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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五章: 左.提线木偶之死(上)

    “我是来找活佛的。”

    “活佛?”两个僧人对视一眼,把唐延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些疑惑,“你找活佛有事么?”

    “对,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

    听完这话,两个僧人回过头来嘀嘀咕咕了两句,其中一个推搡着另一个,“你去吧。”

    另一个点点头,有些不情愿地对唐延诚说着,“跟我来吧。”

    跟在那个僧人身后,唐延诚被带到了奈嘉亚卓的院子前,他之前已经来过,轻车熟路地进了院子里,向僧人道谢之后便掀开门帘进了活佛的房间。

    幽暗的大殿中,酥油灯的火苗摇曳着,历代活佛的金像在火光的映射下忽明忽暗,唐延诚没有看到奈嘉亚卓的身影,便径直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

    落日的余晖从高窗中映射在地面上,奈嘉亚卓跪在窗前,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口中呢喃着经文。

    唐延诚没有说话,默默站在一旁注视着暮色中的奈嘉亚卓,昏暗的落日光照在他的脸上,少数民族所特有的脸型让他的脸颊看起来犹如刀刻的工艺品,高挺的鼻子像是山峰,阳光在那里分割成了不同的影线。

    过了大概几分钟,奈嘉亚卓蠕动着嘴唇,轻声开口了,“你来啦。”

    “对,我没有找到喜玛。”

    奈嘉亚卓点点头,睁开眼睛之后从地上站起来,示意唐延诚在桌子对面坐下,奈嘉亚卓的眼睛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仿佛就通向幽冥,“我也猜到了有可能会找不到她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晚上不能睡觉了么?”唐延诚一想到梦里地狱的业火,就觉得胸口都压抑地喘不过气。

    “恐怕,是不能了,”奈嘉亚卓想了想,“不如你晚上睡在我这里,至少我还能念经守护你,然后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去找喜玛,但是具体的交涉只能由你自己来完成。”

    就这样一拍即合,唐延诚给酉阳打了电话,让他明天早些起床等自己的电话。

    唐延诚的晚饭是和奈嘉亚卓在寺庙的餐厅里吃的饭菜,伙食很简单,菜里好像加了从未吃过的调料进行调味,很特别。

    简单的晚饭结束之后,唐延诚跟着奈嘉亚卓和其他的僧人一样在旁边的水池里洗了碗送回去摆放好,奈嘉亚卓说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唐延诚便跟着他在纵横交错如迷宫的寺院里穿行着,路上不时有僧人停步驻足对着奈嘉亚卓打招呼,他微笑着点头示意,笑容在初升的月光下看起来如同佛殿中的神佛。

    僧人的生活原来是这样的简单平淡,自己是在声色犬马的环境之下生活成长的,唐延诚晚上早早地就睡了,奈嘉亚卓坐在桌前翻阅着经文,宁静而安详。

    唐延诚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是十点钟,奈嘉亚卓正坐在自己的对面念着经文,电话响起时,他的肩膀抖动一下,唐延诚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接起了电话。

    是张允然的声音,“最近还好么?”

    “嗯,不错,你怎么样?”唐延诚听着电话的另一边,十分安静,他还以为是张允然喝醉之后又给自己打电话。

    他这样的想法很顺理成章,因为张允然是一个坚强并骄傲的女人,不管内心是不是这样,至少她的外壳上打着这样的标签,若不是酒精的作用,她怎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下再次拨打自己的电话。

    “我也挺好的,问候你一下。”

    “哦,还没睡?”唐延诚不知道说些什么,客套地寒暄着,尴尬的电话里尴尬的声音通过尴尬的电波传进他的耳朵。

    “这就打算睡了,拜拜。”

    唐延诚还没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他打了个哈欠,心里却因为这个电话而变得不平静起来,他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安琪已经有阵子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了,真的有那么忙么?

    不过有些时候,唐延诚对待感情就像是个涉入情场不深的青涩少年,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愿意给安琪打电话,心里却还在克制着自己想要听她的声音的欲望。

    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唐延诚沉沉地睡去了。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奈嘉亚卓坐在桌前,淡淡地微笑着,“早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

    “啊,”唐延诚坐起来抻了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奈嘉亚卓站起身来,换上了普通的僧人穿着的衣服。

    唐延诚给酉阳打了个电话约好见面的地点之后,就和奈嘉亚卓一起出门了,一个年轻的僧人站在门外,低头等待着,看到奈嘉亚卓和唐延诚走出来之后双手合十行了佛礼便跟随在两人身后。

    酉阳一大早便醒来了,听说要和活佛同行,兴奋得睡不着,“活佛呢?不是说要和活佛一起去么?”

