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若浮萍_第五章生吞金丹
鬼王与我交谈了一会儿，知道了我的身世遭遇，甚是同情。我问明鬼王的来历，也是唏嘘不已。这才知道他是地府十大冥王之一的平等王。 平等王刚生下来便没了双脚，属于先天残疾。当时正是第四次万年大劫的劫期，九千九百年一次大劫，劫期临近，天下大乱，人间界各个国家在主力门派带领下，相互争战不休，平民百姓管你有武功还是没武功，只要是男人，在十五岁和七十岁之间，你就必须应征入伍，否则以死罪论处。 王公贵族，则有权留守家园。平等王生前复姓慕容，叫做慕容思齐，慕容家在当时简称为“没落的贵族”，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和一般的贵族享有同等的政治人身权利，就是说，慕容家的人完全可以不去应征。 平等王的父亲见到儿子有手无脚的怪模样，吓了一大跳，认为这是上天对他慕容家过去所犯错误的惩罚，慕容家气数已尽，当即抛妻弃子，上战场为国效力。可惜他心中还是挂念着妻儿，梦想着有一天家人团聚，思念过甚，以至于吃不下饭，没什么精神。战场上瞬息万变，哪容得你想这想那，手脚无力？一个恍惚，便被敌军斩于马下，踏成一滩烂泥。 慕容思齐的娘和慕容老爷十分相爱，听闻夫君战死沙场，就欲以身殉情。旁人便劝她，说你可不能丢下孩子，这孩子才两岁，你忍心叫他没了爹再没了娘吗？孤零零的一个，将来他怎么会活得开心呢？ 他娘想想也是，自杀事小，儿子被人瞧不起那就是做娘的不对了，暂且隐藏悲痛，养大孩子再说。她哭了几天，日子久了也就不想死了。而当她不想死的时候，死神光临了。 一手把慕容老爷养大的公公婆婆听到死讯，也哭得死去活来，可是人死了又能怎么样呢？日子还得过。人在过度悲伤的情绪里沉溺太久，容易精神恍惚，平等王的奶奶便是因为精神不佳，挂玉米棒子的时候模模糊糊看见慕容老爷在远处招手，一脚踩空摔下来摔死了。 她摔死也就罢了，偏偏还拉着丈夫下地狱。慕容老爷他爹真够惨的，刚刚得知儿子挂了，转眼，老婆也挂了，不但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半年之内又送一个陪伴自己走过大半生的至爱，心中不禁又酸又苦。 送老婆上山埋葬的那天，慕容老公公说什么也要亲自上阵，七十岁的人了，扛着老婆的棺材一边走一边掉泪，任谁见了也要伤心感叹。 慕容老公公嫌气氛不够萧索，沉默良久，于七步之内做了一首感人肺腑的诗歌，用他那富有磁性的男中音缓缓唱出，其歌云：“风萧萧兮易水寒，儿子一去兮不复还；雨潇潇兮大山湿，老来无子兮愁断肠；儿媳无夫兮守空房，老人无妻兮空寂寞；天啊天，你不识好歹妄为天；地啊地，你错分鸳鸯怎为地。说不了，那一身思念无人寄；扯还乱，这种种柔情怎生忘。” 我听得愣了愣，这不是窦娥冤的格调吗？慕容老公公你太牛了！平等王继续说道：“我公公嘶声大叫：‘娘子啊，你若有灵在地府，快出来与我相见！’这声吼叫，悲苦中透着深深恨意，直达十八层地狱，惊动了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萨。菩萨问座下神兽谛听：‘你能听见上方那位老者的悲嚎声吗？’谛听答道：‘弟子听见了。只是弟子愚钝，不解其中深意，请菩萨指教。’” 我听了平等王的话，插嘴道：“莫非地藏王菩萨让你婆婆的魂魄回去，让她还阳了？”平等王叹了口气，道：“那谛听本来是这样想的，地藏王菩萨只是告诉它，说一生不如一死。地府的规矩就是这样，可以早死，不能再活！”平等王顿了顿，道：“在地藏王菩萨暗示过后，谛听就来到我公公送丧的路上，张口作法，顿时狂风大作，人人站立不住，那棺材剧烈晃动，脱了绳索，把我公公压死了。” “嘎？”我满头黑线，心中暗骂地藏王菩萨不地道，这简直就是落井下石。 