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冰女往事
夜深人静，迷迷糊糊间萧弈听到远处一阵轰隆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并不算整齐，可胜在数量极多。轰隆隆，近了，还伴随着‘嘿吼、嘿吼’的号子声。 大地有些颤抖，萧弈轻轻睁开眼睛，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四周树木晃动不止，无数巨大的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巨大眼睛在林间显现。更近了！这眼睛的主人渐渐显示出来，赫然便是一群青兕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凶狠的瞪着巨眼怒视包围着的萧弈等人。 “嘿吼、嘿吼”，号子声近了，无数拿着火把的‘人’围了上来。这些‘人’身高近两丈，肩宽体阔，身躯上如磐石一般的肌rou块块隆起，狮面阔口，长达数寸的獠牙破口而出。待这些人见了地面上青兕之骨，口中立刻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萧弈被吵的心烦，他将小妖拉在身后，将她听视闭上，郑重道：“洛霜凌速速闭了听识..”，待见了洛霜凌微微点头后，他看着睡得如死猪一般的曼凝，踹了她一脚，大声道：“给它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咆哮”。 曼凝被踹的翻滚了好几圈才悠悠醒来，她看了看眼前嘶吼的巨人，毫无征兆的从窍中喷出几股白气。她凝神，胸膛迅速鼓起，“吼”，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自曼凝口中发出。这声音如此巨大，以至于凶猛的声浪将身前巨树、巨兽、巨人吹的东倒西歪。待声浪过后，兽、人眼冒金星，皆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 洛霜凌怔住了，她看着倒下一地的‘人’、兽，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寒颤。 “哼”，萧弈开启小妖听识，嘲讽的看着一地白沫，得意道：“敢在我家曼凝面前咆哮，真是不知好歹”。 “嘿吼、嘿吼...”，远处又传来一阵口号，萧弈皱了皱眉头，稍缓，林间又穿梭出无数‘人’，这些人与倒地诸人身形相仿，只是更加高大一些。 曼凝正待开口咆哮，不想新来众‘人’看都不看倒地诸人，全郑重伏拜于她身前，口中“嘿吼嘿吼”膜拜不止。 萧弈看着膜拜诸人，撇撇嘴，道：“曼凝，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多的崇拜者”。 曼凝正待回话，却见从膜拜众人中走出一身高两丈有余的魁梧猛士，他口中‘呼呼喝喝’，虽语言不通，但几人已不是芸芸凡夫俗子，故还是可以从其精神中，辨其言语。只听他道：“尊贵的天音勇士，吾乃九黎族勇士，请天音勇士务必到吾族做客，吾族将已最盛大的宴会来迎接贵客”。 曼凝听到宴会就双眼放光，她正想点头又想起任务在身，只好将目光投向萧弈。萧弈跟本懒得思索，难得能有机会品尝一番其他种族的盛宴，他点点头，示意可去。 洛霜凌寒眉紧蹙，还不及反对，萧弈已经拉着小妖，随着曼凝一同在‘嘿吼嘿吼’欢呼声中走远了。她无可奈何，只得恨恨的跺跺脚，跟着这自称九黎族的凶人在‘嘿吼嘿吼’中同去。 风高月明，地上篝火无数，人们携手围着篝火欢唱、舞蹈，更有威武之士在欢呼声中，篝火边上摔跤搏斗。大人们其乐融融，孩子们在篝火边窜来窜去，偷偷摸摸趁大人们不注意割些rou吞下。此间欢乐和谐，若不是这些人狮面阔口，身材又太过高大，任谁也不敢肯定这便是传说中暴虐无比的九黎部落。 九黎部族千年前曾在魔神蚩炎带领之下，与中土之族爆发一场巨大的战争，后来九黎部落战败几近灭族，得以幸存少许人便藏身于南疆人迹不至的大山深处苟延残喘。据萧弈所知，这个种族好似在大战之中失去了民族血性，从此便从南疆一退再退，一直退到南荒大山之地、中州之人与妖族精怪之中，双向受辱。 曼凝此刻就在这部落中参加盛宴，她一没有坐下了吃rou，二没有坐下来喝酒。她今夜在篝火边上，九黎传说中象征着勇气与拼搏的首领蚩炎的雕像下，挑战看起来比她魁梧的任何人。她讨厌别人比她高大，于是整个九黎部落除了半大的孩子，上上下下全给她摔了个遍。 曼凝将九黎部落的大半男子摔得七荤八素，于是她成了九黎族今夜最强壮的勇士，而且还是天音勇士。