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珠子（二）
“小珠子，你几岁了？” “后天就满十岁了。” “岁数真这么小？”游矢心里嘀咕。 人不可貌相，修者的年龄也不可据外貌而定，郭老头一幅老人样，实际上正值壮年。修行路上走远者多相由心生。小珠子一幅小孩模样，游矢原以为是年龄较小，加上心态为稚子才表现这般，没成想是真这么小。而能出现在此处也应符合最低标准…… “十岁就达凝泉初期，着实有点恐怖。”游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俄而开始兴奋起来，“嘿嘿，我居然遇到了这种绝世天才。小珠子来，咱两合个相先。” 他意念在戒环里找寻了一阵，终于从犄角卡拉里抽出一张三尺单宣纸，多久没拿出来晾一晾都被戒环的空间侵蚀，顶端泛了点黄且缺失了一小角。不过除此之外它还是洁白稠密，搓折无损，不愧千年寿纸的誉称。他把宣纸往空中抛出，用自身真气将其定悬在两人斜上方，一面对着两人，一面对着天空的太阳。 太阳已西斜了大半天际，洒下的阳光已不如午时那般热烈，斜面伸展开的宣纸呈着圈圈的光晕，透着纯净简洁的纹理，柳枝带着细柳叶在面上映下一条条影，细致而又生动。宣纸忽地自出墨，晕实了这些影，游矢眨巴了下眼睛，确认自己确实没看错，真如赠与者所言意念动，其自会成一幅水墨丹青。 “箭矢哥哥，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望着游矢一连串动作，小珠子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出生就带有母亲传我的灵力，所以修行很快的。” “哦哦，原来这样啊。”游矢摸了摸后脑勺，颇为遗憾地道了声可惜了。 “你是妖修，灵修吗？”先天能遗带父母灵力常见于这两类，人族也不是不存在，但都是被至圣伟力祝福过的人，很罕见。 “我父亲说我们属于妖修。”谈及这问题，小珠子略为苦恼，小表情像是偷吃了未熟的涩苦杏子，“我导师又说我更像灵修，为此营地的档案里，修者类别那一栏还是空着的。” 一见他秀气的脸庞出现几丝不舒服样，游矢顿感自责，他连忙转移话题道：“妖修灵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珠子你本身，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二次见你这般有灵气之人。” “并且，”游矢指着那张悬空的宣纸，“拿都拿出来了，不用就浪费了，咱们还是合上一张。” “第二次？箭矢哥哥第一次见到的是谁呢？”小珠子好奇道。 “一个难说话的女人，不多提她。”游矢往水灵秀气地小男孩靠了靠，“来笑一笑。” 小珠子听话地露出笑容，游矢手指缠绕着淡青色的真气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真气若游丝，飘向那宣纸面上。宣纸微微抖动，似细绸不闻声，面上的柳枝细叶缓缓褪去，再复干净洁白。随后水墨自生，依着纸下两人景状，无笔绘了起来。 小男孩汪汪眼瞳逐渐增大，讶然道：“原来箭矢哥哥说的合相是这个意思，这画纸怎么这么神奇？” 游矢得意地傻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瘦小的肩膀：“世间总有想象力在天马行空的人，你的一句话可能就会成为她创造的一个极佳灵感。” “想象力？创造……”小男孩来回默念了两个词许久，眼神暗淡下去，“修行修炼不应才是修者极尽全力去做的事吗？想象力、创造什么的，不是会影响修炼嘛。” “额，这个的话——”游矢下意识摸了摸脑勺，斟酌着说道，“我嘴笨，也说不出些道理，只是世上有些人确实能兼顾好各方面，比如赠我这类纸的家伙，她身兼阵法师，炼丹师，锻造师等多门技能，同时修行上又从未落下，甩我甩了两条街。又比如文史画大师齐论涵，他也是修行和文史画两头不误。这些人他们与我们不同的，我们，我们……” 我们什么，游矢也不知怎么接，羡慕敬佩地看着就行了？是可以说出来，但这个原本爱笑的小家伙估计得被他弄哭起来。游矢啊游矢，既知嘴笨，又炫耀个头哦。 唉，游矢轻微地叹了口气，伸手向阳光里透着青绿、黝黑等各色彩光影的宣纸招了招手，宣纸泛黄的一边动了起来，没多久，就卷成了宽松的纸筒，失了力般倏地安稳落在了他手中。 “修行，不止炼身，还有明心，两者相辅相成。” 游矢正准备以画转移小珠子的注意力，让他开心起来，一道熟悉的清脆女声接了进来，替他解释了这一现象。游矢寻声看去，眼睛猛地一跳，是余依依师姐。何时来的，怎么没警觉，是他放松了感知的缘故吗？ “嗨，游矢师弟。”余依依朝游矢挥手打招呼，“你这幅画好有意思。” “余师姐，想看看吗？”游矢回以笑容，向她递了递。 “想是想，不过我现在有事，后面会叨扰游师弟的。”余依依点了点，然后看向他近旁的小男孩，目光里满是温和，“萌萌可爱的小师弟，又见面了。” “我父亲以前没和我说过这话呀。”小珠子摆着小脑袋道，“营地导师也没说。” “山林妖修在物竞天择中成长，力量对他来说自是唯一的修行标准。修者奠基前三境，修炼自是重中之重，诸如炼丹研阵这种实在太费心神，在初期自是不被导师们所提倡。”余依依如一个大jiejie温声细语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小珠子苦着脸想了会儿，展笑颜道谢，“谢依依师姐解惑。” “有什么好谢的。”余依依蹲下来摸他头，嘴角的笑就没停过，“有什么不解尽可以问依依师姐，师姐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游矢心中顿生一种挫败感，看看人家，三两句就让人转苦恼为开心，再看看自己，啥也不是。 “小珠子师弟，林老师有事要和你说，依依师姐带你过去如何？” “好啊。”小男孩没问做什么，就乖巧点了头。 余依依向小珠子伸出白净的手，等男孩把手放上去，她将他一起带起身，双手轻放他小肩膀上，自己转头面向游矢这一侧： “游师弟，路师弟，王师弟，胡师妹，裙师妹，诗音师妹，我带小珠子先走了，一会儿见。” 小珠子也侧过身向这一串名字所代表的师兄师姐们道了别，说他和依依师姐去林大导师那一趟。 游矢点头，后方看这有好一会儿的几人也点了头。余依依就带着小男孩一路下了绿草斜坡，拐进了宽道外的小道里。 那里斜坡和柳树垂下的绿丝绦遮掩了视线，小道另一侧围栏里，繁茂的杨树伸展着葱青的枝条，靠近着对边垂向地的柳树，石道上柳叶，杨树叶安静地躺着，黝黑尘土沾了叶边许多。 他们走后转面向路痴、李诗音几人的游矢，蓦地回头看了那一眼，有种感觉一瞬来了，一瞬又去了，寻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