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摘星楼（一）
江司长轻咳一声，面有肃色，径直走到书案旁坐下。 林司使上前打了个招呼“司长万福”。江司长点了点头。 江司长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提笔断断续续写了几页纸，突然停笔，眉头舒展，抬头环顾了一周。 “人都齐了，我来说点事情。” 众人齐刷刷看向司长。 “陛下对措置司处置珠宝首饰的成果很是满意，赵家的酒楼船运钱庄当铺等产业一直按照原有方式的在经营，每月经营所得直接由户部纳入国库。但是近三个月赵家酒楼摘星楼因经营不善亏损，陛下让措置司想办法扭亏为赢。” 江司长饮了口茶，继续缓缓道:“待会所有人都前往摘星楼，我和林司使与掌柜沟通了解经营情况，高司物在旁记录。何账房和纪司物查看账簿，雨灵郡主和王司物调查酒楼人员和食单。” 众人皆起身作揖:“是，司长！” 这是措置司设立后第一次全员行动。 摘星楼的胡掌柜见七人进店，以后来了生意，疾步笑脸相迎，“几位贵客，里面请，几位随我上二楼雅间！” 进了雅间，胡掌柜口若悬河，把摘星楼的菜肴和酒统统介绍一遍，“活蹦乱跳的河鲫、沾着晨露的青菜、十年陈酿……”大致的意思是所有菜肴都是现做，食材都是今早集市上买的，酒都是陈年佳酿。 少艾的哈喇子全凭理智封在嘴里。 江司长耐心听胡掌柜说完，接过食单，点了“红烧鲫鱼、羊rou汤锅、炉焙鸡、rou珑松、炒蟹、卤牛rou”等十来个菜肴。江司长让高大壮把佟飞喊上来一起用膳。 少艾对江司长的豪横，甚是感动，午膳有了着落，中午不用啃大饼子了。她两手揉搓，眼神时不时往门外瞅，等着上菜，看到是佟飞和高大壮来了，失望地低下了头。 伙计每上一道菜肴，少艾每盯一眼，听到掌柜说“菜齐，慢用”，江司长说“吃吧”。少艾拿起筷子，左右扫一眼，等大家都动手夹菜时，她也开吃了。 这辈子都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酒楼，虽然近日落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每一道菜肴都甚是美味。 一个人的食量是有限的，八个人的食量是巨大的，除了江司长和雨灵如往日般波澜不惊，其余人像是饿了几天，埋头死吃，没人说话，最后剩下一桌的空盘子。 江司长扫了一眼众人，浅笑道：“摘星楼的菜肴甚是美味可口，我原以为已连续亏损数月，食材定是有所糊弄，但是刚刚吃起来，真都是新鲜的食材，这掌柜倒是良心，是个聪明人，摘星楼由他继续经营我倒是放心。” 何账房这时结账回来，将钱袋递给江司长，道：“江司长，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 少艾一听“二十两银子”，她二个月的俸禄，心里“咯噔”一下。 江司长表情如一，听到“二十两银子”，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和不舍，柔声对何账房说了声“多谢”。 门外传来踩楼梯的声音，胡掌柜走进了雅间，握拳作揖道：“多谢各位照顾摘星楼生意，若觉得菜肴可口，劳烦多帮我们宣传宣传。” 江司长起身笑道：“胡掌柜，客气了，昨日你去户部找张尚书商议摘星楼经营之事，因我有事外出不在户部，张尚书命我今日来和你当面商榷。” 胡掌柜一听是户部的人，喜上眉梢，挥手道：“劳烦江司长特意来一趟，各位随我到茶室。” “江司长，请上座！” “多谢！” 众人依次落座，少艾在最靠近门的位置坐下。 胡掌柜突然神情凝重，语气低沉，“江司长，自从赵家出事，已有五月，我真是硬撑，摘星楼不同于其他酒馆茶肆，往日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赵家被灭门，常客们觉得晦气触霉头，不愿意来饮酒用膳，生意大不如从前，其实已连亏五个月，前二个月能维持是之前的赊账要了回来，现在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去户部找张尚书。” 江司长面色和善，柔声道：“陛下不忍摘星楼这四五十名伙计庖丁没有安身立命之本，特命措置司解决摘星楼经营问题。胡掌柜，可否安排人带我们何账房看看账本，让我们司物在摘星楼里四处逛逛。” “江司长，这个好说，您先饮口茶，我这就去安排。” 