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极其讲究极其随意｜能死人的规矩
我坐在位于鲜花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感觉一阵阵刺骨的寒意。而窗外的空中花园里，来自宇宙各个角落的珍稀花卉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如火如荼。 鲜花大厦是一座闻名整个星域的建筑物，其楼顶空中花园更是无数人向往的胜地。 可是，很难想象，鼎鼎大名的鲜花大厦居然位于野孩子星上的滨城。野孩子星是一颗小行星，滨城是一座小城，均不入流。可是对我来说，滨城是我的城，我的出生地。我的商业帝国的总部，必须设在这里。 鲜花大厦四周高楼林立，使仅有五层的鲜花大厦仿佛掉进了井里。 星际排名500强的“诗韵鲜花”的集团总部就设在鲜花大厦里。 “诗韵鲜花”几乎垄断鲜花的零售，麾下的“诗韵鲜花”连锁店遍及冰蓝星域的一千一百一十八颗星球上的大小城市。 我，璎宁女士便是“诗韵鲜花”的实际掌舵人。有一位名叫郭静的女记者在一篇访谈中曾经这样描述我： —————————————————— 这是一位智慧与美貌共存的女士，从名副其实的卖花姑娘到叱咤商界的鲜花女皇，仅用了十六年的时间，她的创业史奋斗史不啻神话传说。 —————————————————— 我把邀请函和便条并排弹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洞悉其中的玄机。 邀请函印制精美，字体美观典雅。据说邀请函的纸张是特制的，含有10%的纯金粉，65%的楮树树皮纤维、25%的柞蚕丝混合一百余种香料手工制成，一克纸的价值等同十克黄金。 印制邀请函上的字的印刷设备也是无价之宝——八千年前的老古董，一个小小的铅字模的价值，便等同同样大小的钻石。 与邀请函一起出现的便条，则是写在草纸上的，字迹潦草凌乱，仿佛一个如厕者仓促间写就。 邀请函和便条对比鲜明，走向两个极端，一种无死角的讲究，一种无厘头的随意。 我发现邀请函的时间，是8：08，比邀请函上的时间晚了二分钟二十五秒。 这是一份新鲜出炉的邀请函。 邀请函带给我的慌乱和软弱，仅仅持续了不足一分钟的时间。 既然不能拒绝，那么就痛快接受，但是在心里免不了腹诽不已。 哪个提出过什么劳什子申请呀？就厚着脸皮说什么您提交的申请！ 又是哪个自愿成为“源界义工”呀？谁给你的脸说什么您自愿成为“源界义工”？ 我将邀请函和便条放进抽屉，将秘书爱小爱、助理任风林叫到办公室，不动声色地说：“调查一下昨晚下班到今天上班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大厦，不要声张，悄悄进行。” 爱小爱和任风林闻言色变，惊问：“发生什么了？” 我严厉而清冷地说：“不要问为什么，只管查。” 爱小爱和任风林出去分头行动，显然没有做到悄悄进行，整个大厦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两个小时后，爱小爱和任风林一起来到我的办公室汇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员。 这个结果和我预想的结果一致。我并非真的想要查找到什么，只是验证一下自己的预想。 我的预想就是，无论怎么查，也不会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距离赴约的时间还有四天多的时间。 我不止一次拨打便条中留的电话号码，可是一次也没有人接听。 不是说好如有疑问请拨打吗？ 有疑问了，也拨打了，没人接听是怎么回事？ 如此不严谨的行事风格，不由让我怀疑这个邀请的真实性和严肃性，不止一次地打算不理会这个邀约。 可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实在不敢冒险。 我想，那些拒绝邀请的人肯定是脑子坏掉了。 智者纪年6665年12月29日当地时间晚上11：00，母星东八区时间7：00，我在爱小爱、任风林的陪同下，前往普禾书吧。 这家普禾书吧分店距离鲜花大厦不足五百米。我在这里办了会员卡，曾经去过两三次，喝喝咖啡看看书，优哉游哉度过两三个美妙的午后。 不过，像这样奢侈使用时间的机会并不多，几年间，我也就那么两三次而已。 下了车，抬眼望着灯火辉煌的普禾书吧，我的心中一紧。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来这里的目的并非参加总部团建，而是借道普禾书吧，打开另一种命运，福祸莫测。 爱小爱按照我的安排，与普禾书吧的店长谈妥，包场一整天，用于6665年的最后一次团建。 团建时间为29日晚上10：30—30日2：00，历时3.5小时。我戏称这是“小跨年”。 但是从爱小爱和任风林脸上的微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我的这个安排非常不解，但是他们没有问为什么。 基于这一点我和他们曾经达成过共识。