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治国不一道,便国不法古
赵祯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待朕亲政的那一日,定然会支持老师一扫如今之积弊!” 他少有以朕自称显然此刻的他是尤为激动,不过这句话说完后脸上又露出不易察觉的悲伤神情:“只是如今大娘娘的身子近些日子,太医去瞧过后也开了许多方子却仍旧不见好转,这让我有些担忧!” 作为君主他在刻意的不表露出太明显的感情波动,喜怒不形于色方才是帝王心术。 可是面对一个抚养了自己长大而且教导他为政为君的理念亲人面前,看到对方被病痛所折磨远远没有他看起来那样的从容。 赵祯有时候表达出的理念在刘娥的眼里都过于激进了,有大臣建言太后身子虚弱何不还政于陛下,安心在后宫修养身子被刘娥所拒绝。 就在君臣两人相谈之际,突然有宫人传唤道:“太后有旨意,想要在福宁宫见一见官家和杨相公,说一些体己的话!” 赵祯微微颌首,杨秉拱手行礼:“臣,领旨!” 宫人在宣完旨意后,立刻换作谄媚的笑容:“官家还有杨相公,臣已经安排了轿辇!” 若是以往刘娥绝对不会如此,少有会主动召官家相见,都会坐着轿辇会过来。 杨秉领了旨意上了轿辇,他心里明白太后的身子恐怕就在这一两年的时间里了,当初他所言的虽有吕武之才但无吕武之恶绝对不是一句恭维的话。 当今官家不是汉武帝而太后也不是窦太后,在处理朝政方面虽然无有大功却无多大过失,也会善于听从臣下建议从谏如流,处理军国大事也没有感情用事。 在他的心里,这位刘太后虽然是一个女子可在处理军国大事方面是远远胜过那个不靠谱的先帝。 不留他多想身边随侍的宫人就打断了他的思虑,说道:“杨相公,已经到了福宁宫了!” 这福宁宫都许多的宫殿,后宫内廷之中官家和太后游玩休闲的场所之一了,无论来多少次都觉得此处景致极美。 官家的驾辇自然不会与他同行且规模也是不相同的,他的轿辇则随在后面远远的跟随着。 赵祯下了驾辇则已经坐在了太后相邻的御座之上了,现在的刘娥面色有些苍白,那妆容也掩饰不住脸上暮色深沉。 即使她已经年迈依旧是与寻常女子一样有一颗爱美的心,所以试图用胭脂让面色红润一些。 见到杨秉来到她笑容温和:“杨卿也到了,快快坐下今日我们就是聊一些体己话,不用过于拘谨!”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huanyuanapp】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杨秉倒是十分受恩遇一样,可是这两年里他却是如同边缘人物一样,刘娥有意的将他排除在政治中心之外。 可是杨秉早已经过了那个少年意气的时候,也是面色从容的落座在一旁。 刘娥笑着说:“官家可是在怪罪老身,都已经是这幅垂垂老矣的样子还恋栈不去,不还政于你!” 说着又看向远处坐着的杨秉,依旧问出同样的话:“杨卿可是也如此想?亦或是朝中许多的大臣都有着和你一样的想法?” 杨秉刚刚还未坐热,就立刻起身回话:“回太后的话,臣绝对没有此念!” 的确官家早一日亲政他便有朝一日早点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完成自己的胸中抱负,可绝对没有因此而对刘娥生出怨怼之心。 身侧坐着的赵祯,也是蹙眉说着:“大娘娘怎么会如此想,我如今还有许多政事需要依靠着您,在心里盼着您的身子早一点好起来才是要紧事!” 刘娥听到这话也是笑着说:“今日说了来这里是说一些体己的话,即使官家和杨卿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埋怨和怪罪的!” 这样的话杨秉自然不会相信,若是上位者和你说我们之间敞开心扉说一些话,若是有一些对我不满的都尽管说出来,你当真没有任何顾忌说出来,这才是犯了最大的忌讳。 刘娥继续道:“这些年里我都想过将军政大权都交到官家的手中,可是官家的想法我都看的清楚瞧的真切,朝中的那些相公们不知道,难道身为先帝的皇后难道不知道吗?” “当年先帝将官家送到了杨卿身边教导,你们师生二人的想法何其相似,你们认为看到了大宋的积弊,就像是跗骨之疽恨不得将这些都一扫干净,可治大国若烹小鲜凡事都急不得!” 赵祯今日没有说上一些依从的话,而是有些态度强硬的回道:“大娘娘,如今朝中吏治败坏,以天下之力而奉一城,然而东京城中依旧有饥民不能裹腹,如今的大宋黄老之学救不得也根治不了!” 在刘娥等大臣的眼里,如今的大宋如同汉朝文景之时,需得百姓调养生息待国力强盛后再图国强。 治大国如烹小鲜这也是道德经中的话,也是刘娥表达出了自己的治国理念,他希望赵祯这个年轻官家也能继续延续下去。 刘娥也没有说言辞激烈的话,而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官家老身是真的害怕,你们要走的道路是一条看不清前路的地方,若是将大宋带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深渊,我又有何颜面去见大宋的列祖列宗啊!又如何该与先帝交代!” 刘娥是一个十分有政治头脑的女人,他当然明白官家还有杨秉想要做什么,这自古以来变法无有不流血,国家到底是走向兴盛还是彻底衰败? 他在与赵祯说完这番话后,又紧接着转向看着没有言语的杨秉说:“你会成为商鞅还是申不害?你知道你会面对何种阻碍吗?” 杨秉和赵祯能够看出大宋如今的积弊,难道其他的人看不出来吗? 别忘了他们都可是通过科举选拔出来的人才,都是天下绝顶的读书人,他们面对这些附着在大宋表皮的疮口,他们害怕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为这些病疮的源头是不能触及的,即使是皇权也不敢轻易触及那些人的利益! 杨秉自然明白刘娥所说的商鞅还有申不害,前者秦国得以图强而后者韩国却没有彻底根治病症以失败而告终,可是两人都不得善终! 