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冰雪天宫，痴字如刀
古隐界，人族疆域北端。冰原辽广，地势平坦开阔，衔蜿蜒小道接通巍峨雪山，高低起伏跌宕，连绵不断。一眼望去，只见边沿与天际融为一体，难见尽头。 寒风呼啸，雪飞鹅毛。天地茫茫，满目皆冰雕雪铺，素裹银装。景色梦幻，比之童话里描绘的冰雪世界也不逞多让。只可惜抬眼向四周望去，人迹全无、鸟兽稀少，让这梦幻景色失了几分浪漫，徒添几多凄清寂寥。 气息氛围一如雪山之巅。穿眼望，但见举目晦白，云环宫殿恢宏，气绕楼阁连片。庭内白鹤乘风起舞，空中倩影妙姿飘飞。人鹤之间时不时地交错穿梭，却井然有序，恣意自然且逍遥，端的一派仙家景象。 忽地，一道白色倩影从天际飞来，急促穿过宫殿楼阁与重重人影，在云气间划下一道笔力浓重的痕弧，款款落在城楼中央最宏伟的那座宫殿门前。 “圣州天宫分殿雪云瑶求见宫主！”白色倩影落地后，整理了一下衣裙，对着两旁露探寻的持剑女侍微微拱手，清声朗道。 说完，雪云瑶连忙从怀里拿出一块菱形白玉令牌，交给左边伸手的持剑女侍。那持剑女侍凝目查看了一下令牌，确认后，对身旁的同伴轻轻点头示意，捧着双手，恭敬地将令牌还给了雪云瑶。而那得了示意的女侍卫则赶忙跑进宫殿通报去了。 不一会儿，女侍卫去而复还，打开宫殿大门对雪云瑶做了请的手势。 雪云瑶轻轻颔首，款款走进宫殿。 进了宫殿，但见殿内空旷，上悬百盏冰晶华灯吊顶，内燃幽白荧火，光亮通透，晶莹绚丽中别显清幽。数十高大巨柱罗列耸立，各类珍稀奇禽栩栩如生，追凤随凰、纷飞其上。 大殿正上方向，矗着一座白玉晶石堆砌得犹如浑然天成的阶梯高台。高台上，一扇珠帘自然垂落，晶莹泛幽光，如洞庭水幕，朦胧中将帘后情景尽数遮掩。 珠帘后，一尊雕有冰凤雪凰左右环绕的椅座横陈，孤高清寒，不名而显。椅座上，一道雪色身影只身端坐着，凄清寂冷。 隔着水幕珠帘，不见其容貌，就连身影也看得朦胧，只见大概轮廓。但当你看到她的第一眼，便会下意识地想到一种事物——雪。 那身影纯白如雪，姿态孤傲如雪，气质亦是如雪一般清寒、凄冷，让人望而却步。 雪云瑶望了一眼那身影，旋即连忙低首弯腰福礼道：“雪云瑶见过宫主。” “何事？”声音从珠帘后传来，如山巅梅香般幽远，又如白雪一样清冷，让人听了心生一种淡淡清凉，舒适却又不敢亲近。 “启禀宫主，据‘雪鸢’探报，无极宫尊主洪无情已往花月楼向花后舞轻依提亲。”将消息禀报完，雪云瑶便不再说话，躬着身子静静得待在一旁。 “提亲？”闻言，珠帘后的雪色身影轻轻念叨了一声，随即平静道，“本宫知道了，你有心了，回去吧。” “是。”抬头朝珠帘后望了一眼，雪云瑶轻应一声，转身退出了宫殿。 “洪无情，你终究还是这么做了么？”清冷幽远的声音响起，如叹息一般，在大殿里久久回荡不息…… 许久，雪山之巅，朦朦云层里。一道白袍身影自虚空徐徐踏步而出。 看着下方连片的宫殿楼阁，洪无情双眸微微一凝，沉静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良久，他幽幽一叹，脚步轻轻踏出，身影瞬间跨越空间，悄无声息落至地面。只见他目光凝神一亮，双眸如两扇明镜，映出无数纵横交错的奇异光线。接着，他伸手一探，身子直接如水一样融进虚空。 待他身形显现，却是到了冰雪天宫一众宫殿楼阁的外围。不等一众守卫惊叫出声，洪无情轻声道：“烦请通报你们宫主一声，无极宫故人洪无情来访，还望一见。” 说罢，洪无情不再多言，闭起眼睛独自养起神来。 