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第七章 第二世界.c
他无聊之中又仔细看向这张建筑图，它总共有八个走廊，通往八个方向。不知这八个方向有没有什么寓意。 “久等了，金思先生。”门忽然开了，一个裹着紫红披肩的小个子老太太走了出来，吓了阿福一跳，“都是为了疏散人群，有一阵来我这里排队的人可太多了，那日子真不想重来一遍。”听她说的话就好像刚才透过门她看见了他内心的疑惑一样。 阿福没忍住瞥了一眼安侬，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一眼就被看穿的感觉。 老太太脸上有不少的褶皱，可声音像少女一样好听，一头卷发雪白透亮，就仿佛里面藏着月光。其他人都不见了，此刻只有卡尔一个人跟在她身后。 “这的确是金思先生。”那个老太太盯着阿福看了一会儿，做出了最后的认证，“”她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很明显那些书页已经被翻的破破烂烂，那本书的封面就好像受伤了一样缠着厚厚的绷带。 卡尔注视着阿福，还是有一丝狐疑，“您看仔细些。” “十七天前他用密令找我做的神冥下沉，我没那么糊涂，记得很清楚。”她不满的看了卡尔一眼，“小伙子，咱们还得算算账。你们的人偷走了我的书，可真是一群调皮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也得让你们也在透明罩子，‘砰’的一下！” “这是梅恩。”卡尔尴尬笑道，“她记忆总出问题，你今年13岁，所以找她肯定是在13天前。那本书不是我们偷的，不过……怪不得我们没有找到记录。” 阿福不打算做任何争辩，反正他也不记得，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 “卡尔！你个捣蛋鬼！”梅恩双手举着书，狠狠拍在了卡尔的后背上。 这力度，最多算是给卡尔拍拍灰。 梅恩迈着小步走到阿福跟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孩子，听我说，你在这里找不到答案的。你的事情还没做完吧？” “先验明正身吧。”卡尔不由分说的将他们让进门来，门口是一个宽敞的木台，“小心，你们还要经历光瀑冲洗。” 冲洗？阿福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就被一股水流巨大的银色液体浇了个透。 他看向安侬，安侬不开心地甩了甩头发，阿福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安侬的个子好像长高了。但是神奇的是，他俩都没被淋湿，只有手提箱发出吱吱的报警声。听见刺耳的尖叫声，卡尔立刻不安起来。 “哦，金思先生。”老太太仿佛没听见那个警报，她先走到安侬身边看了看，又走到阿福跟前认真查看了一番，阿福低头望去，锁骨间那行浅蓝色的标记又浮现出来了。 “可以了。”梅恩在仔细辨读那行印记之后，整个人忽然精神起来，“卡尔，你领着这位姑娘先去等候区。” 安侬不满的嘟囔，“我是安侬啊，专线办公室的安侬。” “无论是谁，也不能在我这儿玩儿作弊。”梅恩从眼镜片后匆匆打量她一眼，“现在，你和卡尔去29号等候区。一会儿我再处理你们的问题。” 阿福抿着嘴唇，“梅恩太太，那我呢？” 老太太用目光斜他一眼，“别乱叫我的孩子，你叫我梅恩婆婆还差不多。要知道我比你父母的年纪要大得多。” 阿福紧张无助的看向卡尔，老太太却一把牵住他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别害怕，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阿福频频回头，看见卡尔和安侬被一小团雾气包裹着，渐渐远去了。 他们沿着一条细长的小路穿过琳琅满目的架子，架子上放满了厚厚的书，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老太太拄着的拐杖头上系着铜铃，当啷当啷响了一路。 “阿福，在下面过的怎么样？”梅恩婆婆一路拿她的拐杖敲着路面，“真没想到这些莽撞的家伙能这么快找到你。” 阿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的景象终于开始和他生活的那个世界不一样起来，他又好奇又害怕，决心问出他自打走上彩虹桥就萦绕不去的一个疑问，“梅恩婆婆？我现在是来到第二世界了对吗？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死了吗？上了……天堂？” 老太太踮起脚，用她的拐杖够着悬浮在两边的架子敲了敲，“死了？不不，孩子，咱们的世界可没这个东西，奥门是不会死的，你更不会。当然你的戒指出了点问题，但你没死。” “奥门？”阿福努力回忆着他有没有接受过这个词汇的解释。 “就是咱们，你，我，卡尔这样能自由进出第二世界的人。” 随着老太太拐杖的敲击，高大的架子们自动让开了一条岔路，“要我说，无休止的存在才是顶讨厌的事情。这就是为什么要有第一世界，咱们在那里才能体会到死亡。” 阿福努力跟上她的思路，“那我，在第一世界是已经……死亡了吗？” “你希望这样吗？这件事我倒是可以听你的。”梅恩婆婆咧开嘴一笑。 “先让我找到路。小家伙。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永远会嫌弃这些岔路太多了……不行，你不介意我施个法术吧。” “咱们施法是不是需要一根……魔杖什么的？我看书里都那么写，魔杖一指就能念个咒语什么的？你的拐杖是这个用处吧？”阿福兴奋地问道。 “哪有什么咒语，我的傻孩子，如果硬要说，你的意念就是咒语，眼神就像剑一样。目光所至，法力所向。好了，别打扰我，不要跟我说话。”梅恩婆婆闭上眼睛，她将手伸向空中，就好像在cao控一个隐形的水晶球。 忽然眼前所有高耸的架子都同时旋转起来，面前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铁门。 “又有一扇门？”阿福惊讶地东张西望，“我好像记得这个场面。” “你当然应该记得，现在，搀住我。”老太太说完用拐杖带勾的那头伸向门把手，阿福随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他俩咕咚一声，都被吸入到门背后。