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古法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即天之四灵，既是星象学的古老概念，又是四尊有史以来最为久远的后天真灵之一。 先前洛良吩咐黑风寨大当家张牛差事时，提到“三垣二十八宿”。 三垣指紫薇垣，太微垣，天市垣。 二十八宿则指东方青龙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北方玄武七宿。 这卷火红卷轴显然与“南方朱雀”大有关系。 又是一夜未眠，赶在日出之前，洛良将卷轴上数千个金线织成的天象文翻译成大玄界的通行文字。 因是生硬翻译，难免连不成顺溜句式，不过天象文终究只是先贤记录天象信息的一种手段，换句话说，本就不是用来日常使用，所以读与不读倒是其次，只要大意不差便好。 那么大意为何？ 是一门长生功法，名曰《朱雀焚身入圣法》。 其具备所有高明法门的共性，修行者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如法观照，修的比登天还难；也可以飘然掠过，取一二益处，像闲庭漫步一样简单。 洛良不缺小手段，唯有长生大道令他日夜忧愁，自然会下意识地站在前者角度审视这篇长生功法。 三遍读罢，文中有两问点出法门主旨： 朱雀意象里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火。 火在何处？ 洛良手结灯笼印，将那枚赤色灵符捧在掌心，自行封闭五感，识念放空，顿时不知天上地下，此身外物所处。 不知过去多久，似是一瞬，又仿佛历经沧海桑田，直至残存的杂念与声响尽数消融干净，抵达物我两忘的空灵状态，一点微弱火光无风而生。 它线条分明，好似刀削斧刻，在无光无响的寂静虚空中，怀抱大张，汹涌而来！ 惊鸿划过，年轻道人猛然惊醒，他茫然望向掌中，赤色灵符上一根根线条不再晦涩难懂，因为它们是那一片火光在尘世中的虚影。 而真身所在，道人捂住心口，明悟第二个问题的答案，火在此处。 这便修成了？当然不是。 洛良体会心口那缕灼热气息缓缓消散，突然深深一叹。 他木火二灵根，天赋悟性上佳，十余年火法积累，轻松入门并不怎么意外，长生功法总归是给人修行的，无论何等玄妙法门，第一步总归不会太难。 可这个“第一步”却并没有多少价值。 《朱雀焚身入圣法》是一门经典的古法，两个古修功法最显著的特征它都有。 首先，其不像近法那样，从“精气神三花”中择一花修行，待到凝成元婴寿千年后，再寻“三花圆满”的化神之道。而是“精”、“气”双修，反哺“神识”，凝成元婴时已算半个真人，直奔化神关而去。 可今时今日，人族大昌，生灵数量亿倍往昔，但凡身具天赋灵根，则必然会踏上修行之路。 因此，如今修仙界的每一处灵脉灵地、每一份修行资粮皆伴随争抢，修士哪有条件肆意挥霍修行资源与时间，做到两花同参直指化神？九成九妄图此道者都将寿竭坐化、抱憾而终。 从实用角度来看，更是远远不如“修体、修气、修神”三路择一而行，尽早成就元婴大修士靠谱。 只要成就元婴大修士，便是举足轻重的一方大物，各方供奉无数，退有千年寿数，享尽人间荣华滋味；进可闭关清修，补齐昔日落下两花，再寻三花圆满的真人境界。可谓进退从容，张弛有度。 其此，此法功课格外繁重。 朱雀有多少朵火焰？ 不可计量。 朱雀有多少种火焰变化？ 不可思量。 如果说一枚赤色灵符等于一点火光，便要准备无量枚灵符，洛良若修行此法，今后休想有半日懈怠。 更何况，假如只是简单蠢笨的积土成山、积火聚焰，此法何以配得上“焚身入圣”四字？ 南方七宿的星道功课，将“火光”纳入rou身的种种秘术，将“火光”熔炼灵力的种种秘术，“精”、“气”二花反哺神识的精细活……等等一众令人望而生畏的繁琐修行法，皆蕴藏在火红卷轴上那只振翅欲飞的“朱雀”当中。 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线织成一幅红底金边“朱雀图”，占走大半卷面。 真灵仰头展翅，作翱翔状，翎羽纤毫毕现，目含神光！ 洛良仅凝视片刻，就有五脏俱焚的幻痛感，骇得他连忙甩开，久久不能出声。 今日天光暗淡，下着薄薄细雨，年轻道人步履匆匆，等到踏出天水城门那一刻，他那仿佛被千斤巨石挤压的嗓子眼，终于又活过来了。 气息短促，周身灵力凝而不发，脑海中，则有惊涛骇浪掀起万丈波澜，将所有往日镇静抛到脑后，唯有一个念头起伏不休：她怎的对我这般熟悉？ 星道，真灵火法，直指化神的古老传承…… 除去最后一个颇具挑战，头两个仿佛是为眼下的自己量身定制。 广袤修仙界有契合度极高，宛如量身定制的长生功法吗？ 有的，大宗门传承有序，积累深厚，修仙界不乏般配案例，若稍稍放宽标准，此前修行的《北辰照性真诀》也能算作一门契合度高、仿佛量身定制的长生功法。 可第一门长生功法出了差池，第二门长生功法却更加契合的概率有多少呢？ 洛良不敢算，也算不出。 他只晓得，此刻的他，一定眸光幽深，连回头看最后一眼的心思也无，只想找个僻静处，好好地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