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凌驾
走进黑夜里的瑞拉完全换了一副模样,黑蝶掩盖下的纤细身形成为了绝佳的潜行工具。南宫唯然身上所穿的暗袭制服虽然也是深黑色的,但论更接近夜行衣的程度,显然无法和黑蝶相比,况且,她也不是瑞拉,就算给她一套黑蝶般轻薄的衣服她也不会穿,虽然南宫唯然的身材同样很好。 瑞拉轻巧地连跃几步,走到了靠近走廊的地方望了望,同样没有守卫。 南宫唯然的动作相比显得笨拙了些,脚下也有隐隐的脚步声,她正惊讶瑞拉为何这么轻盈时,瑞拉回头向她招了招手。 “什么?”南宫唯然走近说。 “你要去哪边?”瑞拉问。 “有的选吗?” “当然,你我的目的不一样。”瑞拉说。 南宫唯然稍犹豫,瑞拉手一指山洞右侧:“去那边吧,他们被关押的地方就在山背面。” 她也不等南宫唯然回话,伸展下腰肢,迈出了洞口。南宫唯然有些惊讶地望着她迅速消失在黑夜里的身影,抿抿嘴唇,扭身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没什么可惜的,有些人注定做不成朋友。” 凌伽冷冷回应左天昂的话,楚罂听在耳朵里,感觉这话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但是现在的你选择和我做敌人,相当于选了死路。” 左天昂淡笑道。 两人对话的时候,楚罂选择了一直沉默,以让自己的脑子迅速地冷静下来,好思考对付左天昂的对策。 用武力取胜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从来没见识过左天昂的实力,但这位领导阴影的“王者”,其杀人的本领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老爹之下,甚至接近老爷子,那种差距,靠再好的运气也是无法弥补的。况且,现在他和凌伽算是真正的手无寸铁。 “喂,”凌伽突然偏头喊了他一声。 “怎么?”楚罂皱皱眉。 凌伽摇摇头说:“你没必要参与到这样的局面里,以暗袭的地位,应该会有点作用。” “他说的对。”左天昂说,“你对我没有一点价值,我也不想和楚会长为敌,所以,你如果想走的话,随时可以。” 楚罂原本以为凌伽会有什么好主意,却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的话,当下一声冷哼:“冰山也会关心别人的性命吗?” 凌伽没有看他,只淡淡道:“只是不想有人平白无故的死罢了。” “这么快就把自己看成死人了?”楚罂嗤笑。 凌伽眼角微跳,的确,自从他踏上这座山的第一步开始,就已经不在乎是否能活着回去了,这代表他的心已经开始绝望,凌伽却到现在才发觉。 凌伽再摇头:“如果死,我也不会死在你前面。” “说大话之前,先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楚罂说,“拳头才是老子最厉害的武器!” 他最后一句话已形同嘶吼,关节交错的声音自身体深处迸发,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藏魂在这一刻升到了极致,心脏的剧烈跳动给了楚罂巨大的压迫感。 “老头子,让我看看阴影的王者,到底有多强吧。”楚罂残酷一笑,口中有隐隐血腥味升起。 左天昂静静看着几乎变成野兽的楚罂,右手抬起缓缓一招。 “混蛋!” 即使是平时的楚罂,对这种轻视的手势也相当不爽,更不用说现在狂意上脑的他了,当下一声低吼,骤然发力,携一股劲风扑向左天昂。 