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命的意义，活着的目的，大多数时候，我们是不会去想这些问题的。有个作家说过，活着既然已经是一种事实，死亡是必然降临的结果，所以，不必急于求成，尽情地去享受这一旅程就好。

    除非，这一旅程，充斥着折磨和痛苦。

    当你深陷痛苦的时候，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时刻，在忍耐煎熬的每一刻，自己为什么要活着，就是一个逃避不开的课题。

    我忍下来的唯一理由，是不甘心。

    世界的缤纷，物种的奇特，人性的光辉，我还什么都没见过，只是在书中粗略的理解了点皮毛，然后就这么死掉，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怎么能让人心甘情愿？

    未来的无数种可能，我想，这也是岩壁里能长出树的原因吧。

    我不敢回头，我怕自己看到光下面的东西，就这样一点点的美好就足够了。只要一点点的善意，一点点的光芒，我就能觉得胸口涌起热流，就觉得，世界还是美好的，自己还有希望。

    我回到医院，其他人都走了，我妈还没醒来。

    她头发剃了，层层叠叠的绷带下面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看起来很陌生。我盯着她看了半天，还是觉得这是一个陌生人。粗大的滞留针埋在她胳膊上发青的血管里，输液管上连着一大堆液体包，我坐在床边盯着那些液体，感觉在盯着我妈的生命。

    她的意识虚弱地随时能消散在空气里，她不在这里，这里的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摸了摸她的手，冰凉，于是小心地把那只手捂在了自己手心里。这一举动耗尽了我仅剩的力气。那双手我也很陌生，但这一刻，粗糙布满裂口的指尖带来的痛感，我是在用全部的感知去记忆。

    她爱我，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爱我。

    我爱她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比我在我心里更重要。我不能失去她。

    已经快一天了，她还没有回来。

    我靠在床头，我想，自己的那些无所谓的坚持，真的有必要么？

    我到底能不能靠自己，在不违背我与生俱来非黑即白的道德观念下，赚到钱。细数之前的跳槽辞职经历。无非是觉得那些人难以忍耐，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做。

    我知道自己不是上帝，做个道德卫士于己有害无利，理智上再怎么说服自己，那连续不断的胃里翻腾和血冲上太阳xue的感受，让我不得不用尽全部力气从那种环境里逃开，才能避免，心中的野兽冲出来吞噬掉一切。

    我害怕人类，但其实，我最害怕的是自己。

    妈，你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我不想变成怪物，也不想变成疯子。人类的负面情绪直接坦荡地表露在我面前，我毫无抵抗之力，甚至会加倍复制在自己身上，这会逼疯我。我没办法融入人群，没办法跟人保持长久的亲密关系。

    而现代社会齿轮密集咬合的大机器里，也不需要我这种人。

    可我辛辛苦苦坚持到今天，不是为了做个废物啊！

    我的方向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