平等王摇了摇头，唏嘘道：“后来的事情就更加匪夷所思。我母亲将二人埋葬，祭拜过后，本要回去，却因为抱着我滑了一跤，身子插在烛台上。那时候虽然也有人在，可是毕竟在山上，等把人送到药铺，身子早已经凉透了。” 我忍不住想笑，这平等王也真够倒霉的，转眼之间亲人全死光了！而且死的真是冤枉，要么意外死亡，要么被谛听害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连环杀手干的呢！平等王见我表情古怪，笑了笑，道：“现在的我，自然不会悲伤，有时候你注定霉运当头，那也没有办法。除非能够修炼到识破天机，提前预防。” “哦？”我一下子来了兴趣：“神仙可以修炼到这种地步？”平等王点了点头，道：“大凡法力高超的，不管神仙妖怪，都是可以达到这种地步的。就算是谛听那种神兽，也可以！” 于是平等王就顺道讲起了谛听的事情。那谛听是十二大神兽之一，本体原是一只大象。成精之后，亲眼见到无数同胞被猎人捕杀，苦于法术低微，不能与猎人中有法术的人抗衡，空有一身蛮力，也无计可施。 一日它躲在丛林之中，听到两个猎人的交谈。一个说：“大象rou真好吃！要是再嫩一点就更好了。”另一个说：“要嫩的也不是没有，你去找一头年轻的大象，给它找一群母象来*，几年之后不就是有很多小象了吗？林子里面的那些大象拼死保护小象逃跑，你要吃嫩的，除非肯花大价钱……” “哦？你是说……”那个想吃嫩rou的人小心地问道。“没错！找易读门的那些牛鼻子，他们有高深的道法，对付成年的大象绰绰有余。听说其中厉害一点的，能用飞剑千里杀人！不过……”说话人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带着淡淡的恐惧。 那个人忙问他：“不过什么？” 另一人道：“易读门门规很严，要是让他们的几位长老知道，那就惨了，要么开除，要么面壁思过几十年，因为这一点，很多想赚钱想出名的弟子都迟迟不下山。另外，我们做的是丧尽天良的事情，报应对我们来说不重要，但是那些希望成仙的人最怕的就是这个！还有，听他们说，地藏王菩萨有一对象牙，是什么洪荒时代的神兽牙齿，大象中有成精的怪物，一旦偷了这个，再厉害的法术也是枉然。” 谛听听到这里，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心想这回自己的同胞总算有救了。激动之下，也不管地府有多危险，施展遁地的法术来到幽冥地界，变作一个小妖怪，混入森罗殿。 谛听的口才相当一流，把牛头马面骗的团团转，从他们口中得知，今天地藏王菩萨上西天听如来讲经去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谛听偷偷潜入地藏王的房间，在菩萨的莲台上发现了两颗金光闪闪的长牙，一得手，便立刻潜出地府。 谛听装上金牙，威风凛凛，乐得屁颠屁颠的。到了阳间，聚集所有的家族成员，用妖法给每头象装上了两颗白色长牙，再从神兽牙中分化出一点灵力送进白色长牙。自此这片森林里的所有大象都有了坚硬的獠牙，让猎人们望而却步。群象有了坚固的长牙，隔三差五就要去找猎人的麻烦，大批大批的频繁出动，把农民的庄稼全糟蹋了，时不时的还踩死一两个无辜百姓，次数一多，便惹恼了神仙峰上易读门的一位长老。 这位长老原本有一颗慈爱之心，他经常说：“我爱世间的一切，因为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我爱敌人，因为有了敌人，我才能快速提高；我爱美丽的人，因为他们眼中流露着凄迷；我爱丑陋的人，因为他们内心很宁静。” 长老爱世间的一切，其中也包括妖精。由于他是个孤儿，没有名字，人们被他的博爱所感动，就叫他“慈爱老人。”作为修真之人，慈爱老人常常帮助妖怪从同道手中逃脱，在修真界他这样做是混不下去的。