虽然两人战斗过,但凌伽还从未见过将藏魂开至极限的楚罂,依照楚罂的解释,这是一种快速提升潜力并且隐藏神智的方法,以让人在获取力量的同时也可以承受力量对身体的伤害,初步和二级可以说是提升潜力,而到了深度藏魂,那根本就是压榨,未伤人先伤己,不到必要时刻不可轻易动用。不过面对左天昂,已经是完全必要的时刻了。 所以楚罂此时的爆发速度,凌伽也从没见过,身穿豹皮的楚罂真如同一只猎豹,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模糊残影。 但是这只猎豹并非是扑向猎物,而是以拼死一击的姿态撞向侵犯自己的狮子。 左天昂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楚罂的速度在他眼里,要比在凌伽眼里慢上几拍。他向前伸手,一把握住了楚罂的手腕,再轻轻一扯,趁楚罂落地身形未稳的空当,将他整个人甩进了身后的黑暗里。 交手便知差距,左天昂身体动都未动,凌伽却听到了他身后黑暗里传来的连续的翻滚声音,想来楚罂摔得不轻。左天昂用的招式很好辨认,太极中的借力打力。 凌伽心中不由凛然,面对野兽一般凶狠的楚罂,左天昂还可以使出如此从容的招式制敌,由不得自己不重视。 凌伽轻吸了一口气。 “妈的,爽!” 左天昂身后再传来吼声,楚罂大笑着自黑暗里露出壮硕的身形,斗志似乎被尽数激发,只是身侧狂风已携带上了血腥气。 铁拳极速朝左天昂后脑砸下,左天昂看也不看,只向后伸手,轻易将楚罂拳头拦下。但是此时另一只拳头也袭到了,那是凌伽的。 左天昂左手探出,准确地封锁了凌伽的袭击,不过凌伽此时已经不是平时的自己了,拳头被锁的同时,肘部曲起,坚硬的鹰嘴骨闪电般砸在了左天昂的心窝。 这相当于人体最硬的部分攻击最弱处,左天昂喉咙里一声轻哼,而凌伽也觉得自己砸在了石头上。 他缓缓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嘴中嘶哑的话一字一顿。 “谁也别想阻止我。” “是吗。”左天昂轻笑,双臂一甩,将两个变成野兽的年轻人甩到身体两侧。 此时,楚罂变成了暴躁的狮子,而凌伽则是紧盯猎物的狼,凶狠但安静。 左天昂手轻轻抚抚胸口,一点微微的疼痛感不断传递到心脏,对他来说,这真算的上是久违的感觉了。 “真是意外的收获。”他喃喃道。 “老东西,被人砸的感觉很爽吧。”楚罂越来越出言不逊,因为他脑中仅存的理智正一点点地被疯狂压倒,开启深度藏魂的他就如同完全愤怒的凌伽,他自己虽然清楚但是无法控制,除非现在立刻解除藏魂,但那无异寻死。 “不过没关系,毕竟你我是同类认,”左天昂看着凌伽,“如果你太弱,我反而会失望。” 他又瞥一眼楚罂,目光稍有戏谑:“至于你,最大限度的藏魂可以维持多长时间?” 凌伽同样问过楚罂这个问题,当时楚罂给了一个半小时的答案。 “时间再短也足够了,”楚罂说,“我杀死你,或者你杀死我。” 他自己明白,这样的对话哪怕拖延一秒钟的时间,对他也是不利的,心脏不断加快的跳动速度就是警告。 楚罂深吸一口气蓄力,再度袭向三米之外的左天昂,向前跃一步之后猛然甩起一记鞭腿,这是所有的格斗术里通用的普通招式,但是在楚罂强大的力量支持下,鞭腿犹如钢铁,带起一阵风声。与此同时,凌伽也骤然发动,向左天昂所闪避之处猛挥拳头。 这是预测之后的攻击,但是在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左天昂面前,所有的预测都显得苍白无力。左天昂只向后连退两步,就让两次迅猛的攻击落了空。 楚罂自然也不会以为自己可以轻易打到这个形同鬼魅的家伙,腿部落空,拳头立刻跟上,不带任何花哨的衔接,铁拳直击左天昂面门。 “慢而无力!”左天昂冷哼道,抬手截住进击,他突然一皱眉,猛然挥手,凌厉劲风将两人横扫出去。 