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即将被替代的人们
听完王凡天的话，米月放下了手头的报告，机械化的右手玩弄着自己酒红色的头发，她凝视着王凡天说道：“那么，你找我就是为了我的那些人工智能管理者吧。” 王凡天点点头。在人工智能技术开发与运用上，米月是走在整个鸿盟最前面的人。 东方大区不到一亿的工作人员产出了超过南方大区数亿人的经济产值，大量中低层的管理人员被智能管理者所取代。 智能管理者体系是由米月一力推动研发并投入使用的，在整个智能管理体系投入使用后，企业的行政管理效率提高了数倍，过去需要支付给管理人员的大量资金被省下大半，剩余部分则都被投入到了参与实际工作的一线人员手里。 其结果就是，在企业中投入一线劳动的员工薪水提高数倍，企业人员减少，人力成本降低，整体工作效率不降反升。 这些被裁撤的管理人员当然不可能全都是占着位置混日子，靠走后门进来的人。他们大部分都是高等学府出身，有着良好的工作能力，并且工作也尽心尽力的人。 然而，智能管理者确实有着他们所无法企及的优点。 经济学里，理性人的基本特征就是：每一个从事经济活动的人都是利己的。 也可以说，每一个从事经济活动的人所采取的经济行为都是力图以自己的最小经济代价去获得自己的最大经济利益。 然而，人类从来不是理性的。 二级市场上看到持有的股票价格高涨就会开心，看到账户资金缩水就会情绪低落。 企业的本质并没有变化，但股票价格的改变却能让人在几年内对一家上市公司产生完全不同的评价。 能够每时每刻都理性衡量风险与收益的人是几乎不存在的，这也是为何二级市场总是在剧烈波动。 而随着人工智能的出现，许多过去掌握大量资金的基金经理被智能管理者所取代，它们毫无感情波动，只会根据客户的要求获得符合风险的对等收益。 也正是这些智能管理者的出现，使得二级市场的剧烈波动变得越来越少，中小个人投资者变得几乎寸步难行。 与这些从业者类似，不同企业的交涉、合作由于管理人员个人的意愿与信息的不透明，几乎不可能达成最优解。 而智能管理者的出现则改变了这一切，在企业管理和商务合作中，它们所有程序都导向最直接有效的结果，多劳多得将被切切实实地贯彻执行，职场中再也不会掺杂私情。 这种极度高效的管理方式让东方大区能够在科研上投入更多资金，这也是为何近十年来医疗科技发展落后于通讯与人工智能。 因为伦理问题而受到制约是一方面，两边不同的管理模式也使得南方大区如同一个臃肿的巨人一般行走得步履瞒珊。 米月问道：“需要多少，这些管理者也是需要大量算力支持的，一次性没法分出太多。” 王凡天说道：“没你想得那么多，这次我只准备裁撤一部分人，不会像你那样直接全面动作。五十万份的小型人工智能管理者，我会用它们取代拖后腿的那些人，预计会有五百万人，在半年内逐步完成。” 虽然做出了裁撤的决定，王凡天却不会像米月那样一刀切，他需要的是平稳地提高效率，集中南方大区的力量，而不是引发巨大的混乱。 整个南方大区参与工作的人员比其他各区加起来都要更多，不可能一步到位。 在过去，别说是裁撤五百万人的决定，就算是涉及到数万人的决议都会受到大量高层的反对，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让王凡天想要在短时间内推进人员裁撤计划几乎不可能。 但如今，永生的奥秘足以压倒一切。比起让自己的亲戚朋友继续留在企业中轻松享受混日子，集中全力让自己能够永久地活下去才是他们此时唯一的愿望。 米月说道：“五十万份没有问题，我们的数据中心足以支持它们。那么，你准备给我多少资金？” 王凡天说道：“全部。管理人员平均月薪大约为八万人民币，每月四千亿人民币的薪酬我会全部支付给这些人工智能管理者。” 米月听到后笑眯眯地翘起了嘴角，道：“老王你这个人虽然有点古板还有点优柔寡断，但是你付钱的时候还是很爽快的嘛，我在这就先替那些研究人员感谢你的慷慨解囊啦。” 人工智能管理者当然不会是免费的劳动力，东方大区的那些技术开发者就是它们的所有者。这些薪酬大部分会支付给研究人员，另一部分则会投入其他科研项目中。 王凡天听到米月的那些形容词，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是挤成一团，声音低沉的说道：“既然知道了那就赶紧去办事，先把十万份发过来。” 米月也不恼，马上就能拿到一笔资金让她心情很好，笑眯眯地跟王凡天道别后关掉投影离开了。 见到米月离开，王凡天摇摇头叹了口气，共事多年两人也算互相了解，习惯了之后他也懒得去与她计较。 重新编辑了另一份文件，王凡天将它发给了公司中的高层和那些下属子公司的一把手，这些人掌控着整个南方大区的高新技术和经济命脉，也清楚正在进行的永生细胞研究。 想到那几个总和自己唱反调的人，王凡天严肃的脸上也不由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老家伙们，现在轮到你们头疼了。” 