这称号来的极为简单，因为九黎部落切磋之前，都要咆哮一声比比嗓门。这是曼凝的强项，她用她得天独厚的咆哮，征服了整个九黎部落。 曼凝的风光不关萧弈任何事，萧弈怀着无限憧憬到了九黎族，不想整个九黎族，不管男女老少皆魁梧强壮，他找了一个晚上连一个看起来稍稍可以入眼的姑娘都没有。他很失望，失望之下就跑到同样垂头丧气的洛霜凌、小妖身边。 篝火照在洛霜凌的脸上，将她冰寒的面上，映射出一番别样的美丽，她瞥了眼新加入的垂头丧气的人，郁闷道：“萧弈，我真的很丑吗？”。 “你很漂亮”，萧弈无力的拨动面前的篝火，沉思一番，道：“他们已经适应了彼此的身躯、容貌，所以你这婀娜的身姿，在这里就会被说成丑陋”。 洛霜凌低下头，取了只木棍学着萧弈一般去拨动篝火，火光照耀着她绝美的面庞，她叹了口气闭了听识，将周围魁梧凶猛的九黎女子的指指点点的鄙视话语隔绝开去。 洛霜凌闭了听识，小妖却没那能耐，她看着周围‘魔神’一般的女子，听着她们口中指指点点的声音，忍不住抽泣道：“为什么一直说我丑，就算说我丑！可说我是个披着丑陋的人皮的骷髅是什么意思！”。 萧弈叹了口气，对于面前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的话，他无法回答。他考虑一番还是闭了小妖的听识，用力的拨动身边的篝火，努力将不远处指指点点的九黎女子的话忽略。 “你看、你看，那边的女人长得真丑，这种弱不经风的女子，该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觉得还是那个小女孩丑一点，她完全就是个包裹着人皮的骷髅嘛”。 “胡说，我觉得还是那边的男人丑一点，你看、你看，瘦成那副模样”。 “嘘！小声点，他胳膊上有雷电，可别让他听到了”。 “放心吧，瘦成那副模样，肯定身体也很差，他肯定是个聋子”。 “对、对、他们肯定都是聋哑人..你说，他们这么丑会不会是一家人？”。 “肯定是的，你看，都这么丑！”。 ......... “啪”，萧弈手中的棍子被他捏碎，他看了看不远处依然指指点点的‘女子’，突然有种召唤万千天雷的欲望。 “哼！”，洛霜凌抬起头，她缓缓抽出仙剑，冷冷道：“玄冥之水，冰封....”。 “停”，萧弈被冻了个寒颤，他赶紧起身打断洛霜凌的施法，道：“不至于用惊涛门至高法诀吧”。 洛霜凌瞥了眼萧弈，用力挣开他，举剑指天，道：“玄冥之水，冰封...”。 “你疯了”，萧弈赶紧起身，这面前这个失去理智的女子扑倒在地，冷冷道：“他们都是活生生的生命，你想干嘛，你要把这些人都杀掉吗？”。 “你放开我”，洛霜凌冰霜一般的面孔上赫然有一丝微红，她缩了缩身子，道：“你手别乱摸”。 萧弈惭惭笑笑，又在那柔软处捏了一把，道：“意外，意外”。 “放开我”，洛霜凌挣扎着想起身，奈何她被捉在要害上，她身躯有些发软。 “好好好”，萧弈又摸上几把，待心满意足后，慢悠悠起身，哼着歌儿道：“无法掌握、真是无法掌握啊”。 “萧弈！”，洛霜凌咬牙切齿爬起。 “啊？”，空气刹时冷了几分，萧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看了看她手中的寒气四射的仙剑，惭惭笑笑，道：“手滑，手滑而已”。 “去死”，洛霜凌毫不留情，一剑劈下。 “不至于吧”，萧弈目瞪口呆，他晃了晃，从右边眉角到左边下颚爆出一条血花。 “去死”，洛霜凌依然毫不留情，一剑劈下。 “我要死了”，萧弈晃了晃，从左边眉角到右边下颚再次爆出一段血花。 “去死！去死！.....”。 血花飞溅.... 时间已过去好一会儿，萧弈闷头坐在火堆边上，他伤口倒是已经愈合直至无痕，只是一身衣服却几乎算得上一缕一缕了。 “大哥哥”，小妖俏生生的站起身，她摸了摸萧弈的脸，直到确定他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后，她才在心中怒吼道：“为什么会愈合！为什么不再砍他七八千剑”。 “什么事？”，萧弈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看着小妖。 他眼中有一团凶猛的火焰，小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谄媚道：“大哥哥，你刚刚干得真漂亮！”。 “那是，你也...”。 一剑劈下！ 萧弈沉默下去，丝毫不理会面上的剑伤。 小妖，再一次看到这面白皮厚的家伙，伤口快速愈合，她咬紧牙关，悄悄冲洛霜凌露出丝鼓励的眼神。 一剑劈下。 这次却是劈在萧弈手臂上，萧弈抬头，思考了一下，还是沉声道：“你劈一个小孩子，很有成就感吗？”