    “这个嘛,”唐延诚脸上顿时三道黑线,“这位就是奈嘉亚卓活佛。”

    “哇!不会吧!好年轻哦!”酉阳用夸张的语气说着,像是追星少女见到了偶像一样。

    奈嘉亚卓微微点头,“时候不早了。”

    几人跟在奈嘉亚卓身后来到了喜玛的小屋,唐延诚敲了敲门,还是无人应声,推开门之后,房间内依旧是空无一人,房间里的茶杯、书籍还是保持昨天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

    看来喜玛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回来。

    奈嘉亚卓从桌子上拿起了喜玛的茶碗,默念着听不懂的经文,片刻站在门外,背向西方,将茶水泼向背后的位置。

    唐延诚和酉阳都有些不解,旁边的年轻僧人轻声说着,“活佛这是想要请问上天喜玛的位置。”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僧人们也要用这种方法。

    片刻之后,奈嘉亚卓转过身,茶水泼在地上瞬间就被泥土吸收,显现出了不规则的形状,以最湿润的地方为中心点,奈嘉亚卓指着泼出去之后印记最远的地方,“我们就去那里找。”

    说完,奈嘉亚卓向着那个方向迈动了步子,年轻的僧人紧随其后,唐延诚和酉阳面面相觑,有些半信半疑,最终还是跟上了奈嘉亚卓。

    步行大概十几分钟,几人便来到了山脚下,奈嘉亚卓带着年轻的僧人从左边的岔路上了山,酉阳和唐延诚走右边的方向,小僧人带着手机,如果谁先发现了打电话就好。

    约定好了之后,他们兵分两路,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寻找。

    看到奈嘉亚卓他们已经走远了,酉阳这才小声地问着,“这个真的是活佛?”

    唐延诚点点头,“没错,怎么了?”

    “真是年轻的有点儿不敢想象。”

    说到这一点,唐延诚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还一直以为那位年长的高僧是比奈嘉亚卓身份更高的人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关于活佛的电视节目,拍摄的活佛年纪都不大,十几岁甚至几岁的时候就被选为了灵童。

    关于转世活佛的事情,唐延诚在夜间无聊的时候曾经问过奈嘉亚卓。

    “我的曾祖父的父亲是土司,虽然土司已经被废除了,但是我的家族在家乡声誉极高。我生下来的时候刚好是第六世朱毕古圆寂虹化之时,第六世朱毕古圆寂的时候曾经留下暗示,‘面朝西方,指引者在乳汁的东方。’”

    根据这个暗示,摄政和僧俗要员,立即请来了专职降神的乃均降神,指明转世方向。虽然事先并没有将朱毕古的暗示告诉乃均,但是事实上乃均降神之后指明的方向的确就在西方。

    摄政立刻派大德高僧到拉萨东部的曲科甲圣湖观察转世地方的地貌特征显影。先向湖中抛撒宝瓶药物,然后择地诵经祈祷,静观湖面显现幻影,最后描绘出转世地的环境和特征。果然,僧俗要员根据地址特征显影在地图上对照过之后,在奈嘉亚卓的家乡找到了一面湖水,看起来就像是正在哺乳的母亲的样子。

    据此,他们立刻来到了奈嘉亚卓的家乡,在他们的县上找到了四个出生于第六世朱毕古圆寂之时的童男。

    “那时候一位高僧住进了我家,就是索南曲结大师,你我第一次见面时与我一同坐在经堂上的高僧。那时候我只有三岁,索南曲结大师说自从第六世朱毕古去世之后,僧人们一直在着手寻找转世灵童,找了长达三年之久。向我的父母说明来意之后,索南曲结大师便开始了测试。”

    当时的索南曲结带着的信物是第六世朱毕古生前用着的茶碗,和几只同行带来的茶碗放置于一起,奈嘉亚卓不假思索便拿起了第六世朱毕古的茶碗。

    与他一样挑选出了正确信物的人还有另一位灵童。在寻找灵童的过程中如果有多名灵童,就要进行下一个仪式——金瓶掣签。

    摄政和大活佛、僧俗要员被召集到大昭寺,把灵童的名字写在签上放入金瓶中,众僧人念金瓶经,摇瓶三次,将签抽出,签上写着哪位灵童的名字,就被定夺为朱毕古转世。

    奈嘉亚卓的名字被从瓶中抽出后便被送到了哲蚌寺学习经典,由其他德高望重的活佛剃发受戒取法名,与高僧一同生活被培养一段时间之后便去往布达拉宫的日光殿进行“坐床典礼”。