楚罂和凌伽重重落地,楚罂更是将身下土石砸得粉碎,本该有的疼痛似乎丝毫传递不到他的身体里。楚罂坐在地上,抹掉嘴角的鲜血,笑道:“老家伙,你也有不小心的时候啊。” 左天昂抬起手,将嵌在手掌中央的坚硬物体拔了出来捏在手里。凌伽定睛看去,那是一颗已经破碎扭曲的子弹,正是楚罂带在身上的剩余的麻醉弹,只不过里面的液体已经没了,左天昂手掌里淌下一点墨绿色的血,那是红色和蓝色混合的颜色。 “不错的小伎俩,”左天昂笑着赞道,但一张脸已经变成寒冰,“但如果你以为这点东西能起到什么作用的话,那你爷爷对你的教导,算是白费了。” 凌伽清楚地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气息侵犯到了自己面前,这位阴影里的王者,真的要生气了。 毫无预兆的,左天昂左手曲指一弹,凌伽刚欲惊呼提醒,楚罂却现低吼了一声,身体被强大的穿刺力量压在了地上,心脏处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空洞。 左天昂用破碎的子弹洞穿了楚罂的身体,但那目标明显是心脏,只是楚罂慌乱间本能躲避,才躲开了本可致命的攻击,绕是如此,子弹的伤害也是不小的。 “不错,有点意思。”左天昂点点头,姿态犹如看两只垂死挣扎的野兽。 楚罂咳出一口血,用手撑地努力坐直身体,胸口处的鲜血以流淌的速度消耗,藏魂导致的心脏高压,让在血管里奔涌的血找到了突破点。 “退回初步藏魂吧,”左天昂说,“否则,你没那么多血可流的。” “用你管!”楚罂勉强一笑,“老子的血多的是。” “不服管教,将来怎样继承一个组织?”左天昂冷笑,向前走几步,一手握住楚罂的脖子,将他提到了半空,楚罂的已经苍白而无法涨红了。他此时的体重接近80公斤,但在左天昂手里就像一根轻飘飘的木头。 果然是无效的,麻醉夜的效果应该在融进血液里的一刻便开始生效,但现在左天昂连眨眼都不曾有。 凌伽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但是心中却好像堵了一点东西,阻止了怒气的上升,让他的身体里充斥了一股无力感。 这东西叫绝望,从初上山时便存在,被左天昂激怒而消退过,现在又因左天昂强大不可匹敌的力量重新引动。 绝望和信念不可共存,当信念消逝,对方便会兴盛。 凌伽不由苦笑,手指按进土里,压出一点血迹。 楚罂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血液的极速流失才是真正的伤害,在左天昂扼死他之前,恐怕他自己会先昏迷。 “还在强撑……”左天昂冷冷道,手臂所承受的力道不减,楚罂并未将藏魂降低阶数。 “不强撑又如何?”楚罂嘶哑的声音自喉咙里挤出来,“既然已经必死,老家伙,你杀死最强的我,足以让你自傲了,哈哈!” 杀死楚罂自然不值得让左天昂自傲,这只是低级的嘲笑罢了。 楚罂勉强偏头看一眼凌伽,眼中有莫名神色闪过,似乎是失望,的确,临近绝望边缘的凌伽的确让他感到失望。 左天昂淡笑,手猛一用力又松开。强大的力道几乎握碎楚罂的喉骨,他失去支撑重新摔倒在地上,再也无法活动。 虽然深度藏魂可以维持半个小时,但副作用在几分钟后便出现了,楚罂闻到了自己体表散发的血腥气,那是血液冲破了毛细血管。原本不至于这样的,迄今为止,藏魂只在对战残鬼的时候使用过,没有任何一只残鬼可以在深度藏魂楚罂的刀下撑过十个回合。但是现在,他在左天昂面前,形同手无缚鸡之力。 “真是可怜的本领。”左天昂轻轻说,“毕竟潜力需要引用,而不是压榨,他几十年前就明白这一点了,不过,好像没告诉你吧?” “谁……”楚罂嘴唇蠕动,吐出模糊的音节。 左天昂却没再回答他的问题,跨过楚罂瘫软的身体,走到凌伽面前,蹲了下来。 