闻言，一众持剑守卫左右打量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洪无情，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然后两个统领模样的女子点了点头，其中一个连忙转身向宫殿跑去。 不一会儿，那守卫统领便回来了，对洪无情恭声道：“道帝，宫主有请。” 她话音刚落，洪无情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两个字飘散在原地——多谢。 进入中央大殿，洪无情还未抬头，便察觉到两道凄冷眸光汇聚在自己身上。 “……好久不见，”看着珠帘后那熟悉的朦胧身影，洪无情心中涌起万千言语，到了嘴边也只得这么落落的一句。 “是啊，好久不见……”清冷幽远的声音自珠帘后幽幽传来，如叹息般感慨万千。 语落，珠帘无风自动，往两边散开。缓缓露出了幕后的身影。 举目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面纱上那对明亮眼眸。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眸？ 眼瞳线条清晰分明、深浅可见，犹如绝代国手以上等丹青精心描画；眸色冰蓝，不见一丝瑕疵，宛如两颗浑然天成的冰晶宝石，晶莹透澈，明媚生辉。 美眸之上，黛眉如两重翠墨远山，横看竖瞥间虽无语言说，却自有万种风情。眉上额前一枚冰晶雪花吊坠款款贴肤而落，无形中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典雅高贵。 吊坠之上，华冠高戴，一只栩栩如生的冰晶凤凰高贵昂首，状作长鸣。流苏一般的凤尾流光溢彩，束着三千泛着冰蓝幽光、如瀑垂落双肩后背的柔顺发丝。 发丝垂落下，玉肩宛若刀削而成。双峰挺拔耸立，腰如束约，肥瘦恰好。 风姿绰约，仪态万千。 凝视着高台上风华绝代的佳人，洪无情忽然笑了：“怎么突然想见我了？” 看着洪无情那熟悉如初的眉目，雪色身影抬头幽幽一叹：“我怕再不见，以后想见一面就难了。” 旋即不等洪无情回答，她眸光一敛，眉眼忽然一弯，笑眯眯地继续道：“听说你和舞轻依要成亲了，恭喜。” “嗯……”看着佳人忽然绽放的笑颜，洪无情只觉喉间莫名发堵，沉吟良久，只得说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语，“瑶儿……对不起。” “对不起？”将这三个字在唇中回忆似的念叨一遍，冰梦瑶抬起明眸，凝视着洪无情饱含歉疚的目光，仰面一笑，“洪无情，你知道我之前为何一直避着不见你吗？” 不待他回答，冰梦瑶凄冷一笑：“因为我不想你为了我抛妻弃女！更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是，我和你当初是有婚约在身，但舞轻依她呢？她怀了你的女儿，她算什么？知道说对不起我，那你又对得起她们吗？” 冷冷一笑，冰梦瑶继续道：“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又愿见你了吗……因为我听说你向她提亲了，我以为你真的想清楚了，没想到还是从你嘴里听到了这三个字。” “你既然说对不起我，那我问你，你打算用什么补偿？”见洪无情满脸苦涩，冰梦瑶凄苦一笑，转身拂袖道，“你回去吧。” 见冰梦瑶神情决然，洪无情眼帘微垂，只得萧然地走出大殿。宫殿大门关闭后，一阵凄婉的幽幽歌吟随风飘起，久久回荡： “世人皆道痴情好，不知痴字无情刀。郎眷伤却女儿心，妾恋催得红颜老。不若浮萍江湖散，忘归天涯自安好。此生无缘作君妻，但盼来世天作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