    “就这么被选上了?”酉阳有点儿意犹未尽。

    “活佛自己是这么说的。”

    “啧啧……还真挺有意思的,可是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另一个才是真正的活佛啊。”

    “听说另外一个虽然落选了但是从挑选信物的仪式环节看来也是与佛有缘的,所以也会被送往寺庙学习,活佛不一定只能由灵童转世来选出,有德望的高僧也能成为活佛的。”

    “可惜我不是藏族,不然的话说不定也能被选上,”酉阳踢着脚边的石头说着,“哎,咱们这个找法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那也没办法,必须得还给喜玛。”唐延诚说着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佛珠,长叹了口气。

    “寡人累了,为了你受苦受累的,你也不说表示表示。”酉阳怪怪腔怪调地说着,伸出手翘着兰花指指着唐延诚。

    “我看你不像寡人,像寡妇,不对,酉公公。”

    酉阳怒喝一声追了上来,卡住了唐延诚的脖子,“没错,上辈子你负了我,这辈子找你报仇来的。”

    两个人笑着扭打在一起,唐延诚伸手搔着酉阳的腰间,他知道酉阳从小就怕这个,酉阳顿时笑得直不起腰来,脚下打滑,一下从上面滑了下去。

    看着酉阳像是溜滑梯一样倒着滑了下去,唐延诚哈哈大笑,山坡并不陡峭,所以也不用担心。

    然而伴随着“啊”的一声大叫,酉阳像是突然蒸发了一样从路面上消失了。

    唐延诚立刻追了上去,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大坑,像是捕兽的陷阱,上面覆盖着草木,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

    “你没事儿吧!”唐延诚蹲在坑边大声喊着。

    “没死!”酉阳没好气儿地说,“快点儿拉我上去!”

    在这里能看到酉阳坐在地上,坑大概有两米深,唐延诚听到酉阳的声音,底气还挺足的,看来是没事儿,“那你求我啊。”

    “啊!”又是一声惨叫,唐延诚顿时有点儿慌了,“怎么了?你不是说没事儿么!”

    “鬼!鬼啊!”

    “你说什么呢!”唐延诚愣了一下,这青天白日的哪儿来的鬼。

    坑里半天没有声音,唐延诚喊了几声,才听到酉阳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传来,“下面有个死人。”

    唐延诚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人,这种情况下还是什么都不要管的好,他伸出了手,“那你就别和死人做伴儿了,快点上来!”

    酉阳从坑里伸出了手,唐延诚一把抓住之后把他死命地往上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他从下面拽上来。

    “呼……你怎么这么重!”唐延诚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说着,“累死我了。”

    “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酉阳揉着两条腿,身上还在不停地颤抖,“吓死我了。”

    两个人坐在路边商量了一下,装作视而不见肯定不是办法,酉阳连连摆手,“那可不行,我看过一个小说里说是看到了死人,怕惹麻烦上身就装作没看见,结果最后那个鬼找来了,我可害怕!”

    “你看你这点胆子,小说里说的事情也能信?”唐延诚鄙视地看着他。

    “那也不行,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要是不想办法,我过意不去,算了,我们下去报警吧!”

    唐延诚点点头,那就去报警,把警察带过来也不至于会良心不安,两个人说着向山下走去。

    镇上的公安局就在农家乐对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他们一路走过去,酉阳都一言不发,唐延诚心说这小子可能真的被吓坏了。

    公安局的玻璃门上写着“此门已坏”,上面是汉语,下面写着藏文。另一扇门敞开着,不过也吱嘎吱嘎的。

    两个人推开门走了进去,虽然写着是公安局,但是规模也就和个派出所差不多,摆着三四张办公桌,两间办公室。

    一张办公桌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看着报纸,警察制服有些脏,他抬起头看着两个人,“有什么事儿么?”

    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像是北方人,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是这样的,我们来报案,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年轻男人立刻从椅子上站起里,速度快得好像屁股上装着弹簧,“你再说一遍!”

    “我们在山上发现了一个死人。”

    “头儿!”年轻男人冲向办公室,嘴里还大喊着,脚一滑差点摔倒在地上,“出大事儿了!”

    唐延诚笑了,这样的小镇可能很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他看着年轻男人的滑稽身影,无法抑制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