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游
“坐吧。” “这是景泰隆的包子，这是丰景沛的汤圆，还有李记的牛rou汤粉，昇闲的蒸饺，”伊城一进门就把买来的早餐摆在桌子上，一一为我介绍，“你想吃什么？” 我看了他他神色疲惫的脸，把口水咽下去：“你吃早餐了吗？” 他一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先问起他的情况。 “没有。”他的眉头微皱。 “一起吃吧。”怕他不答应，我又加了一句：“边吃边说。” 我打开牛rou汤粉的盖子，一股香菜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我胃口大开：“牛rou果然还是要搭配香菜才最好吃。”我不由得说。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我这才想起，他是不吃香菜的。 要是以前，我肯定会立刻把牛rou汤粉盖上，然后打开窗户通风，照顾他不吃香菜的心情，但现在，我不想伺候了。为什么我要因为他放弃自己的爱好呢？ 我大口大口嗦着牛rou粉，看他打开汤圆盒子，塑料勺子在汤中搅了又搅，看上去确实没有胃口。 事到如今，再问他来干什么已经有些多余了。总归会得到一样的答案，所以我懒得问。桐溪不是我最终的落脚地，他可以跟到桐溪，跟到银溪，但他不可能一直跟着我，总有一个地方他是跟不到的。 难道他忘了上次我们的不欢而散吗？我有些疑惑。 上次他的脸色明明那么难看，却还是强撑着顶嘴，我自认为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一碗牛rou粉下肚，我基本饱了，于是把其他的东西往他的方向一推，然后对他说：“多少吃一点吧，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我只记得我昨天喝完酒之后酒睡了过去，我的酒品不差，喝醉了之后也不会做出什么夸张的行为，而且我在封闭的酒店空间中，所以我很放心地睡了过去。当然，没有醉后的记忆。 “没什么。”伊城看上去不想多说。 “那你呢，你昨天睡了吗？” 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我看到了伊城浓重的黑眼圈和眼睛里的红血丝，让我怀疑他昨天根本没有睡。” 伊城说：“我也忘了。” 连睡觉这种事都能忘，我被气笑了，随后想起自己的醉酒和早餐，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 屋子里酝酿了一晚上的酒气，他那么爱干净的人进门之后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似乎早就清楚屋子里的情况。 难道，昨天晚上他照顾了醉酒的我？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问伊城：“我好像记起来一点，昨天你是不是一直在照顾我？” 他的眼中闪出一点光亮来：“你记起来了？” 我装模作样地点头：“对，多亏了你的照顾。我喝酒之后一定很难料理吧，毕竟你一晚上都没睡呢？” 伊城没有否认：“酒店忽然停水了，我来看看你的情况，就被你拉进来了。” 是我拉他进来的？ “我没有让你难做吧？”我似笑非笑地问。 “没有，你喝完酒之后很乖，就是一直拽着我的袖子不放，我只好留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拉着你的袖子？”按理来说，我应当不会做这种事。 伊城肯定地说：“是。” 他的肯定让我想起我第一次在他的书包中看见情书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14岁，渐渐有了坚毅的轮廓，院子里的女生看见他总忍不住多看几眼，而他目不斜视，眼里只有前方。 “这是什么？”他整理书包时掉下一封粉紫色的信，我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因为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所以把信拿来给他看。 他看了一眼，说：“不重要的东西，扔掉吧。” 他的脸色有些黑，我忽然想到，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情书吧？原谅我孤陋寡闻，我从未谈过恋爱，也没有收到过这种东西，自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 我憋笑说：“真的不看看吗？毕竟是人家女孩子的一片心意。” “不要。”伊城的声音肯定，没有一丝犹豫：“这种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这么说，你看过很多喽？”我笑着说。 “很无聊。”他说：“我真不看，你扔掉吧。” 于是我扔掉了情书，嘲笑了他好几天。