凌伽抬起眼跟他对视,双眼的血红已经退却,几分钟前他曾经对这个男人示威,但是左天昂用一边倒的压制战斗迅速击溃了这种示威。 “你怎么了?”左天昂问,“这应该不是你该有的样子吧。” “你说错了,这才是我该有的样子,”凌伽摇摇头,“你所了解的凌伽是一只野兽,现在的我才算一个人。” “野兽……怪物,”左天昂沉一沉,“这是你经常听到的评价吧?” “你怎知道?” “跟你说了,我们是同样的人啊,”左天昂说,“永远被怒气cao控却无法自拔反抗,没有愤怒时又只剩下绝望,以为这个世界不需要自己这样一个怪物,但是因为还有牵挂的人所以只能苟延残喘,苟延残喘……你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存活方式吧,你是想死,还是想做一个普通人?” “当然……” “你想做一个普通人,”左天昂根本不像是在询问凌伽问题,而像在自言自语,抑或他对凌伽心中存在的答案了如指掌,“但是这不可能,你生来就是魔鬼,要么给人带来恐惧,要么像乞丐一样遭人唾弃,于是有时你想到果绝的解决方法,那就是死,但是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觉得世界上还有一个需要你保护的怪物,你死了她也活不了,而你想让他好好活……这么纠结的念头在你心中缠绕,所以你绝望。” 即使是凌伽自己,也从没将自己的心看的如此清晰,或者他从来都不想仔细考虑自己的想法,只想浑浑噩噩的走。 “既然你说我们是同样的人,你口中的我,也是你自己?”他问,目光戏谑地看着左天昂,“你自认也是个怪物,对吧。” “是啊,这你倒是猜对了,”左天昂点点头,“但是猜的不完整。” “什么?” “我虽然也是个怪物,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从我开始展现力量开始,一直都没有。”左天昂说,“所以我是给你带来恐惧的,这是一种绝妙的感觉,人们听到我的名字会颤抖,害怕,逃避,或者尊重,而你呢,小子,你却被当做一只发起疯来乱咬人的狗,这是你想要的吗,啊?” 凌伽的脸突然涨红,左天昂的手又钳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压抑的音节:“不……” “是的,你现在应该说不,但你应该对自己说‘是的’,”左天昂说,“生来即为魔鬼,何必要向往光明!” 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缓缓收紧,隔绝了空气的流通,凌伽双眼已经暴突,血丝如线虫一样卷土重来。楚罂把一切看在眼里,虽然他想凌伽点燃愤怒以助战力,但这样并不是他想要的,可是他无能为力。 左天昂瞥他一眼,对凌伽说:“说实在话,这小子要比曾经跟我战斗过的另外一个年轻人强多了,他可以让我见血,不过,他现在也只能躺在地上等死,因为什么,你知道吧,因为从我看见你第一眼开始,你就是个废物,没用的垃圾……怎么,你已经伤害过那么多普通人了,用你的手,现在到该动用力量的时候,却要当个废物吗?” “不……”凌伽的脖子已近扭曲变形,双眼前升起一片黑幕。 “还不够啊,”左天昂摇摇头,“你还需要更多。” “住手!” 洞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厉喝,左天昂侧目看去,一抹雪亮银光已到眼前,他堪堪偏头躲过,面颊一寒,血滴顺着鼻翼流淌下来。 凌伽摔在地上,冰冷的空气淌进胸腔,混沌间,他看见长刀刺进了石壁里,光芒闪动,极像蝎尾切。 那本来就是!凌伽挣扎着坐起来,向洞口看,纤细的女孩站在光明和黑暗的交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