在如今的大宋想要变法触及的利益群体实在太大,即使赵祯身为一国之君也无法做到完全庇佑于杨秉,否则赵恒活着的时候也不会在朝上活的那么憋屈了! 法不避权贵和士大夫就是一句笑谈,那时原本与杨秉相交甚密的同僚和大臣都会与之站立在对立面。 杨秉作揖回答道:“臣以为变法一事也是与时偕行,观大地诸国,皆以变法而强,守旧而亡,能变则全,不变则亡,全变则强,小变仍亡。” 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刘娥的问题,可是刘娥也是一个聪明人,自然也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番话的深意,申不害乃是小变只是暂时提升了韩国国力,所以依旧没有彻底改变。 这就是治国不一道,便国不法古就是杨秉此刻的政治理念了。 面对杨秉的回话还有赵祯激动的神情,这个已经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女人明白已经无法再去改变了。 她cao劳了半生,这个江山她还是要交到这个年轻的官家手里,看着身边充满野心急于实现抱负的官家,有时候在想一个守成之君或许更适合如今的大宋。 她说道:“这是拟定的旨意,从今日起便领一个新的差遣吧!” 身边的侍从宣旨,这些年一直边缘人物的杨秉竟然落得一个落枢密副使,刑部侍郎职的差遣和职务。 如今改制刑部侍郎乃是从三品,再进迁一步就是三品就能够真正的着紫袍了,这刑部侍郎乃是寄禄官阶无职事,而枢密副使乃是差遣。 正所谓同平章事主政,枢密使主兵这枢密副使的职能就是管理军事官职,正所谓军国要政就是同平章事和枢密使分权。 在如今的大宋即便是这些关于武事的职位也是轮不到武官的,若不是杨秉乃是正规科举出身,即使立下再多的功劳也担任不了这些军国要职。 杨秉倒是真正的知兵事,而且还有实战的经验绝对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且数次言明了许多西夏的动向调遣也是说明了他的超远卓识。
杨秉领旨谢恩,而一侧的赵祯面对杨秉的升职进迁心里开心欢喜,可是有些不满意的是杨秉更应该处理政事。 面对突然的升迁,杨秉有些被惊喜冲昏头脑的感觉,不过很快也就冷静了下来,虽然这些年里一直被刘娥搁置冷落,可是他的进迁速度已经很快了,沉寂数年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突然会被升迁,自然不会是刘娥拉拢人心的手段,如今的刘娥已经即将到了生命尽头的阶段了,这样御下的手段也不用用在他的身上。 果然紧接着,刘娥便将一封公函交到了杨秉的手中,赫然是顾千帆寄来的密函。 刘娥见杨秉看完公函后,方才缓缓说道:“杨卿曾在西北为官,如今我想要让你领这份差遣,至西北后一切准许你便宜行事,上下官员皆配合于你!” 果真是还有一件重事等着他,杨秉在看完了公函后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当初他所说的以蕃治蕃有了奇效,当初他落下的一步闲子如今却成了妙手,颇有一幅意料之中的感觉。 利用青唐六谷部还有回鹘牵制西夏如今也已经有了奇效,如今真正到了用他的时候杨秉也不会有任何退缩。 刘娥先是给杨秉升了官,所为的就是匹配他的位阶。 杨秉拱手说道:“臣愿意接下这纸军令状,绝不辜负了太后的期望!” 刘娥继续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大宋绝对不会明面上干预西夏,所以不会支援你一兵一卒,一钱一粮,留给你的就是当初在横山的蕃兵还有你留下的“弓羽手”!” 显然杨秉当然训练的那支至今还没有编制的队伍,这样中央的相公还有太后都是知晓的。 支援回鹘此番若是败了,那么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怪不得其他人。 赵祯有些急迫的起身说道:“大娘娘,杨卿此番无人护佑岂不是孤军作战,若是西夏党项人大军压境甘州抵挡不住,这实在太过危险了!” 在他的心里杨秉更多的会是萧何张良那样的人才,而不是将这样的人当作韩信去用。 杨秉拱手说道:“还请官家太后放心!” 他明白此番他前去才是最好的人选,不是他有舍我其谁的傲气,而是西北的那些蕃兵他的威望最盛。 若是换作了旁人绝对很难达到相同的效果,而刘娥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方才会选他作为此番人选。 此番前去他没有李贺诗中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番少年英豪之气,此去的凶险方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可是他没有任何的退缩理由和借口。 有顾虑那是因为如今的他有妻室有孩子,可是却又别无选择。 战争就是残酷无情收割着性命的地方,他正因为见识过所以说不出书生口中的浪漫情怀,他见到的只有阵亡将士妻儿的哀嚎声,还有两军对战阵前的残酷和血腥。 在如今的官家心里杨秉乃是接下来要与他做君臣相知的辅左之臣,他不愿意这样的人才会葬送在西北那样的兵险之地。 可是看到这个老师决然的态度,他明白自己说再多的言语也规劝不了,他也说不出让西北的百姓暂时苦一苦,等到他亲政那日会给予他们过上好日子。 他即使变得愈发果决可是在他的内心依旧是一个仁善宽厚的官家,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可是如今却是不得不为之,原来身为官家依旧有这么多的不得已和不得不为之。 他有些于心不忍的转过身听到杨秉的告辞直至离开,等到身侧的内侍说道:“官家,杨相公已经走远了!” 他方才缓缓转过身,看着愈发看不清的背影说了句:“告诉西北的官员,无论如何都需的护住杨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