无他，实在是他害羞的样子太好玩了。不像后来，被女生当面表白他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一点意思也没有。 “多谢你照顾我。”我说：“还好我喝酒之后的酒品比较好，不然你可有麻烦了。下次遇到这种事让我自己一个人就好，我睡一觉，酒就醒了。” “让醉酒的人独处很危险，如果被呕吐物堵住喉咙，会有窒息的风险。”他难得地说了一长串话。 我挠头：“我不会呕吐的。昨天就没吐吧？” 他点头。 “这不就得了，下次就让我一个人就好，你照顾好自己就好。”我拍拍伊城的肩膀。 伊城觉察出我的动作，站起来：“你要出去？” “毕竟我是来旅游的嘛，”我说：“要不你回房休息一下，你的状态看起来糟糕。” “不，我和你一起。”伊城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用酒店里的一次性毛巾把脸上的水擦干。 “你不是来出差的吗？”我故意逗他。 “工作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真佩服他良好的心理素质。 我没有理由再阻拦他。 桐溪不愧是久负盛名的旅游胜地，在旅游淡季观光不仅能享受到景区良好的配套设施还能清闲地逛整个景区。我带着摄影机，在景区内走走停停，心情颇好，如果忽略我身后的小尾巴的话。 我把商店中买来的冰水递给他，对他说：“天气太热了，喝点水吧。” 他点点头，把手中的水打开，放在我手上，然后想要拿我手中的水。 我一时有些苦笑不得。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连一瓶水也打不开吗？ 我把水还给伊城，对他说：“这是你的水。我有。”说罢，我把手中的水打开，一口气喝了半瓶。 他也默默喝了几口水。 我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于是主动挑起话题：“看你刚刚递水给我的样子很熟练嘛，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吗？不过我可不需要你帮我做这个，虽然我的力气没有你的大，开一瓶水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要小瞧我。” “以前给你开水，习惯了。”他回答说。 以前？我努力回想他口中的“以前”，在他上高中的时候，为了让他拒绝女生的时候不那么生硬，我好像真的教过他这些，美名其曰“绅士礼仪”，包括和女生喝水要帮女生打开瓶子，进门的时候让女生先进，遇见女生搬着重物要搭一把手等等。我的本意是软化他的冷淡，让他变得温柔一些，没想到反而引来更多狂蜂浪蝶。 毕竟，谁会不喜欢一个看上去冷漠却处处体贴女生的男生呢？ 如果我没记错，应当还有一个女生偷偷跟到了家门口，然后用涂改液把他的名字写在了我们家门口的地上，还经常往厨房扔团成球的购物传单。 她大概是想要引起伊城的注意力。 可惜有一次她往厨房扔垃圾的时候，她被伊城抓了个现行。 “沈贝儿？是你吗？”伊城面色不善地说。 那个时候我正在厨房洗菜，从窗口扔进来的购物传单掉进了洗菜盆中，让我有些头痛。这个女孩子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接连不断的扔纸团确实让我有些困扰。 “叶郎，”我对他说：“自己解决好自己的事好吗？对人家温柔一点。” 伊城没好气地嗯了一下。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了女孩子的哭声。 然后，伊城打开门，面色好了一些。 “不是叫你温柔一点吗？把人家女孩子都弄哭了。”我说：“你是怎么和人家说的？” 伊城没有说话，看上去有些心虚。 “你是不是对人家说重话了？”我装作严厉地说。 “你不觉得她很烦吗？”伊城抓了抓头发。 “所以呢？你就可以骂别人？” “我没有骂她。”伊城反驳道，“神经病一样，还跟到家里来。” 我明白了：“你骂她神经病。” 他忽然撇开话题：“我不喜欢她。在学校里，我和她都没说过几句话，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我，还跟着我到家。我觉得有点恶心。” 我也收起戏谑的神情，认真地说：“你的做法是对的，她给你带来了困扰，你就应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但是，她毕竟是喜欢你的，你可以考虑语气稍微温柔一点。至少，不能骂别人神经病吧？” “如果你遇到这种事，你会怎么办？” “我会在第一天就告诉这个女生我不喜欢她。”如果不喜欢他，我不会给那个人接近自己的机会。 “不错不错，还保持着好习惯。”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说：“不过我就不用了。我不太习惯别人帮我开水。” 他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