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无欲无惧
话说那开酒楼茶馆的商人李昌清,这些时日也一同在宫中帮忙打理事物。见一切都已井然有序,他便打算离开禁宫回到自己的酒楼去忙活。 告别前向隆拉着他走到一旁,小声地商量起了一件“要事”。 “李老板,我得跟你商量个重要的事情,以后这方面可得全拜托你了!”见向隆压低了嗓子紧张得很,李昌清不禁心中疑惑,不知是何等要事得如此小心地来询问自己。“到底是何事?要给予李某甚么密令不成?” 向隆窃笑,“不错!”说着,环顾四周,见其他众人都只是自顾自忙活着,就不怕有人偷听了。“李老板,你的店是遍布全国,甚至连边疆小城都有,是吗?”李昌清点头,认真地听着,心想,或许是想让自己多加打听边疆军情吧! 只听向隆这时候才说出真实意图,“往后啊……我若出宫离开都城,可否都去你家店铺落脚?有没有个什么凭证,万一哪日我身边钱没带够,就给我记个账,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皇宫在这儿呢,有什么事找方丞相去就行了!你看,如何呀?” 一听说的竟然是这事,李昌清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说……向隆……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皇上了,皇上怎么还担心此等小事呢?若是要出宫,自会有行宫替您准备好一切,何必要住小店呢?更何况,真要来住我家小店,我也不能问您要钱呐!” “李老板,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不能问我要钱,我怎生好意思让你做亏本的买卖?大不了,你给打个折不就是了,钱必须得照付!另外,那行宫什么的……我可不住,还是住店舒坦!” 李昌清不再推辞,依旧乐呵着回道说:“好,好!既然你喜欢,你爱怎么着都成!我这里有块玉佩,还有这个榆木疙瘩手串,都是我的随身之物且刻着我的名号,所有分店的掌柜和老伙计都认识——只要有其中一件,就是信物,你且说是我的记账老友,专门上都城结账的即可!我会提前交代好所有的掌柜,无论您下榻何处,都必然是宾至如归!”说罢,就将这两件信物递给向隆。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不多说了,方丞相那边儿一会儿又得嚷嚷了,我先去忙活,有了空闲就记得来喝喝茶与这里的诸位叙叙旧,莫忘了,你也是开国功臣!虽然说你不愿意接受封赏,但是,该给的还是得给——”向隆也是有备而来,将自己准备好的信物也交给了李昌清,“这块铜牌是我特意命人打造了数块,分发给此次开国有功之人,作为将来应急之用。只要有此信物,到任何官府衙门求助,他们都如见我亲临必须应之!” 李昌清接过铜牌,激动不已:“我这做买卖的,最怕有人来闹事打扰生意,也的确是需要此物啊!万一遇上什么麻烦事,可以求助于官府自是甚好!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轻易动用,还请皇上放心!” 向隆摆摆手,“私下还是称呼我本名吧,叫皇上就老让我想起那自尽的小皇帝——你李老板办事,我向隆自是放心的!今日就到此,恕向隆不能远送!”说罢,抱拳以揖。 李昌清感慨万千,心想,若是向隆此生都如此顶着皇帝的帽子还谦逊待人,必定可广纳贤臣,造就千古盛世。 此刻,张熙仁正在家中,被女儿缠着讲述近日所发生的一切。 “爹爹,你都几日没回家了,才归来这么会儿拿了换洗衣服就走,也太……哼,我不许你走,你得跟我好生讲一讲,这些天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可不要听旁人道听途说,我要听你的原话!”说着,就嘟囔起了小嘴,拽住张熙仁的手臂来回晃悠着。 见张若珺一撒娇发嗲,当爹的就招架不住了。“好吧,好吧!我就跟你说说,你且让我把手里的包裹放下成吗?”见到张熙仁投降,张若珺才放开了手,坐到一旁等着父亲的叙述。 “……如今,就这么按着爹的意愿,顺利地把向隆推上了皇帝的宝座!这不着,都一直忙活到现在,只为重新将那朝中人事尽数洗牌嘛……哎呦,真是累得我够呛!不过好在,昨儿个回来了俩老伙计,接任了丞相与太尉之职,这会儿我应该能轻松不少了!” 张若珺听着父亲之言,喃喃自语起来:“真是向隆当皇帝?天呐……”见女儿若有所思,张熙仁心觉有异,便盘问起来,“怎地,你原本也认为他是个当皇帝的料?”张熙仁当然明白,女儿才没有如此看人的本领,只是,或许女儿家另有心思,如此或许能套得出话来。 “爹!我怎么会想那么多!”张若珺又撅起了嘴,小声说着,“这一当了皇帝,不就轻易见不着了么……” 张熙仁顿生笑意,把自己的胡须摸了又摸,哼唧哼唧地笑着。张若珺见父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就怯生生地打探着他的想法:“这些日子爹爹与他处得多,觉得这人除了适合为帝之外,可还有其他好处?” 当父亲的斜着眼撇着闺女,笑着反问:“你想,他可还有什么其他好处?” “讨厌……”张若珺羞地转过头去。 张熙仁站起身,再次提起了包裹,回道说:“要不,你登基大典过后与我一同入宫,就说是现在缺人手想来帮忙伺候皇上,你且去探探口风,看他是怎么想的。如果你们能够两情相悦那爹自是高兴,但若那向隆并无此意,你切记勿强求,记住了吗?” 听到父亲如此决定,张若珺欣喜若狂。 再看宫中花园里,就在距离那三个新墓碑不远处的地方,仇天勄正在教向隆如何更灵活地使用那把新入手的黑金偃月刀。 只见那刀锋凛冽,在向隆手中已是动若游龙,仇天勄只听得耳旁“唰”地一声风鸣,随风飘扬而下的竹叶被劈成了两半,缓缓旋转而下。而向隆此时,却停下了手里的刀,一动不动。