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微笑
燕七虽知自己理亏，却老大不情愿的斜着眼，喃喃道：“果然，惹谁都好，一定不要惹母老虎。” “你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些什么？”映日红一跺脚，纤细五指高高扬起，又欲落下。 此时，她看到燕七脸上的神情突然怔住，脸色逐渐变的苍白，眼神惊恐万分，眸子几乎要凸出来，眼角肌rou不住颤动。 映日红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你那是什么表情？本小姐有那么可怕吗？” 一语说罢，燕七整个人竟也开始颤抖起来，嘴角不住抽动，似已紧张的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向前方。 映日红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双颊一粉，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当心后面！” 当她听到燕七这一声歇斯底里的警告之时，不由得心中一惊，霍然回首。 只见，黑沼巨蟒已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在她的身后。徐徐张开的血盆大口离二人所立的浮石不到一寸，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黑沼巨蟒如钟乳石一般森白的毒牙，和血红的口腔中不住滴落的贪婪唾液。 映日红掌中一旋，当即想要聚气迎击。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当她有所反应之时，那张如深渊般的血红巨口已在迅速合拢。 “走！” 千钧一发之际，燕七飞身撞开了映日红。突如其来的危机使得映日红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落到另一块浮石上的时候，这才怔怔的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只见燕七正在缓缓坠入黑沼巨蟒的巨口之中。她很想呼唤燕七的名字，可是，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因为惊吓恐惧而麻痹了。此际，她能看见他眼中的恐惧，和那一丝无比的坚定。同时，也看到了他嘴角的一抹微笑。 燕七在笑。 ——燕七居然在笑？ 映日红从未见过有人能在生死关头依旧还能笑的出来的。可是，她却觉得这仿佛是自己见过最温暖，最好看的笑。 “快走，以后别那么凶巴巴的，小心嫁不出去！” 苍白无力的声音在黑暗中不住回荡，笑容也随即一闪而逝。黑沼巨蟒合上了血盆大口，略显满足的吐了吐信子。昂首一翻，身子随之钢鞭般卷起，掀起滔天黑浪。黑影一闪，钻入了黑泥沼之中。 这片吃人的沼泽终于平静了下来，四周暗无天日的黑雾也逐渐散去。一瞬间，天上地下，苍生万物都变得十分寂静。生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声音，仿佛在这一刻尽数寂灭。 冷。 一股无形的寒冷将映日红包围了起来。她力竭倒地，怔怔望着眼前这一片漆黑的沼泽。忽然觉得很孤独，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余悸，也是一种寒冷刺骨的愧疚。仿佛，天上地下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燕七！燕七！” 她忽然高声呼唤起来。 回应她的只有天空中长啸而过的飞鸟，和黑泥沼中“呲呲”冒起的水泡。 “燕七......燕七......” 直到声嘶力竭，声音沙哑，她才缓缓的停了下来。泪，仿佛再也止不住，沿着脸庞滑落，滴下。滴入这片漆黑如渊的黑泥沼，滴入她已泛起涟漪的心中。 可惜，燕七却看不见了。 若他看见映日红居然会为了自己落泪，一定会笑的像阳光那么灿烂。 他也再也见不到阳光。传说，在黑暗中死去的人，会永堕轮回，无法再世为人，也无法再抬头看一看那洁白温暖的阳光。 映日红咬着牙，不住拭去脸上的泪痕。泪痕可以拭去，可是，泪却无法止住。她讨厌眼泪，更讨厌哭泣，从她来到这片不归林，那座丹霞山开始，已发誓不再哭泣，不再做出这等弱者的行为。 可是，她居然会为了对头的儿子，一个相识还不到三个时辰的少年落泪。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有时候，原因并不是最重要的。当泪真实落下之时，一切的原有一切的坚持都已变得不重要。泪，是人类独特的，情感的结晶。最为真实，最为真切，那是大脑的信息，那是心灵的写照。 矛盾。 此刻，映日红的心是矛盾的。 矛盾，往往是人类最不愿去直面的一种情感。有些矛盾甚是没来由的便在心中生根发芽，不可触及，也无法拔除。