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娱乐圈幕后大神在线阅读 - 第三百一十五章 点心盒

第三百一十五章 点心盒

    我找到刘中悟时,已经饭点了。

    在老白的盛情邀请下,我和他们一起吃了午饭。

    午餐是在这边的类似农家乐的客栈吃的,有几个孩子顽皮地跑来跑去,妇女哦哟哟地叫着,她们把吃剩的菜拿到外头去,洒在水泥地上,不一会儿,有几只鸡迈步过来,纷纷啄食着,咕咕叫着,尖锐的爪子搔挠着地。

    刘中悟拿着根牙签,跑到门口剃牙。他右手插在口袋里,靠着门边,望着那群母鸡,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老白放下碗后,忙碌地跑出去,又是叫人,又是安排工作。他没有闲情和我们谈论美食。

    我们在乘凉时,厨房大妈笑着迎过来,问道:“伙食怎么样?”

    “不错。”我说。

    如果非得要给个确切的说法,那应该算是在不会拉肚子与营养丰盛之间。我以为勉勉强强能吃,周围拍马屁的人说好,心气比较高的、对剧组有点想法的,大概会觉得菜里下了毒吧。

    老白忙碌一阵子回来。他和刘中悟把我送到车边。我上了车,隔着车窗和他们说话。

    “之前那两个演员你也见识了,你看怎么样?”老白问我对这两个演员的看法。

    这也是刘中悟的想法。刘导虽然一句话未说,可他兀自转动的眼珠,朝我盯来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好奇。

    “选苏和!”我说。

    两人齐愣愣怔住。他们以为我会搪塞掉,可结果大出所料。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有才华的人,和没有的摆在一块,鹤立鸡群,用不着我来装聋作哑。

    “有什么说法?”

    老白听我这么说,更好奇了。

    “你们看视频!”

    我招呼司机开车。这两人没再拦我,司机看出他们的意思,忙不迭地发动了车辆。

    刘中悟和老白的身影在后窗中越来越远,车身微微晃动,它跃过减速带,驶向公路。

    我后脑勺靠在座椅上,闭目假寐。

    之前拍摄的光影仍在我脑海中徘徊,清晰无匹,光线亮丽。我让画面随意追随人物,时不时几个特写。

    那场戏不该是苦闷的。

    有天赋和有经验,大概各导演看法不同。我对老演员更看重的是经验和技巧,年轻演员更偏向天赋型的。和一个一点就会、触类旁通的无垢者讲戏,要远比有经验,但愚笨异常,偏见常在的演员容易得多。

    肖晓对戏太有偏见了,拉不回来,而苏和不需要别人提醒,早已掌握好节奏感。苏和的演技在情绪释放上,或许没有达到肖晓的地步,可肖晓,也没有够到化境的程度。这些技巧是可以通过练习获得的。而一个个节奏点的掌握,我自信我没有那般调教水平,也没有精力在那么庞大的拍摄任务中字斟句酌地细致教导。至于刘中悟,他是天生的结巴,在教导上,只可能比我更加困难。

    SUV车辆慢悠悠停靠在公司楼下。

    我开门准备下车,司机拦住我。

    “这是?”我一愣。

    “刘导亲戚开了一家点心坊。”司机弯腰倒腾,他拽出一个纸盒,塞到我的手心,“那人送了一些点心来剧组,刘导叫我拿一些给你。”

    我低头观看。

    是个点心盒。

    大红绘金的包装,差不多有笔记本电脑那么大,拎在手中,抖动两下,哗啦哗啦直响,显然有点重量。司机拍了两下手,把手心根本不存在灰迹给拍掉。

    “您拿着!不然我不好向刘导交差……”他笑道。

    话说到这地步,我自然不好推脱。

    为人帮忙总有点人情往来,塞个红包,或者给一瓶酒都很常见。估计刘中悟看我这么大年龄,送我烟酒,不大适宜,因此假借着这个旗号,送了我盒点心。

    “客气了!”我说,“替我向刘导道谢。”

    司机满口应承着。他从窗口露出脑门,看我退后几步,之后一踩油门,打个弯,一溜烟地驶向大道。

    我看着车辆渐渐消失,拎着点心盒,朝着公司走去。

    我真是个大傻瓜!

    如果我早先一步知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事后也不会懊恼了。

    之后几天仍然在与叶成商讨剧本和拍摄筹划中度过,李为迎果然言出即行,没有干出尔反尔的事。

    他向我引荐了许多演员。

    其中包囊苏庸行等一系列名声在外,素有演技的大牌艺人。这些是我们这种毫无根基的影视制作公司,压根没办法认识到的。

    即使我把毕婷拟定的那份招聘广告放到官网上,联络我们的大大小小影视公司,也多半推荐的是流量小生。

    大牌演员只能靠介绍,对我们爱理不睬,小经纪公司闻风而动,一时间,我收到四十多份简历,里面大多数的人名,闻所未闻。我勉强从中间挑出几个听说过的,又捡出几个识别度较高的人物。

    过去女演员容貌千篇一律。

    现在男性偶像的长相,也一律千篇了。

    好在不是所有的流量小生演技一无是处。

    我只能在内心这么安慰自己。

    接着那段时间各种跑业务,见熟人,看有没有可以介绍的。不但刘中悟出了把力,李为迎也履行了他的允诺,他领着我拜访了不少老演员。那些演员和他一个个性,脾气硬,说话耿直,但演技不错。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朋友。在这种环境之下,我过了几天浑浑噩噩的日子,把点心盒忘得差不多了。

    那个封面密密麻麻绘有金纹的纸盒就放在我租屋的柜子里,被我遗忘得一干二净。

    若是能完全忘记,说不定是个好事呢!

