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但为君故

    乞儿呆愣在原地，空白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画面。

    眼前一花，紧接着是劲风扑面带来刀割般的痛感，他悬挂在半空，四肢无力晃荡着。

    他已被挂在高处房檐上。

    “这……这是什么？”

    眼前的景象，让乞儿陷入更深层的迷惑。

    一人手提钢刀，浑身燃着耀金色的华采，隐隐成一吊睛白额大虎状，此刻这“大虎”正呲着牙与眼前的九首怪蛇对峙。

    “相柳的遗种……实力还不如神话氏代的相柳神万一。”男子探手抹过钢刀，身上袍服本无纹饰，此刻却在金光辉映下显出纹理。

    一条身插飞翅的四足蟒！

    此为明朝官员朝服，非位极人臣者不可用，就连大明立国至今，最为权势彪炳的锦衣卫，也只能着“飞鱼类蟒，亦有二角”的四足二角飞鱼服。

    可眼前这汉子，却堂而皇之的穿着绣金玄蟒服，四面屋顶上跳跃而来的是锦衣卫，也对那汉子视若无睹，只一旁掠阵。

    “罢了，没想到相柳神竟如此落魄，血脉流传至今只造就一食人恶兽。”男子跨前一步，直直立在空中，步下水波横生，四周有云气落至身旁，卷成一袭云披，在他身后翻滚不休。

    又是一步，其人似乎平白消失在原地，那相柳遗种九首蛇瞳同时急缩，一条长尾四处抽打，却什么都没碰到，蛇躯上却不断飚散出道道血波。

    道道伤痕看大小深浅，却是与男子手中长刀相符。

    俄而相柳遗种已是伤痕累累，无力趴伏在水中，血液撒遍了周围，散发着恶臭，有房屋沾染上，不多时便软化塌陷。

    男子依旧站在原地，似乎从未移动过，手中朴刀却在锋刃处留有淡淡猩红。

    他缓步向相柳遗种走去，遗种趴伏在水中，水下的蛇瞳阴寒目光死死盯住男子。

    近了，男子与相柳遗种不过五步之遥，被悬在房檐的乞儿却看见了水下黑影的摇曳。

    “小心！”用尽平生力气，乞儿怒吼着提醒男子，可是已来不及，相柳遗种八首霎然破水而出，八首合为一巨如房屋的蛇首，末端却与原本颈部断开，疾雷般凭空飞出，将男子吞入口中。

    乞儿目眦欲裂，父母尸身被怪物糟蹋，救他一命的恩人亦被怪物生吞。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周身空气似乎隐起水波版的纹路，波纹中是一张狰狞兽脸，呈豹状，却又给人烈风肆面之感。

    青龙之风，七曜属水，称箕水豹。

    乞儿不知道，在被救下的时刻，他的【命格】便与男子产生了交集，从那时起，他便成为了男子的一部分【气运】，而收获则是，他也将共享男子的部分【气运】。

    他更不知道，自己有着特殊的天赋，且与男子有着不浅的渊源，在命运的支配下，他们聚在一起。

    那是七曜中的一端，紧随着尾火虎的凶物，而尾火虎……

    相柳遗种眼含忌惮，扭转蛇躯钻入水中，再不去管自己分出的头颅，便要仓皇逃窜。

    可祂跑不了，蛇躯奋力扭动，四周水流却一反往日乖顺的模样，流动着将其死死锁住，随即是气流的猛烈呼啸，相柳遗种骇然回首，恰见九天上有白气落下，拧成一柄长锋，怒啸着轰击在祂颅顶。

    食人恶兽化作rou糜，乞儿七窍喷出大股浓稠血浆，被风托至地面后便无力跪倒在地，陷入昏迷。

    恶兽已死，那阴毒神通却依旧凝聚不散，有生命般要向周围扩张开来，锦衣卫们却未有慌张，依旧蹲守在原地，似乎毫不担心。

    霎然间，蛇首神通顿上一顿，随即疯狂蠕动，似乎十分痛苦。

    下一刻，蛇首无力软倒在地，却又怪异地开始膨胀，到一个限度后，蛇首轰然炸裂，明黄火焰四射，曲张收缩下拧成虎形，自虎口中走出一个汉子，正是被吞入蛇口的男人。

    他毫发无损，仅衣袍上几个被腐蚀的破洞。

    叹口气，男子将乞儿扛在肩上，转身离去，只留依稀话语回荡：“可惜了这件袍子…但能换来萁水豹，也还不错。”

    暗室，宽广的却如同宫殿，数百人高的粗大红烛散发光亮却照不亮昏暗的大殿，殿顶和角落依旧被黑暗笼罩。

    宫殿中央，是高大的石座，石座散着淡淡光辉，不似凡物，座上是一高大人影，颈部以上被黑暗笼住，看不真切，从广袖中露出的两手皱纹横生，似乎是个年迈的老人。

    男子单膝跪在座前，无声等待。

    “罗狼，你这次做的不错。”座上老人纹丝不动，却有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朕已沉睡，这是最后一次留音，待萁水豹成熟，会有一次任务，去虾夷，朕那位侄儿藏的很好，逃过了三宝的船队，却没逃过胡濙的眼睛，永乐十一年，胡濙帮朕封死了朕那位侄儿逃跑的路，他只能逃到虾夷……抓住他！白鸾会是你们的领队。”

    “连年大灾，朕能感受到，大明的气运也松动了，东边的倭寇，他们的国家快保不住了，气运已然要消耗殆尽，你们的力量也没法在那里使用。”留音仍在继续，话语却有些杂乱无章，似乎声音的主人在沉睡前已经神智混乱：“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要服用【妖化】，那个药……能让你们勉强用出一点力量，但也只能在濒死时用出来。”

    “罗狼，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即使身上有蛮人的血，你依旧是朕手上最锋利的刀。”

    声音不再响起，罗狼起身离去。

    一片黑暗的空间，李恪茫然四顾。

    记忆还停留在被白鸾捏住头颅的时刻，身上似乎还有点幻肢痛，有股带着眩晕的疼痛围绕。

    “这是哪？我死了？又遇到了主神空间吗这是？”李恪摸不着头脑，随后发现，他真的摸不着头脑。

    在这里，他似乎没有形体，只留下了意识的存在，又因为白鸾粗暴的对待，他的意识仍然有些昏沉。

    不远处有一团金色光团，昏暗，却不时闪烁。

    一圈一圈金色波纹随光团闪烁流转，李恪一触碰，便是阵阵昏神。

    李恪走近，不对，应当是飘近，恰金光闪烁，露出张老者的脸，眼睑严合，似是在沉睡。

    正是祥庵！

    李恪愣在原地，心底是突然涌起的冷。

    来到此处后，似乎有些限制被解开了，李恪忽然感受到一阵违和感。

    他自认是个自私的人，对感情这一块也较为冷漠，但不知为何，前几日为了保护仔太郎，他却可以拿命去赌。

    伴着金光波动所带来的昏沉，眼前似乎有一层膜被强行撕开，头痛欲裂，却清醒不少。

    【检测到精神异常，已祛除状态】

    机械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李恪目光寒冷。

    有人背弃了他和无名的信任，让他们两个成了可悲的小丑。

    在……之前，还不能杀他，依旧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心中有了计划，李恪轻轻上前，触碰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