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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珍物

    血块安静地呆在试管里,犹如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化石。.vd.南宫黎并不是很明白这代表什么,不过作为家族主支中的人物,总会有一点回忆与之契合,那是他没有机会参与的岁月,被家族作为不光彩的历史雪藏,除了真正相关的了了数人,其他人只能触碰到冰山一角而已。而现在秘密藏在水下的部分就要显露出来了,南宫黎心里的兴奋却被死死压抑着不肯露出一点端倪。他能感觉到会议室里急速降低的气温,正慢慢地将众人覆盖。令人窒息的沉默卷土重来。

    试管是被固定在银盘之上一道软木架里的,现在被取了下来,横放在楚冯河苍老的手心里,他握住它的姿态也极为郑重,甚至可以说是爱惜,仿佛那是自己的血脉。或者说,那里面的确有他的血脉,但不完全是。

    血液暴露在白亮的灯光照耀下,发出了一种晶石般的通透的光芒,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半晌,闻人决才说出故作平静,却已经完全变了味道的一句话。

    “会长想做什么?”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就都听明白了,闻人决并没有对楚冯河手中的东西装作不知道,甚至他或许已经知道楚冯河想做什么,只是不想那么早挑明而已。

    这样的反应对于开诚布公的谈话是有利的,大家都不拖沓。可惜对方不想这么做。

    “隔了这么多年,你能记得这是什么东西,挺让人意外的。”楚冯河悠然道,很有把不为人知之事委委道来的意思。

    “听父亲说过而已。”闻人决说,“不得不说,它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对于三家族联盟的意义胜过一切。”

    “原来这东西在你心里的地位这么高,”楚冯河笑,“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不过还是很赞同你的想法。”

    闻人决眉锋轻震,似是有什么情绪要强行破心而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重要的意义对每个人来说是不一样的,有人因为它获得一切所以重要,有人只拥有了屈辱和仇怨,所以更重要!

    你不是不知道吧,只是不愿意提及。他心里想,却微笑示意。

    “那么,既然如此,你也知道联盟成立的原因了?”楚冯河问。

    “是。”闻人决点头,“主支势微,藏魂没落,为求强。”

    “你父亲告诉你的这句话吧,没想到记得这么清楚,一字不差。”

    “一直不敢遗忘。”闻人决字字坠地有声,把个平静的水面砸出片片涟漪。

    “我一直觉得我的老友有一个了不得的儿子,”楚冯河说,“现在看来,我一直都没有看错你。”

    “会长实在抬举我了,”闻人决摇头,面上表情认真到一丝不苟,“一直以来我都想努力做到与父亲比肩,可惜能力有限,如果父亲还在世,大概不会满意。”

    他锐利的目光望向楚冯河,却像刀劈进了大海一样,楚冯河深邃而宽阔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于是他便克制了自己。

    “年轻人懂得谦虚是好事,不过偶尔还是要放开一点。”楚冯河说,“既然你没有忘记你父亲说过的话,那三家族联盟得以成立的关键,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是的。”闻人决点头。

    楚冯河瞥一眼沉默的闻人项飞,问:“你对你儿子说起过吗?”

    闻人项飞一愣,旋即心底划过一道阴影。从楚冯河和闻人项飞聊天开始,二人所说的内容他听的都不太明白,也不感兴趣,但是听到最后一句,三家族联盟得以成立的关键,他心中却没有任何可与之符合的知识。父亲并没有对他提起过相关的只言片语。他望向直直挺起背脊的闻人决,这个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家主,面部肌rou已经僵硬到了一种程度。是什么事情,可以在短短几分钟内把他结识的内心剥开?

    “从来没有对他说起过。”闻人决承认。

    “咳,南宫家主恐怕也是如此吧,”楚冯河说,“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没有对小辈们说起历史。”

    闻人决看一眼楚河,小辈指的应该不是他,至于他是否同自己一样心知肚明却不清楚,毕竟虽然是同辈,但两人扮演的角色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知会长为什么不告知小辈。”闻人决把问题推给了楚冯河,以免自己时刻处在被动之中。

    “大概是因为那时的意外吧,”楚冯河说,“也可能是,这是我与老友们寻找到的方法,小辈们想寻求强大,还要靠自己的力量才行。”

    意外。闻人决扼住自己心底颤动,他突然觉得今天将闻人项飞带着是个错误了,历史掩埋便掩埋,无人动它,它不会自己爬出来,然而一旦掀开一角,剩下的就想藏也藏不住。脑海深处一张苍老而痛苦的脸庞浮现,满满的不甘,愤恨,遗憾,而后永远定格。

    但那只是一个而立之年大有作为的人啊,却以一个老人的模样死去,有什么东西把他血管内的血搅乱又凝结,生生将他变成一具活尸。

    血,当然是血,常人无法承受其暴虐的血——闻人决眼角余光将试管笼罩——但那人却绝不是常人。

    他努力做到不动声色。

    “决赞同会长的话,”他说,“小辈强大当然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这么说来,倒是我辈只承了长辈的情,不劳而获了。”

    此时,知晓边角秘密的南宫黎已经将事情大概地串联了起来,当然也有被家主选为代表时告知的一些,否则只听楚冯河和闻人决晦涩的对话,根本获取不了多少信息。他仔细剖析闻人决的话,承情应该是继承血脉的意思,不劳而获代表天生带来,先辈洗练了自己,把精萃留给后人。

    “会长把这东西拿出来叙旧,是为了鞭策小辈吗?”闻人决接着说,“还是要重新发现它的作用?”

    楚冯河摇摇头,把试管放到眼前观察,南宫黎这才发现,那东西居然还是透明的。

    “已经是几十年前用过的东西了,再找,恐怕也找不出新的用处,”他说,“但是就像浑浊的水一样,无论怎样过滤,始终无法得到单纯的真正的水。血液无论怎样提炼,也没办法做到彻底去粗存精,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炼——血!”刺耳的字眼被南宫黎从诸多无用的话中提取了出来,他突然感觉血管内流动奔涌的热烫的液体好像被刺激了一下,发出介乎欢快和渴望的声音。这错觉居然如此清晰。

    刀锋摩擦桌面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抬头望去,相隔数米的闻人项飞定睛盯着楚冯河手中的试管,手指仿佛无意,在桌面上移动着,指尖处又积起一撮白色粉末。

    这家伙分神了,向来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闻人项飞也会分神。他心里肯定也是相同的想法,南宫黎想,任何一个没有参与历史却息息相关的人听到这些话,恐怕都做不到平静无物,只是这会议室里只他们两人而已。

    闻人决同样感觉到了儿子的微妙变化,不由心底暗叹,果然带他来不是正确的,想以此扭转会议性质并给楚家打击的他,却不小心跌入了阴沟。当然现在让闻人项飞回避是不可能的了,越了解他,才会越清楚他的偏执和不服从。

    楚冯河正在慢慢地把话题推向闻人决最忌讳的地方,联盟成立,炼血实验,家父暴毙,少年家主,无一不是。闻人决看不懂对方的目的,只是提起这些事还太早了。

    “我只是觉得,作为接受传承的人,我们太弱了,只能用最粗陋的方法寻找精髓,”楚冯河说,“以为做的还不错的时候,其实离强大还差的远。”

    “您做的已经很好了。”闻人决说,他开始敷衍。

    但显然有人受够了他们没有意义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