是第一次看到老爹平和的面部挤出那么多褶皱。不过我当时并不理解他们为何会这样，我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跟他们一起手舞足蹈。但就在生产前四个月的时候，一场伤寒席卷了整个小镇，老夫妻也双双患上了伤寒病。本来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医生的吃紧与高龄的身孕使得老爹妻子的病情不断加重。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夫人在床上摆脱了折磨她一个多月的痛苦。出葬那天风和日丽，老爹带着尚未痊愈的咳嗽和红肿的眼眶，独自把包裹着他妻子的布袋埋在了之前种下的胡桃树下。我们在树下坐了一整天，老爹就对着胡桃树说了一整天的话。 又过了五年，我终于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了，老爹高兴得不得了，一直教我叫他‘老爹’。他用他涂木偶的笔和颜料在我的脸上画了一张脸，给我穿上衣服，就带我去镇上见他的朋友们。‘这是我孩子！’老爹每进一家店就把我放在柜台上说一句。所有人脸上写满疑惑，有个喝了酒的扯着嗓子叫唤‘你老婆都死了几年了，她从土里爬出来生的吗？’老爹也不管周围人的嘲笑，就怼回去‘没错！我的妻子感动了天神，这是天使送给我们的孩子！’。之后，老爹就独自教我说话、写字，他把我带到他的工作室，教我制作木偶和控制木偶。每次跟着老爹去镇上演出时，镇上的小孩总会欺负我，想要抠掉我脸上的颜料。但老爹又抽不开身，其他人也不太想接近我，觉得我不像是天使送来的，更像是恶魔的怪胎，只有街角的面包店一家和对面的马厩大叔对我挺好，所以每次遇到麻烦我就往他们那跑，他们会送我免费的糕点和咖啡，带我一起给马刷毛。” “这样算下来你都有十多岁了？但发育却跟三岁小孩儿一样？”百伦斯实在忍不住了。 “没错是这样，我的生长周期和你们不太一样，”新人不置可否“比你们要慢很多。但这样一来，难免就会遇到很多难过的事。”新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我长到和老爹一般高时，老爹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接替了老爹的工作，每天早上骑着马去镇上表演木偶戏，晚上回来照顾老爹。这样的生活不到两年，老爹就一睡不醒了，和他一起离去的还有他的那匹母马。马在去世前留下了一个马仔，灰不溜秋不算好看，老爹曾说如果马仔是母马就叫‘麻雀’，是公马的话就卖了。我照做了，等‘麻雀’长大后，她成了我的坐骑，陪我演出，帮我代步。再之后，面包店的老夫妻和马厩大叔也先后离世，面包店夫妻的女儿把店搬到了大城市。紧接着‘麻雀’踩到了捕兽夹，一只前腿落下了残疾，再也无法奔跑也无法驮动重物。那段时间我非常难受，觉得也没有再去镇上表演的必要了，于是就卖掉了所有木偶和道具，找了一个羊贩子换了三十头绵羊，过了段牧羊人的生活。” “既体验着见证星辰变迁的雅趣，又承受着目睹骨rou分离的悲痛，对吗？”阿米莉娅不知何时醒来，手撑着头看着史莱姆怪诞的脸迷迷糊糊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