南方大区，某处临海城市，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欣赏着远处的风景。 老者名叫陶仁坤，年过七十的他穿着黑色中山装，鼻梁上挂着一幅银白色边框的眼镜。 十月份刚刚入秋，秋雨洗刷过的天空，像大海一样湛蓝碧透，开阔的视野让他的心情变得舒畅。 永生细胞的出现让他再次产生了对生活的热情，原本因为年纪渐长而开始放手的权力也被他重新收回，现在他仍旧是这家大型医药公司的董事长。 “您好，有您的重要讯息。” 智能管家的声音响起，老人浏览着那份报告，原本显得和蔼的脸庞转瞬间就变得阴沉。 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王凡天这个臭小子，这是选了个好时候。” 南方大区的人口接近五亿，人一多自然关系就变得更复杂。王凡天当年退伍后回到古戈尔科技一路上位的过程中有不少人给了他帮助，但这也同时得罪了另一批人。 比如老人在十几年前就是有力竞争者之一，可惜最后输给了王凡天，这也使得此后多年两人一直关系极差。 放在过去，裁减数百万人这种激进的提议几乎会被所有高层反对，更别说早就与王凡天不对付的老人。 可如今，只要是对永生细胞的研究有利，别说只是裁减一批混日子的亲戚，就是将至亲子女踢出企业他们也能毫不犹豫地去做。 时间从不会停留，他们比任何人都更着急。 “把这份文件发给所有董事。另外，告诉卫东，这次情况特殊，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和稀泥了。” 文件在短时间内便发送到所有董事手上，看到那文件中激进的计划、激烈的措辞，即使感觉荒谬，他们也仍旧选择了去执行，老人掌控着这家企业的一切。 某处豪华套房中，名为陶卫东的中年男子看着父亲特意给自己的留言，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变得凝重。 在父亲的遮蔽下，他在公司安插了不少亲戚朋友，此外还有数名与他关系匪浅的女性也坐上了高层管理的位置。 这家大型医药公司有两万多名员工，按照文件的要求至少要裁撤六百人。去掉那些在一线工作的人员，管理层一共有两千多人，这意味着有三分之一的管理人员会被替换掉。 “嘭！”将一旁的高尔夫球杆狠狠摔在地上，男子拿起茶杯仰头灌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口因为愤怒剧烈地起伏着。 在那些亲戚朋友面前，他就好像神一般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整日都能听到他们的赞美与吹捧，这让他感到心情愉快。 他知道自己没有父亲的聪明头脑和坚强意志，只不过是一个仰仗长辈余荫的普通人。 但他不在乎，他没有父亲那样远大的抱负，他只想轻轻松松地吃喝玩乐，被人围在中心吹捧。 即使他们未必出自真心，但那种明明不情愿还是不得不为之的虚伪模样更让他感到快乐，至少他比这些人活得更肆意、更真实。 而如今，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他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父亲，一旦违背父亲的意志，自己也会和那些可怜虫一样被踢走。 陶卫东了解自己的父亲，和蔼可亲的外表下是冷漠无情的内在，就好像他当年无情地甩开母亲一样，自己这个儿子也不过是他故意放纵的一个破绽。 完美无瑕的人会让人警惕恐惧，而一个宠溺儿子的老人形象能让其他人更放心。 陶卫东也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这个无能儿子的形象，他不会去做出格的事情，只会在规则范围内贪图一些蝇头小利，不会有人来在乎他这么一个无害的家伙。 几分钟后，陶卫东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将父亲的指示完美地执行了下去。 或许，他骨子里也是与父亲一样的人，无论是所谓的情人还是亲朋好友，该抛开时他绝不会犹豫。 医药公司的某处办公室内，之前影像中的那名年轻男子正在哼着歌整理着行李，明天他就可以带着那名新来的女下属出差公费旅游了。 此时的他早已将自己的那点工作抛到了脑后，身为董事的侄子不会有人来管他，那些工作扔给底下的人去做就好，反正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那些苦哈哈的家伙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天赚到的钱还不到自己工资的一半，这就是有关系有背景的人与普通人的差别，自己投了一个好胎，无需努力便能轻轻松松拥有他们羡慕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