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大寿

    京城之外，秦岭山下，一处山庄座落在其中，这里山水秀丽，怡然安宁，极少有外界的纷扰痕迹。

    虽然这庄子只是一户宅院，但从庄园建筑的精致，还有外面由持械禁军站岗防备的严密防卫等级来看，很明显可以知道这里居住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当今大明，即便是国家首辅的宅邸都未必能有这样的待遇。

    而其中居住之人的身份，的确非同一般，也确实不是首辅可以比拟，首辅真来了，那也得向里面的人躬身行礼好生伺候着。

    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在声望地位上与之相提并论的人了。

    此科学之先师、华夏当世的至圣、太祖皇帝所言天下青年之表率、建业皇帝一生的挚友、工业革命的推动者、制度革新之领袖、开海的奠基人许良是也。

    这样的存在，哪怕是个活生生的人，在天下人眼里那也是天然抹了一层金粉的。

    此秦岭之地，正是圣人早年自称出世之地，本只是一处寂寂无名的小山包，现在也算是有圣则名了，每年前来这里瞻仰圣人的年轻学子不计其数。

    圣人辞职隐退最初的几年，倒也愿意接见一些优秀士子，但随着年岁越发大了起来，也就不怎么见生人了，多只是享受家人和睦天伦之乐。

    不过这样却挡不住有狂热者的执念，时常有人偷偷闯庄园要瞻仰圣人，最后闹得朝廷没有办法，只能派精兵驻守，这才保证了圣人的清静。

    今日乃圣人八十大寿的时日，圣人的女儿女婿、孙子孙媳等等后辈早就齐聚一堂，庄园经过布置喜庆而大气，尚在清晨的时候，就能看到许多五六八九岁的孩童各自奔跑玩耍，其中俱是许氏子孙。

    圣人的寿宴，自然是天下人都趋之若鹜的，可圣人也是人，最终这寿宴还是当做家宴来办了，只有与圣人关系非常的一些人，还有当今的朝廷内阁班子，以及身份比较特殊的大明皇帝朱文圭得到了宴请。

    若非如此的话，愿意来参加圣人寿宴的人，可以从这里一直排到潼关去。

    庄园喜庆热闹，大人们都在置办东西为寿宴忙碌，小孩们则是抱团玩耍，直到许良坐在椅子上被小心翼翼的抬出来的时候，他们才各自放下手上的事情，尊敬的低头站立，小孩子们不懂规矩，立马就招致了大人的训斥。

    已经老迈不堪的许良却慢悠悠的摆了摆手：“你们岂不知我不喜规矩，且让娃娃耍去。”

    得此恩准，一时间娃娃们都是“多谢太爷”“多谢爷爷”“多谢外祖父”等等声音响了起来，有乖巧的还会跑到许良身边说些讨喜话，把许良哄得呵呵直笑。

    一行大人都是无奈，只能由得娃娃们闹去，然后他们则是各自过来向许良问好。

    这么多年过去，许氏也算是人丁兴旺儿孙成群了，乌泱泱的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许良都有些眼晕，老实说不少人他看着都眼生。

    倒不是自己和含山公主能生，其实自己的儿女也就四个而已。

    大儿子许科学做着魏王，前些年也是病逝了，再往下就是两个女儿和一个小儿子。

    他们却是各个能生，短短几十年就开枝散叶。

    一想起许科学，又想起含山公主，许良的情绪就有些低沉，长寿固然是好事，但是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先自己一步，那滋味也不好受。

    曾经自己所熟悉的那些人，现在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杨士奇杨荣杨溥解缙，乃至前些天死去的朱允，这些名字已经完全成了自己的回忆，不免令许良有些意兴萧索。

    时代是人来铸就的，这些人都没了，曾经那个时代也就真的远去了，自己似乎成了最后还在坚持的一个。

    耳边听着儿孙的问候，看着到处乱跑的小娃娃们，他的情绪才渐渐好些。

    几个儿媳孙媳开始给他整理仪表，这让他有些无奈，衰老实在是令人无奈的事情，如今说几句话就容易流涎，这样子实在是难看。

    所谓圣人不过是世人附加的一层外衣而已，外衣之内仍然是凡夫俗子，许良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

    儿孙满堂固然令他喜悦，但这并不能抵消他心里的孤独感，这是年岁增长到一定地步之后，被世界天然疏离的一种感受。

    一直到有孙儿小心的过来禀告：“爷爷，两个师叔和师姑都来了。”

    许良一听到他们来了，这才打起了精神，这几个师叔师姑自然就是自己的三个关门弟子。

    从感情而言，许定律许公式还有于谦三人，都是许良一直视作亲人对待的，甚至比一般的儿孙感情还要深些，毕竟小辈太多他都有点认不全了，完全不及三个弟子亲近和熟悉。

    当许公式许定律一同前来的时候，许良嘴里的笑就停不下来，只不过他们如今也都年老了，让许良有些唏嘘。

    再一看三人最小的于谦，倒正是富有春秋的时候，首辅的上位气质，更显得他天然蕴含威严。

    许氏儿孙对三人都是一番好生接待，随后就是管家开始记下宾客礼单，结束这些之后，几人这才走过来恭恭敬敬的向许良执弟子礼。

    许家人都是在一旁安静的站着，这几人不仅与许家关系紧密，他们本身的身份也都很高。

    许公式许定律两兄妹如今已经是科学一派的领军人物，虽然在历史地位上跟许良没法比，但真要论科学成果，其实比许良要多得多，可以说他们已经取代许良，成为执天下学术牛耳的真正的大牛了。

    至于于谦更是重量级，真正的帝国宰相，掌控着大明亿万生民的命运。

    即便如此，许家人倒也不至于就因此而觉得自豪什么的，因为他们根本不必要对别人而自豪，自家的圣人才是最让他们自豪的存在。

    “你们三个，少有齐聚的时候，今日却让我给逮住了，还不快过来说说近况？”许良故作嗔怒的说了一句。

    这三个师兄弟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哈哈一笑，然后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