迫于其他门派的压力，这位长老只得宣誓与妖精势不两立，为了证明自己言行一致，多年来斩妖除魔，杀了数以千计的小妖精，早把慈爱之心转化为杀妖的快意。 听闻山脚下群象作乱，长老火冒三丈，堂堂一代大宗师，让几头大象在自己脚下欺负百姓，这传出去自己的名声何在？威望何在？他立即召开动员大会，询问有哪位弟子肯下山消灭这群大象，当中走出一名剑眉星目的少年，手拿一把半旧不新的折扇，对慈爱老人说：“弟子刘玄，上山学艺七年，虽不能斩妖除魔，然对付几头畜生绰绰有余，请祖师批准弟子下山，为您老人家分忧。” 长老大喜，把自己的斩情宝剑借给了他，要他早去早回。刘玄遵命下山，到一个猎户家里吃了些饭，第二天早上，埋伏在大象经常出没的包谷地里。等到太阳快落山时，大象如期而至，约有二十来只，带着一阵旋风，沉重的象腿踏在地面上，咚咚咚咚响个不停。 “他打赢了没有？”我着急地问道。冥王讲得太慢，吊人的胃口。 “别急，”平等王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这些象虽然有了象牙，但对于学了七八年道术剑法的刘玄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他要命的地方在于赶尽杀绝，搞得谛听不得不出手。你听我讲……” 刘玄听到摇天撼地的脚步声，知道大象来了，他也不着急，伏在草丛里等待最好的时机。一头两米高的成年大象手舞足蹈冲进林立的玉米杆中，水管也似的鼻子往空中一卷，拔出玉米杆子，连茎带叶送进嘴里，胡乱嚼了几下，吞进肚中，吃的津津有味。 机会来了！刘玄如箭一般弹出，右手执剑猛刺，“扑哧！”斩情剑划开厚厚的象皮，准确的插进了大象的心脏，一击毙命。大象无奈地呻吟几声，缓缓倒下，肥大的身躯压倒了一大片嫩绿的玉米。这头大象显然还没有死透，躺在地上仍是不甘心的呻吟着，他发出同类才能听到的声波提醒同伴们。刘玄的位置就这样暴露了！ 大象身上淌血的惨象令所有同伴为之愤怒。“哦呜～”前面几头大象扬起鼻子，张口嘶叫，当先猛冲上来，后面的大象趋之若鹜，合力向前，势必要将敌人踏为rou泥。 大地在摇晃，群象在咆哮，只有一颗心始终处于静止状态，那就是刘玄的心！他的剑追随着他的心，微微的移动着，而剑身却没有一丝的振动。剑之道在于轻灵。用剑之人的心一旦清净如水，就可以发挥出剑的真正威力，天下万物，灵动柔软莫过于水。水无常形，灵动到了极致，便可以随心所欲，水无常势，柔软的尽头，是心中无剑！ 奔腾的大象就如海啸引发的巨浪，气势腾腾；而刘玄，则是一条灵蛇，闯入大象之中，自在的来回游动。他手中的剑就是蛇信子，每一次吞吐，都会要去一头大象的性命。 一剑，两剑，三剑……挥出了一十七剑，倒下了一十七头大象。 修炼者对上普通的大象，绝对是一边倒的局势！地上，是大象残破的身体部件。有的从中间砍为两段，有的身首分家，有的被一剑穿心，但无论是何种死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只受了一剑。 一剑斩情丝，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再出第二剑，说明你不够决然。 刘玄下手毫不留情，出招快如闪电，但还是有一头象跑掉了，那是一头小象。它一看情况不对，就撒腿跑路了。毕竟它是小家伙，其它大象也发出警告，要它不要上去的。 刘玄看着小象跑进树林，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恨我。”提剑进鞘，刘玄迈开大步，向神仙峰走去。夕阳西下，余辉洒在刘玄身上，给他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黑影，显得异常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