过了片刻，胡掌柜带了二人进来。何账房和纪依依跟着酒楼账房离开，雨灵和少艾随店小二逛酒楼。 酒楼有三层，一楼大堂，大堂内设有戏台和雅座，二楼三楼雅间，共有十六间雅间，可饮茶用膳。摘星楼可同时容纳二百人。 酒楼后院有六个房间，庖房在后院，院内八个大酒缸。 酒楼共有四十二人，掌柜一人，账房一人，庖丁十六人，伙计二十人，护卫四人。 少艾按照措置司八人一餐二十量银子算账，若摘星楼中午和晚上都开门迎客且满客，一日流水可达一千量银子，刨去食材采买、人员月钱、税收等费用，一日可结余二百两银子，一月可赚六千量银子。 少艾和雨灵巡视完酒楼后，雨灵将食单誊抄了一遍。二人见江司长交待的事情已办完，便回茶室交差。 这时，何账房和纪依依也回到了茶室。 江司长见四人回到茶室，起身作揖道:“胡掌柜，你莫要担心，待我回去禀告，与张尚书商议后再定夺经营之法。” 三个伙计将一辆马车和二匹马牵来，胡掌柜送至酒楼门口，江司长将佟飞、高大壮和何账房喊到面前，小声道:“佟飞待会马车在前面百米僻静处小停一会，何账房和高司物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少艾在马车内已向江司长禀告了酒店布置和人员有关情况。 江司长下了马车，何账房禀告，摘星楼五月前平均每月收入约二万两银子，平均每月利润约四千两银子。这五个月，每月收入不足一万两银子，每月亏损二千两银子，已经亏了一万两银子。 何账房禀告时，在“亏了一万两银子”处狠狠加重了语气，江司长冷笑道:“这亏得有点多！为今之计，更换门头牌匾，牌匾由陛下题字。” 江司长叮嘱众人，“以后不可在摘星楼饮茶用膳，以免落人口实。” 已申时，江司长让众人早些散职，他步行回家。 江司长前脚刚走，林司使后脚凑到少艾面前，喜道:“前面不远处有一集市，我们去逛逛。” 少艾心里不乐意，但一想驳了林司使面子不合适，便假意应下。 这时，纪依依冒了一句，“我也去看看。” 佟飞风度翩翩走到雨灵面前，“郡主，我送你，你是回安平王府还是自己的小院？” 雨灵低头浅笑道:“佟飞，我回安平王府，有劳了！” 少艾本想问雨灵是否同去逛集市，见二人站在一起，一人垂眸含笑，一人眼含星辰，心里感叹:一对璧人，自己断不可去煞风景。 少艾瞧见集市一头有一算命铺子，盘算着等她二人离去，自己折回来算上一卦。 林司使带着二人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挨个逛，时不时地拿起铺子里的物件研究一番，看到吃食还要品鉴一番。 “这猪rou果脯你们可吃过？” “这羊rou很新鲜，你们可买点？” “这银簪子不贵，你们可要买？” 少艾被林司使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烦闷，见天要黑了，心里有些发慌，一路心里骂骂咧咧，怎么这么多问题，怎么那么能逛，真把我当她家粗使丫鬟了。 林司使最终就买了三斤羊rou和五斤猪rou，五斤猪rou还让少艾拎着，今日她家中车夫有事，只能租辆马车回府。 林司使走后，少艾告知纪依依自己还有些事，晚些回去。 少艾走了几步，躲在角落探个头，见纪依依离开，疾步走到算命铺子。 算命先生见有客上门，满脸殷勤，笑道:“姑娘，是算姻缘吗？” 少艾点了点头，羞于开口。 算命先生半睁着眼，摇头晃脑道:“姑娘天生福相，身边已有桃花不自知。” 少艾衣袖遮脸小声问道:“先生，我如何知道哪朵是我的桃花？” “天机不可泄露！” “还请先生明示！” 算命先生瞅了她一眼，板脸道:“姑娘，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说出来就不灵了！一百文钱！” 少艾心里骂道:“臭道士，故弄玄虚，坑蒙拐骗！”咬着牙，从钱袋里数出了一百文钱，重重地按在桌子上。 已花了一百文钱算命，为了省钱，她披星戴月地走回家。她早和她娘打了招呼，措置司有时公务繁忙，可能会迟些回家，不必寻她。 少艾越走越气，一会骂坑她百文钱的算命骗子，一会骂害她迟回家的林司使。越骂越起劲，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回到家中，少艾向她娘描述了摘星楼的模样和菜肴的味道。关于她花钱算姻缘的事情，她只字未提，不是她娘不让她算命，是因为算了和没算一样，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