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试:放榜
回到萧府之后两人大致商谈一下仍没有什么结果,待到萧岚离开云闲阁之后若昭差了血魄暗中监视陈襄,一有风吹草动就向她汇报。以防万一,她又派了专人去调查陈襄及其亲生父母的情况。 转眼间二月春试,三月放榜,这样的大事向来是长安城中最吸引人的。三月放榜那一天,榜单在晨光熹微之时已经贴出,待到宵禁解除,长安城中万人空巷围着礼部南院东墙。应举者自然是挤在最前面,唯有三十多名应试及第者单独站出成列。其中状元不是别人,正是被萧岚看好的寒越,他还是一身风雅装束,任凭周围人投来艳羡的目光。每到春试放榜,往往是京城中适龄女子的父母看人择婿的时候,更是有不少往前挤着看一眼及第士子,尤其是新科状元的风采。 突然,及第队列中有一名士子状若疯癫跳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榜前,一边伏榜痛哭,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地叫着,接着又捶胸顿首,以头抢地大哭,哭着哭着便一头昏死了过去。众人一下子惊呆了纷纷围在那位士子身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新科进士莫不是一时喜极而疯了吧……” “别说风凉话,赶紧救人要紧……” 众人七手八脚间有人上前掐了他的人中。没想到他一下恢复正常蹦了起来,双眼赤红,指着那进士及第榜大叫道: “这榜有问题,这榜有问题……”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士子又大叫道: “我要告官!我要告礼部贪污银两,买放进士名额!我要告御状!我要告御状!” 众人又还没反应过来,他一下子扯开自己外袍,咬破手指在衣袍上写上一个大大的血字“冤”,举着那衣袍重复喊着“我要告御状!我要告御状……” 他从围成的人墙中挤出一条道来就往外走。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走啊!看戏去!”一下子看状元的不看了,找女婿的也不找了,众人推推搡搡跟了过去嚷嚷着也要去给那士子申冤。礼部南院东墙边上一下子人全没了,都跟着那士子去看他告御状。 寒越站在一旁扫了眼,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 若昭萧岚此时坐在灵溪茶庄三楼一处临窗的包间下棋,这儿离放榜的地方太远,他们什么也听不见。若昭看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道: “可惜啊,我花了一万五千两白银布置的好戏,自己却看不到。” 萧岚按下一颗白子道:“专心一点,棋下得这么滥还不好好学。” 话分两头,众人跟着那士子,都以为他要去京兆尹府告状。毕竟御状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没想到那士子七弯八拐到了一处几乎无人注意的官府衙门,她在大门口跪下,捧上血书大声道: “大人!小生有重大案件相告!” 众人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人群中有看明白的指指点点道:“这不是匦使院吗?” “匦使院?” 知情人回答道:“就是告状的地方。” 匦使院大门似乎久未打开,外面sao动良久,才有一老吏颤颤巍巍出来道:“有冤情投到西面去,先生这是做什么?” 那士子手捧血字叩头道:“小生状告礼部尚书收受贿赂,买放进士名额,罪行太大,冤情太深,怕这匦使院不敢接状子。” “你这是做什么?”老吏扫了一眼在后面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生怕自己处置不得当激起民愤,只得伸手将那士子扶起,“先生还请里面说,这春寒未去,跪久了小心身子。” 人群中又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我看这先生不像是装的,你们官府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接着就有应和之声道:“对!不走了!不走了!” 这应和声越来越大,老吏头上冒出来豆大的汗珠,却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里面终于出来穿着官袍的人,向着沸腾的众人拱手道:“在下匦使院知匦使唐某,这位先生的状子我们一定接,还请诸位少安毋躁,听先生把冤情细细叙来。” 那士子叩头道:“小生陕州人,与礼部尚书秦大人本是同乡,去年入京向秦大人以五千两白银买得此次春试探花之位,秦大人念我是同乡答应这一笔买卖,并有手书为约。”
唐大人愣了会儿,半天才试探着问道:“你是说,是你向秦大人行贿买探花之位的?这样你也要承担罪责啊?” 那士子不为所动道:“正是!但是如今春试放榜,探花另有他人,而小生不过位列第四。秦大人定然还收受了其他人之贿,否则,怎么会有今日之事?” 唐大人严肃厉声问道:“我且问你,状告朝廷三品大员,你可有证据?” 那士子掏出一纸文书道:“有我与秦大人的手书为证。” 唐大人看了一眼手书道:“不过是师爷的手书,不足为证。” 那士子斜觑了唐大人一眼,突然高声道:“当时小生携带五千两白银不便,于是存入城中利贞柜坊,其中经手转让的程序,有秦大人亲笔签名为证!”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唐大人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咬了。此事若非铁证,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将状子递上去,毕竟礼部尚书三品大员,而且他亲meimei还是宫里的怡妃娘娘。本来他想一时平定民心,就此糊弄过去,压下此事顺带讨好一下秦家。没想到这士子居然说出了如此关键的信息,最可怕的是周围这上百号百姓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啊,今后想赖都赖不掉。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叫道:“这可是铁证!官府要给个说法!” “对!给个说法!给个说法!” 一时民怨沸腾,周围一圈人等大有这状子不接他们就不走之意。 唐大人硬着头皮道:“诸位放心,既然这案子落到匦使院手上,唐某自然会给诸位一个说法。” 那士子一不做二不休,扯下一块布,又咬破手指,当着所有人写下一份血淋淋的状子,叩头道:“还请唐大人接了小生这个状子。” 唐大人汗涔涔地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盯着那血书看了好久,才像烫手山芋一样接了过来。看见唐大人亲自收了这血书,加上有人喊着“禁军来了!”众人才四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