就像在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悲伤和泪水便是它最好的养料和水分。 纤纤十指，嵌入浮石，血迹斑斑。身体已被掏空，心灵仿佛也即将枯竭。脑中不断浮现着燕七临死前最后那一抹微笑。 好看的仿佛一朵花，温暖的宛若一缕暖阳。 突然，平静的黑泥沼面上暴起一道赤金色的光芒。周围的一切立时染上的一层淡金色的霞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这边厢。 燕七惨遭黑沼巨蟒吞噬，顺着唾液和食道不住在其体内冲撞翻滚。 “扑通” 落入了一汪黑色的臭水中，才停止了去势。 令人作呕的喝水发出一股酸腐且熟悉的腥臭。惊魂未定的燕七惊奇的发现，这黑水与黑泥沼水如出一辙，应是黑沼巨蟒在黑泥沼中生活之时吞入口中的。他再看自己的身体，虽然沾染了不少黑水，竟安然无恙，丝毫没有一点儿被腐蚀的迹象。 他不由得“嘿嘿”一笑，心道：“原来，我的身体从来就不怕黑泥沼中的黑水。害我拼了命的仓皇逃窜，早知如此，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 很快，他便意识到如今并不是开心的时候。环顾四周，自己所在的地方好像是黑沼巨蟒的腹中，三面血红的rou壁上生长着许多暗红色的藤蔓。仔细一看，藤蔓中不时有鲜红的血液流动。想来，这些应该就是黑沼巨蟒的筋脉血管。 “不管能不能出去，这畜生居然敢一口吞了我。现在，我在它腹中，当要叫它好看！” 心念一动，燕七立时展开身法，上蹿下跳，忽而将两条血管打结，忽而徒手扯断一条筋脉。闹腾了一阵，三面rou壁上几乎已不见一条完整的筋脉，暗红色的血泊淌了一地，直让那黑水染的更黑。 忽然，一阵山崩地裂的晃动袭来，直让燕七站不住脚。想来，应该是那黑沼巨蟒吃痛，有所察觉。 晃动愈演愈烈，很快，四周黑水翻腾，乱成一片。燕七勉励抓住一条筋脉，这才幸免于波及。可是，黑沼巨蟒的力量奇大，晃动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震散。不由得掌中一软，脱手飞出。仓皇之下，燕七但凡见到任何东西都想要去抓，可每每当他抓住筋脉血管或一些碎rou之时，暗红色的rou壁上马上生出一股绵软却强大的反震之力将他弹开。 燕七像一个皮球一般，伴随着剧烈的晃动，被抛向了蛇腹的更深处。 晃动逐渐停止，燕七死鱼一般瘫软在地，嘴角还留着未吐干净的白沫。他抚摸着反胃的小腹，低声**，不由得心道：“果然是上古巨兽......惹不起......惹不起......” 他勉力坐起身来，四周是一个狭小的空间，rou壁上几乎已看不见筋脉血管。不远处的地方，生长着一个约莫与他的人一般高，通体漆黑的东西。他饶有兴致的走上前去，那漆黑的东西生长在顶上的rou壁之上，垂吊下来，漆黑的表层光滑如玉，看着就像一个黑色的rou瘤。 燕七凑上去闻了闻，一股苦涩的味道立时冲鼻而入，口腔后头立时一片苦涩，犹如吃下了什么发霉的东西一般。 “呸......呸......”燕七一脸嫌弃道：“什么东西，这么苦......” 他环顾四周，从地势来看，这里估摸着是黑沼巨蟒尾七寸之地。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不由得心道：“这东西不会就是黑沼巨蟒的蛇胆吧？” 记得映日红曾说过，黑沼巨蟒的蛇胆沉积了它万年的修为。如果把蛇胆倒破，自己不就有机会出去了？ 想到这里，燕七的心中又再度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可是，正当他准备动手撕扯蛇胆的时候，全身突然毫无预兆的剧烈疼痛起来，筋脉几乎要被割断，骨骼也好像随时都会折断，正如在哪秘窟之中的情形一模一样。他的无关狰狞的扭曲着，眼泪鼻涕同时落了满脸，“格格”的咬牙之声不住从口腔中传出。 “大哥，你什么时候发作都好。为什么偏偏要再这种时候发作......” 燕七不住在心中咒骂道，疼痛却愈发强烈。此时，他全身筋脉凸现，身体鼓胀欲裂，眼中血管爆裂，通红如血。 “咕噜噜......” 那颗石珠自他腰间的系带间滚了出来。燕七挣扎着伸出手去，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石珠抓在掌心。 “帮帮我......帮帮我......我不想死在这里......我不想死在这里......”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在剧烈的疼痛之下，燕七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只不过是一颗没有生命的石珠罢了。 “我不想死在这里！” 燕七居然站了起来，将所有疼痛化为一腔怒火，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 原本黯淡无光的石珠，仿佛听到了他无助的哀求，金芒一现，又重新化作了一颗金光闪闪的金丹，并发出一道凛冽的赤金色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