他们不理解我的决定，实属正常，他们要做到的是不质疑、不反对，认真执行就好。如果哪一天，他们能够完全理解了我的任何决定，他们就可以出去独立做老板了。 我知道，其他员工意见也很大，但是改变不了什么，他们嘴里骂骂咧咧，两条腿却务实得很，带着他们按时到达，生怕迟到了给上司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生活面前，人们不得不卑微，甚至猥琐。 我称今夜的团建是“小跨年”，也并不是随意说的。团建主题是近年特别流行的“文化跨年”，任风林邀请到了星际著名心理大师莫小名，她将全程控场，引领大家的灵魂漂流在知识的海洋上，获得净化，获得升华。 我事先告知过爱小爱和任风林，我悄悄进场就好，不要搞任何形式的欢迎。今夜，尤其是今夜，我特别希望隐身人群中，悄悄地默默地，没有人关注没有人在意。 可是，当我的一只脚跨入书吧大门，灯火辉煌的书吧内忽然一暗，由桌面上的电子蜡烛取代了照明。 屋子里的人全体起立，人人手里捧着一根电子蜡烛。满屋子光影幽幽，人影憧憧，使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阴间，心里不由得大光其火。 莫小名站在庞大的书架下面，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手里捧着一根特别大的电子蜡烛，发出青色的荧光。她戴着兜帽，只露出红艳而性感的嘴唇和光洁的尖下巴。此时，红唇微启，发出富有磁性的女中音。 “她是星际闻名的花仙子，她以爱的名义把美好的花朵送进千家万户，她是美神的化身，她是爱的传播者，她就是‘诗韵鲜花’的女王——璎宁女士。请到这边来！” 我觉得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左右看看，却发现爱小爱和任风林不在身边。我克制住了拂袖而去的冲动，缓步向莫小名走去。 说实话，这里是我的主场，我不能拆了自己的台。 走近莫小名，莫小名向前迎了一步，伸出手。 我伸出手敷衍地和她的手拉了一下，她的手的触感冰冷僵硬，我非常不喜欢。 我和莫小名并肩站着面向我的下属们，没等我说话，莫小名抢着说：“璎宁女士非常低调，今天并没有准备发言。我们理解她，整整一年了，她说了太多想说的和不想说的话，今天我们给她假期，让她的嗓子休息。” 台下响起了善意的哄笑。 莫小名的举动把我搞糊涂了，开始琢磨她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我正在疑惑，莫小名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过去的一年，36颗星球1008个城市又有3061家‘诗韵鲜花’新店开业，服务覆盖2.5亿人口，让他们在美好的时刻，有美丽的鲜花为爱表白，在许多美好的时刻，鲜花就能直接代表爱。”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在掌声接近尾声的时候，我附在莫小名耳边告诫说：“请不要把我当做你表演的工具人，今晚你做你的主角，我不想被关注，请让我隐身。” 可能莫小名听懂了我的话，她说：“刚才，璎宁女士悄悄告诉我，成绩属于每一个‘诗韵鲜花’人，每一位‘诗韵鲜花’人都是主角。现在，璎宁女士将回归属于她的主角席。” 莫小名做出请的手势，我从台上走了下来。一个高个英俊的男孩含笑迎过来，引导我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茶几，几把草编沙发椅。 我落座后，男孩自我介绍说：“我是店长刘磊，这里是任总特意让我们为您准备的临时休息室。” “碎银子酒吧怎么走？”我盯着刘磊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 刘磊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有些没底气地说：“璎宁女士，您要去酒吧喝酒？2公里外有一条酒吧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碎银子酒吧。” “你真是店长吗？”我有些生气地问。 “是，我是店长。”刘磊回答得很笃定。 “去碎银子酒吧，必须借道普禾书吧，如果你是店长，不可能不知道碎银子酒吧。告诉我，怎么走！”我强硬起来，但是色厉内荏，紧张得有点儿上牙磕下牙。 “璎宁女士，我……我是真不知道……”可能我的表情有点儿狰狞，把刘磊吓坏了，他磕磕巴巴地说着，带出了哭腔。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急忙从随身的坤包里拿出邀请函，递给刘磊。 刘磊神色一紧，郑重地双手接过邀请函，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然后双手递还给我。他说：“璎宁女士，请理解。事关‘碎银子酒吧’，只看邀请函不看人，这是铁的规矩。不守规矩是真的能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