，他紧了紧怀抱中的小妖，道：“说过她才化形，她根本还不会伤人！”。 小妖怔了怔，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虽然他为她挡了一剑，可是她一点都不感激，她只想有朝一日，也将一头青兕整个塞进萧弈的嘴中，让他也撑成一个球，满地打滚。 洛霜凌根本不为所动，她举剑指着小妖，冷冷道：“我讨厌妖，你记住了，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萧弈将小妖藏在身后，道：“你为什么如此痛恨妖，难道就因为师门的教导，就因为别人的口中妖是邪恶的吗？你难道不知道妖也分善恶么，你...”。 “住口！”，洛霜凌重重将剑插在地上，她的脸上露出一丝从未有的惨白，她紧紧的握着仙剑，低声道：“你知道吗，当我与她一般大小的时候，我还在太玄仙境外的小村落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深夜，村落中闯入了一群狼妖..”。 她顿了顿，眼中的仇恨让萧弈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心寒。 “我被母亲藏在床板下面”，她笑了笑，凄凉道：“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家人被狼妖杀死并拖走，我恐惧，我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的父亲、母亲死去”。 寒气无缘无故的蔓延开来，萧弈紧紧的抱着瑟瑟发抖的小妖，深深的看着洛霜凌，看着她凄凉的目光。 “呵呵”，洛霜凌凄凉的笑笑，她将手捏的咯咯作响，道：“那时与我藏在一起的还有我两岁不到的meimei，你知道吗？我为了不让他惊动狼妖，我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巴...”， 萧弈心中咯噔一下，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果然，洛霜凌口中发出一阵牙齿颤抖的声音，道：“我...我为了不被狼妖发现，我亲手将我meimei...闷死了”。 “你知道杀死至亲是什么滋味吗？”，洛霜凌紧紧的瞪着萧弈，眼神空洞，道：“你知道当你的至亲，在你怀中被你一点一点，结束活生生的生命时，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萧弈张了张嘴巴，却无力发出任何一丝声音，难怪第一次见到洛霜凌时她是那般的冰冷，难怪她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竟然穿过了无尽雪域，原来是仇恨支撑着她。 小妖听到洛霜凌冰冷的话语，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怜惜，她坚定的站在洛霜凌身前，肃穆道：“那时候你还小，你只是害怕，所有控制不了手罢了”。 洛霜凌瞥了小妖一眼，冷冷嘲讽道：“你知道什么，我当时见到她想叫的时候，我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她叫出来，哪怕杀死她！我想到的是杀死她，而不是捂紧她的嘴，你懂吗？”。 小妖摇了摇头，大声道：“你只是害怕，你根本不想杀她”。 洛霜凌怔了怔，缓缓抽出地上的剑，冷道：“走开！否则我杀了你”。 剑气很冷，小妖捏紧了拳头，她坚定的站在洛霜凌身前，看着她，道：“你只是害怕！那只是一个意外”。 洛霜凌举起剑，怔怔的看着小妖，半响，颓然放下剑，道：“算了，你根本不懂，不必再说”。她说完便回到篝火边上，怔怔的看着篝火发呆。 萧弈悄悄的将小妖拉着坐在篝火边上，在她耳边嘀咕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没事学什么安慰人嘛，你也不想想她身体中那寒气，是你几句话就可好安慰的吗？”。 “可是..”，小妖还想争辩，不想萧弈又在她耳边嘀咕道：“别说话，待过上些时日，我将她那啥啥时，自然就那啥啥啥了”。 “什么呀”，小妖一脸迷茫，在想细问，不想洛霜凌却双指一弹，一只燃烧的木棍便直挺挺的堵在萧弈嘴中。 “烫烫..”，萧弈骇了一跳，待看清洛霜凌眼中的怒火时，立刻严肃道：“今夜月色如此优美....告辞！”，他说完不假思索，拉上不情愿的小妖，亡命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