阿福哎哟一声，他屁股着地仰面摔到了地上。 “这是我的秘密花园，在这里谈话非常安全。”梅恩婆婆慢悠悠的跨过了他的手臂，“这地方你以前总来。” 阿福这才认真打量起四周来。 不过是个普通的小花园，就像第一世界体面街区里寻常好人家围墙后的花园一样，打理过，却又任植物们自由生长。 而他此刻正坐在一棵银杏树根上，身边是掉了一地的银杏果。 梅恩老太太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去长条桌上够一把瓷壶，那把壶雕着南瓜花叶的装饰，壶下放着同样刻了花的两只茶杯。这样一壶两杯组成的一套，十分精美。 “来杯银杏茶吧。”梅恩婆婆替阿福决定道。 阿福稍微犹豫了一下，“我，不用……”他还没来得及拒绝，茶杯已经被塞进手里，他低头看去，发现茶杯中飘着的两片银杏叶正在打着旋儿。 “有点……臭臭的。”阿福嫌弃的别过头。 梅恩婆婆鼓励的看着他，“喝了吧，并没有那么难喝。喝了它对你在这儿会有些帮助。” 阿福将信将疑，但梅恩婆婆似乎打算盯着他喝光。 片刻之后阿福的眉头拧成一团。 梅恩婆婆目光炯炯，“怎么样？神识回来了吗？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吗？” “完全没有，”阿福痛苦地要求道，“对不起，麻烦，给我块糖。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味道。” “糖？对，糖果……让我想想。哦，对了！”老太太站起身，从一个灌木丛中拽出一个陶瓷罐，伸手在里面摸索了半天，“咱们找找看，来，借记珠，你可能需要的是这个。” 阿福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随着那杯银杏茶搅成了一团，他从没喝过这么难喝的东西，就好像有人刚刚把一水沟的脏水全灌进了他的肚子里。 他忙不迭地一把抓过那颗红色的糖果，迫不及待地丢进嘴里。 然而更糟了。从吞下糖块的那刻起，他就好像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痛击了胸腔一样。 “我想这个是甜的。”老太太从容地看着他在地上痛苦的扭动着，“别担心我的孩子，一会儿就好了，不过第一次吃这个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副作用。” 阿福躺在地上紧紧掐住自己的喉咙，他刚才仿佛吞下了一口火焰，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他声音嘶哑了许多，“确实甜，可是，哦，我，我要喘不上来气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借记珠，帮助你在结束神冥下沉之前暂时回到这个世界。”梅恩婆婆掏出一枚老式怀表看了看时间，“还有一圈，坚持坚持马上就好了。”那只表没有数字，中心有一个实心圆点，走针正飞快的小跑着。 片刻之后，阿福明显感觉到那团火焰熄灭了，或者说已经适应它的存在了。 他用手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这具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因为它显得十分沉重而……庞大。他喘息着盯着自己明显变粗的指节，以及肘部被撑裂的袖子，疑惑地问道，“我，好像变大了一些？” 没想到梅恩婆婆长舒了一口气，“这就对了，我差点以为这罐东西不起作用了。已经许久没人吃过这玩意了。” 她又向长条桌招了招手，从桌子底下飞出来一身新衣新鞋，就停在阿福的头顶上，好像随时会砸下来。 “现在，需要给你换身体面衣服。”她朝阿福点了点头，那身裁剪得体仿佛量身定做的衣物瞬间换到了阿福身上。 阿福盯着那个铺着钩花白布的桌子，好奇它底下还藏着多少东西，那就像是魔术师的道具桌一样。 “现在，恭喜您回来，福纳·金思先生。”梅恩婆婆毕恭毕敬的朝他鞠了一躬，然后补充一句，“树后就是镜湖，我要是你，肯定会忍不住照照镜子。” 阿福吃惊地站起来，穿着合体的新衣服，快步走向树后，他还没能适应自己的大块头，不用几步就来到镜湖边。 他向水中望去，那汪水面显得异常平静，十分清晰的倒映出他的模样，绸缎一样的齐肩黑发微卷的披散在耳后，有力的双手，硬朗的骨骼，结实的四肢，充满力量感棱角分明的五官，以及高高凸起的喉结。 他盯着湖中的自己震惊不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变了样子。 “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吗？”阿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心里激动起来，回过头望向梅恩婆婆，“我真的，真的是金思先生？” “完全不用质疑这件事。”梅恩婆婆坐在树墩上，抱着陶瓷罐摇了摇头，“还没有谁有本事在我眼皮底下糊弄身份。” “可，我吃的那颗糖果……” “对对，那颗糖果口感是有点奇怪。”梅恩婆婆含混不清的说着，她正忙着清点陶瓷罐里的糖果，她将红色的小糖珠一个一个的挑出来，最后一把将它们放进麻布口袋中。 “放心吧，过不了多一会儿你的记忆就会像雨后蘑菇一样一个个冒出来，拦都拦不住。当然，存在别处的除外，毕竟你的戒石已经被击碎了。” 阿福脸上的表情从没这么丰富过，困惑，诧异，迷茫，惊讶，然后他忽然咧嘴笑起来，“我知道为什么自己去第一世界要叫阿福了，这是小时侯你给我取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很亲切。” 老太太拾掇糖果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她飞快地撩起袖子摁了摁眼角，“没想到金思先生先记起的竟是这段。不过这名字……不是我起的。” 阿福仍旧惊喜地站在原地，那些他从不知晓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涌进他的脑中，梅恩婆婆形容的一点儿没错，现在他的大脑中就像在长蘑菇一样，一段一段的记忆冒了出来。 他关于第二世界的回忆虽然支离破碎，但也勉强拼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