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考功:诸事大吉
陈太后慵懒道:“起来吧,哀家问你话,你据实答。” “是。” “杨秉廉刚刚说的你在殿外也听见了,都是实情?” “是。” “你是如何得知?” 韩晟稍微犹豫了一下,事实上他是跟着李世默夜审滑州刺史曹庆才知道的,但如今这满朝的人来者不善,又何必把宣王殿下扯进来。他面不改色道: “臣是滑州长史,自然知道。” “为什么不早说?” “曹庆以官职相压,臣不敢,请陛下太后恕罪。” 满朝大臣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唯一叫苦不迭的是太子,韩晟入京也有段时间了,每天谈的就是治黄河治黄河,他怎么从来不说这护河款是王朝贵贪了去,要是早知道是王朝贵在背后,谁愿意得罪他啊…… 陈太后不管太子心里的起起伏伏,见韩晟说话磊落便不疑有他,语调都凌厉了不少: “皇上你看清楚了,如今王朝贵贪污护河款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难道皇上还要偏袒于他吗?” 天可怜见,皇上从来没想过偏袒他。不过既然陈太后这么说了,皇上也像是被太后逼得没办法一样,露出怯懦的表情道:“既然母后那么生气,就给王朝贵罚个俸好了。” “父皇,黄河虽是天灾,可要不是王朝贵贪污护河款,断不会致使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黄河之祸,皆是这阉人之祸,难道只是罚个俸就完事吗?”太子一看太后给他做了榜样,也不甘示弱道。 敬王抿嘴已经快憋不住笑了,他看到父皇在太后面前装怯懦就知道,这是赤裸裸的借刀杀人。不知太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一心往坑里跳。既然太子哥哥求死,那他不介意再推他一把: “那依太子哥哥的意思,是打算如何处置枢密使大人?” 太子斜觑了敬王一眼,他知道这个六弟没安好心,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先把当头大敌解决了再来解决这背后暗捅刀子的敬王。 “当然是派人前往河南,彻查此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陈瑜民郑光弼等陈家姻亲之流自然应和道:“太子所言极是,既然确有其事,不妨查个水落石出。” 韩晟跪在地上朗声道:“陛下、太后、太子殿下,请恕微臣直言。微臣汴州人士,自小长在黄河边,深知河南一带依黄河而生,亦因黄河为祸,实乃河南之命脉,天下之命脉。黄河清,则河南平,河南平,则东都定,东都定则西京长安高枕无忧。黄河动荡不安,则东都不宁,东都不宁则河朔狼子野心不静。如今,朝中毒瘤蚕食国之根基,侵扰国之命脉。此时黄河决口,臣亲眼所见数十万灾民背井离乡,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更有甚者,父子不忍相食,便易子而食。如此天灾示警,万幸朝廷处置得法,举国百姓众志成城方才度过此危。难道陛下还要包庇这罪魁祸首吗?” 裴济听闻韩晟一番慷慨陈词,不由神游当时黄河赈灾之艰辛,宣王殿下执竹杖,著敝履,亲入山村,在田家村抗击河朔叛党,还险些丢了性命。心头一时郁结,也站出来道:“臣也亲入过河南,知道黄河决口后实乃人间地狱。此事如是人祸,求陛下彻查。” 韩晟裴济之语激起千层浪,一方面他们形容河南惨状实在过于震撼,另一方面既然太后太子都发话了,诸位大臣也不拘束着,纷纷道: “求陛下彻查此事。” “求陛下下旨,彻查护河款一案始末缘由。” “请陛下下旨彻查!” …… 尤其是郑光弼,之前太后托他办的事没办成,如今到了戴罪立功的时候,他那佝偻着的腰更是拱得虾米一般,“请陛下下旨彻查,下旨彻查。”
王朝贵还是一贯冷漠而平静,眼中冷得好像一块冰,“既然诸位大臣都要查清此事,那请陛下查便是。” 片刻之后,他一脸微笑着抬头道:“老奴不后悔,陛下呢?” 皇上的心微微一凉。 陈太后厉声道:“无耻阉党,祸国殃民,先押下天牢,查清之后一并清算。” 很快,禁军出面将王朝贵押了下去。王朝贵走的时候还是悠哉悠哉的,因为曾经断过一条腿的缘故,他一瘸一拐走得很慢,竟有一种让人耻辱的光荣感。 满朝上下还没有缓过劲来,就发现那个一直站在皇上身边的枢密使被送入了天牢。 “这么快就结束了?”皇上内心都不可思议道,自安和元年入朝堂的王朝贵就这么被下狱,连他自己都不信。 萧靖一直冷眼旁观完此事,他也恨王朝贵独断专权,也恨他贪污国家财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不相信王朝贵就这么能束手就擒,更不相信王朝贵没一点后手。 与此不相信的还有敬王李世训,他的人很谨慎,没参和到要求彻查王朝贵的人中。不过这么一闹,沈知贺最多被罚罚俸禄,在吏部衙门里思过几天就回来了,他也不用担心沈江年闹别扭了。 太后太子一党喜形于色,太子更是进言道:“父皇,杨大人和韩大人彻查此事均有功,儿臣斗胆向父皇请个旨,给杨大人韩大人讨个恩赏。” 果不其然,皇上下旨让杨秉廉代理刑部尚书一职,负责继续彻查王朝贵贪污护河款一事,韩晟被太子荐举,从滑州调到朝廷来,之前祠部郎中蒋其华顶了礼部尚书秦恒,如今祠部郎中出缺,就让韩晟上了。 诸事大吉。 远在云闲阁的若昭知道此事后,只是笑笑道:“看来真是……诸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