    就在这几天,小姨带表妹表弟来过暑假。

    按她的说法,那几个婆家的姑表亲戚,常来城里打秋风,打听逝去丈夫的遗产。她又是怄气又是伤心。她素日里缩衣减食,勤恳工作,把钱财悉数用在一对子女身上。她也不曾想着再嫁,怕再婚后两孩子受委屈。可这些亲戚不顾虑她,反而想着法子欺侮孤儿寡母的。因此听到丈夫那边的亲戚有打算夏天来她家暂住的消息。她二话没说,朝单位请了假,领着放暑假的子女来到她娘家住了。

    也是如此,我也得抽空和小姨见上一面。

    我跑了一趟外婆家。一进家门,密密麻麻的礼物和土特产从客厅大门口沿铺到沙发脚下。她自然不是空手而来,打包了快递,牵着子女,还背着好几个大布包。

    我没看到小姨,反而大姨在客厅里。连言赤着脚在地板上跑来跑去,把玩具堆在地上。大姨看着他,带笑地哀叹着:“坐沙发上!坐沙发上!可要冻着了!”

    连言不搭理她,他的jiejie连语,倒是很老实地坐在沙发上,两脚并拢,手放膝盖。

    不过大姨不太想和她说话。

    我进门招呼一声。

    “哦,你来了啊!”大姨趿拉着拖鞋站起来,朝沙发上一点头,“你表弟表妹!”

    连言头也不抬一下,他额上冒着汗,神情专注地盯着地板上的玩具。连语站起来,喊了一声表哥好。

    “你们这代,都单薄,堂表关系就是亲生兄弟姐妹!”大姨带笑地说。

    “仇丰呢?”我问。

    “哦,阿丰啊!”大姨含混地说,“他有个项目……学校的辅导员跟他们说,下学期有个考试,有三个推荐本校读硕士的资格。他自个也想读,我觉得我们这做父母的,也有义务帮他这一把……不是没钱……现在不读个研究生怎么行?又不是我们那年代,读个大学,就能铁饭碗啦!说句不好听的,大街上一块招牌砸下来压下来,五个都是本科学历。我叫他努努力!他这个暑假都在学校自习室读书……”

    她唠叨说了半晌,这才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也说有机会让你们这群年轻的聚一聚,我年龄大了,讨人嫌,不比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可看样子不行,再等两年吧……”

    她又掉过头,对连语说:“你现在也上初中了吧?正忙!等到你中考结束,叫你mama带你来,和几个哥哥吃顿饭!大姨我出钱!”她呵呵笑着。

    里屋似乎听到动静,传来说话声。“谁来了啊?”外婆尖细沙哑的苍老声音清晰响起。

    “……唉,妈你顾好你自己!我的事你别管!”小姨还在辩解。

    “看看是谁来了?”大姨忙堆着笑打开里屋门,外婆看到我,摸着床沿想出被子。“您坐着!您坐着!”大姨赶紧说。

    更多的话语聚集在这一刻。庸俗的人需要抱怨,需要宽慰。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殷勤表现着她们的喜悦和隐隐的不满,就像舞厅内光芒四射的光线,红的光,绿的光,黄的、紫的、蓝的……互相交叠在一起,包含着辛酸和痛苦,萦绕着刺探和尖刻,还有温柔的和关心,狂妄的、嚣张的……百种情感相互簇拥,搀扶送着进入屋内。

    这些光和话语涨得人脑袋发疼。

    好在这些人是允许下一代开明的。外婆叫我们出去玩,小姨招呼着我带一下连语和连言。我答应一声。连言不愿意出门,只坐在地上玩玩具。大姨又是劝,他又是叫。

    大姨怕这个大小子万一出什么事,他那在阴间的父亲不会放过她。因而只是迟疑一会儿,就此罢手,劝服我和表妹两人出门了。

    外面的空气清晰动人。

    连语一走出楼道,脸上露出欢快的神情。葱茏的榕树枝干向下垂着,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鸟啼声,不大仔细听,也听不清楚。我看着连语愉快的神情,心情也不由为之一朗。这个时候,我才想起刘中悟送给我的那盒点心还没拆,打算拿来送给连语。我招呼她往外走,街道上空空寥寥,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悠长的街道尽头,是白灰相间的斑马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