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都:蜀中名将
“杜宇这个……” 若昭挑眉,“又不知道?” 求生欲让虞让疯狂摆手道:“不是不是,完全不是。三个月前庄主暗中叮嘱我要多查查杜宇,我就几乎召集了所有在剑南道的弟兄马不停蹄地办。就是因为查到的事情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长篇大论么?若昭抿了口茶,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 “不急,你慢慢说,从他父母出身说起,就当满足你说书的愿望。” 虞让挠头,尴尬地嘿嘿一笑。他倒真不是有什么说书的愿望,只是他在风波庄诸位堂主中年龄最小,话又最多。每次云山设宴,他总是四处绘声绘色讲在巴蜀遇到的新鲜事,久而久之,风波庄中人人称他外号“说书的”。 “那就从他出身说起。小的四处走访才知道,杜宇原本就生在成都城,五岁那年搬家到眉州去了。” 杜宇多大? 二十六岁。 五岁那年。 二十一年前。 承光二十二年。 若昭皱眉,又是这个时间。 “他父母带他过去的?” “不是,听说是养母。他父母的消息我倒真没查出来。我是从他当初从军服役的地点在眉州,然后一路走访到他在眉州住过的地方,才知道他是承光二十二年从成都迁过来的。至于父母,他的那些旧邻居都没见过。哦对,还有件事——” 虞让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凑过来。 “听说他还有个meimei。” 若昭眸光一闪,脑中突然划过一丝听起来如蛛丝般断断续续的联系。只是这件事说起来太过天方夜谭,她不得不追问一句来打消,或者是证实她的某些想法。 “谁?她在哪儿?” “她死了,据说是死在杜宇从军赋役的前夜,我问过了,是病逝,杜宇当时家里穷,草草找了个地埋了。” 连不起来啊,若昭心里暗暗摇摇自己的脑袋。刚刚她脑中那一条即将连成的线,断也不是,接也不是,就这么僵在半空中,随风飘荡。 罢了,此处存疑,按下不表。 “那后来呢?” “杜宇十一年前服役,在眉州,所以主要的活动地区在整个剑南道南部。庄主你知道,剑南道南部,那和北边完全不一样。真正意义上的山高林密,随便一个山谷那些西南夷就能占山为王。加上后来天师道一分为二,南天师道深入此地,和当地不服节度使府管教的勾结在一起。以及南边南诏国经常暗中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所以剑南道南部其实一直不怎么太平。” 虞让摊手,“癣疥之患,虽然翻不了天,且不说无时无刻不在闹事,就算每年闹腾几回,够把节度使府整得够呛了。” “杜宇把他们都收拾了?” “对啊!我这次特意打听了杜宇的事迹,真的很传奇。”虞让一拍巴掌,每次提到他崇拜的人物时,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的癫狂状态,以至于若昭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虞让立马飞快无比地改口:“哦不不不,庄主您在我心中永远是最传奇的。” 若昭恨铁不成钢地揉揉眉心,“正事,正事。” “对对对,正事。正事那就是,杜宇自服役的十一年前,直到两年前被调任剑南道东北的九年间,他几乎是和剑南道南部所有羁縻州的叛乱势力打过,从底层最不起眼的无名小卒到如今四品征南将军,全是一场仗一场仗地打出来的。而且后来,他亲自领兵打仗之后,几乎无一败绩。” 若昭微微一愣,她之前只听说过杜宇打仗厉害,至于厉害到哪一步,她确实没有具体的概念。 可杜宇如此出类拔萃的战绩,在剑南道上下并未听到太多关于他战绩的传说,说什么也不应该。 “我敢说,杜宇绝对担得上蜀中第一名将的称呼。话说庄主,你知道杜宇为什么打西南蛮那么厉害吗?” “为何?” 若昭于兵事确实不太擅长,她很清楚自己那点本事最多是纸上谈兵,因此对虞让的闲话倒是颇为感兴趣。 “因为他会练兵。西南夷为患,不过是仗着地形优势牵制正规军。而杜宇自己本身就是从最底层打出来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些人的战略,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剑南道南部的地形,熟悉到山川河流的走向,乃至哪一片山的树种都能一一道来。所以他根据西南夷的小伎俩,制定自己的练兵方案,甚至是军服。” “这倒挺有意思的,你继续说。” “庄主你知道,山地作战,拼的就是步兵。杜宇训练出来的步兵,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几乎就是为这样的环境而生。平地迁徙作战就不说,关键是尤其善爬山,攀壁,乃至飞渡山涧。而为了适应这样的山地环境,杜宇手下的兵,在练兵过程中也要携带类似砍刀、绳索、飞爪之类的工具和防止虫蛇的药物。他训练出来这种特殊的山地军,在实地作战中简直堪称神兵天降,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把那些胆敢兴风作浪的刁民都吓坏了。 “比如,大概是五年前吧,嶲州之乱,带头的不知道是哪个西南蕃的首领,仗着南诏国暗中一点支持就冲进州县衙门,不仅占山为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杜宇带着几千人翻过悬崖峭壁,在孙水最险处架飞桥,先是阻杀了南诏国暗中派来的援兵,后来绕到逆贼据点台登县南边,南北夹击把贼人清剿了个干净。”
虞让越说越兴奋,“真正的神兵天降啊。当时的逆贼都吓傻眼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打都还没打就叩头请罪。杜宇训练出来的山地军,前前后后加起来差不多有好几万人,至今为止都是镇守整个剑南道南部的核心力量。” 若昭凝眸盯着落在眼中茶杯冒出的丝丝热气,突然开口:“这些人后来归公孙致和了吧?” 想想也简单,杜宇的战绩不为人所知,要么是被人有意雪藏,要么就是后来有更耀眼的事遮住了此事的光芒。 她复而想到当初剑门关截杀世默之后,杜宇一路从翠云廊跟踪到龙州江油关。对李世默而言是翻山越岭,对杜宇而言同样是。甚至他有跟踪的任务在身所费精力更多,竟然也能如此从容不迫,大概就是这些年山地作战与训练留下的印记? 虞让在吹捧他家庄主方面简直是一等一的熟练。 “庄主你说的太对了。两年前,公孙枭一纸调令把整个剑南道南部的守护神杜宇调到了东北,他手底下训练出的那些兵都没带走,后来全留给了公孙致和。不然公孙致和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剿灭南天师道。” 虞让再叹:“唉,世人皆知公孙家的二公子剿灭南天师道,却不知他不过是捡了前人的便宜。可怜杜宇辛辛苦苦,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也是,若昭想。难怪公孙致和对节度使府的离心如此之强,而以杜宇的脑子,居然没想到勾结公孙致和反公孙枭。只怕是对当初公孙致和鸠占鹊巢耿耿于怀吧,毕竟是他整整九年打下的心血。 可这样说来,公孙枭对于他这个不受待见的二儿子,其实也不错。 没注意到若昭的沉思,虞让这个婆婆嘴就没停下来。 “明明是公孙枭的打压之策,也不知道杜宇怎么就心甘情愿孤身一人北迁至绵州。据说当时走的时候,别说反抗,就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还能有谁?若昭心绪再次微微一动。 不就是因为公孙嘉禾在那土皇帝手里么。 说到公孙嘉禾,若昭倒是又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