仇天勄定眼一看,那刀剑上正趴着一只青色毛虫,还正蠕动着身子活得自在。向隆将虫甩入一旁的土中,继续舞起了偃月刀。 仇天勄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着,“不愧是钱将军的关门弟子,他那一身绝学该是都尽数传授了。如若不然,要迅速上手如此兵器却也是件难事。” 向隆将偃月刀搁在一旁,取出汗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并拿起一旁的茶壶往口中倒着茶水。 这时,淳玉公主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 见来者是淳玉公主,二人都作揖以礼。见公主还礼,一旁的孩子也跟着还礼。他很是好奇,因为他觉得,眼前之人完全可以不对公主行礼。 淳玉开口说道:“想必你还未见过这孩子……他是先皇帝的遗子,母亲也在前日……自刎了……”说着,声音清了许多,眉头也皱了许多。 向隆听后,也是心中一阵酸楚。他走上前去,想摸摸那孩子的脸庞,开始,孩子故意躲开了一下。可是,当孩子仔细盯着向隆看了一会儿,看见了他那温和似水的眼神后,却接受了他的抚摸。 见孩子愿意接受自己,向隆心中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他轻轻抱住了孩子,拍了拍他的后背,而后才松开,抱着他的双肩,说道:“今年几岁了?” “七岁了!” “七岁呀,那就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小孩子。书经可都有好好诵读呀?” “嗯!” “可有练习骑射?” “有……只是,这几日,就没再练了。”孩子很是奇怪,为什么这个夺走了父亲位置的人,竟然比父亲更在乎自己的学业。 “这可不行!公主,他可有专职的先生教书授业?”向隆抬起头询问淳玉。淳玉公主回道说:“有……只是这些日zigong中人事大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去了哪里……” 向隆站起身来,沉默了片刻,随后召人找来了方济东。 他看着眼前先皇帝的遗子,说道:“将来,想成为怎样之人?” 虽说是七岁孩童,但毕竟也是生于帝王家,自小就有着傲人之势。他完全不惧怕眼前人,直言不讳:“将来,我要取你而代之!” “哈哈……好!” 旁人听见此话本都吓得不轻,生怕向隆会生气,不曾想到向隆竟然如此爽朗地开怀大笑起来。这时候,方济东恰好赶来。 只听向隆说道:“有志气!这才是皇家之人,你得好好记住今天的这番话,将来成为一个德才兼备,且众人拥戴之人物后,回到此处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等你回来为你的先父一雪前耻!” 孩子突然懵了。他也完全没有料到,向隆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方济东在一旁,也呵呵笑道:“是啊,倘若我与钱尚恭能在你这年纪就遇到向隆并传授功业于他,今日恐怕他就更不得了了!你正在最好的年纪,得好好学,若是先前的先生找不到,我替你安排更好的!” 向隆点头,“我找师父来就是为了此事。话说,我们原本所住的山林茅屋应该正空着无人使用,不如就让他在那里成长吧!如此一来,也不会有旁人打扰,更能够静心精修。” 淳玉不解,这二人为何会如此热衷于教育一个前朝遗留下来的皇子,这明明就是新朝最大的隐患,不杀之已经是大恩,怎还培养得紧? 正当淳玉想开口问时,向隆已经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公主莫担心,我等说的都是真心话。倘若这孩子,将来真能成为人中豪杰,我向隆又为何不退位让贤呢?” 一旁,正还站着遗皇子的奶娘,她是看着先皇帝长大,又帮着带大了皇子的女人,这一路上的一切比谁都更明白。她仔细想着向隆的每一句话,并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心中大为震撼。 “不光如此,孩子,你得记住,想要取我而代之的人可不止你一个!”向隆继续说着,而且还露出了一脸俏皮的笑容,“试想这天下之大,认为皇帝好当的蠢货自是不少。但若是这里面真有贤才可比我向隆更能胜任帝王之位,那我才真是梦里都能笑得出来!只是,那必须得是真贤才,”说到此处,他突然严肃起来,“倘若那只不过是打着贤人的幌子,实际无才无德只为权势金钱,甚至还欺骗良民欺压百姓者,只要让我向隆知道,定得而诛之!” 说罢,一敲手中的偃月刀,震地地面都微微颤动了起来。孩子的眼神非常坚定,他一字一句都讲向隆的话牢记在心头。向隆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心里很是高兴。他对淳玉与奶娘说道,“待他长大懂事后,告诉他郭贇的故事吧……”说着,大家都看了看那郭贇墓碑的地方。 孩子看见了那把插入了石头中的长剑,心中也是无限的好奇。只是,此刻他觉得自己不便询问,因为听向隆刚才的话,公主与奶娘应该都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离开皇宫,正坐在马车里往山林隐居中赶去的小皇子抬头问起了奶娘,“那郭贇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故事?奶娘,你就先告诉我吧!即使我现在不明白,就先记在心里,将来长大了早早儿地就能懂了!”听了孩子的话,奶娘心里也很是高兴。“倘若你先父皇也能像你一般虚心求教,且胸怀大志,或许这一代王朝就不会毁灭了……”而后,便向孩子娓娓道来那郭贇的一切,并且还告诉了他向隆的过去——“他没有亲自手刃丞相这个真仇人,还留着王元天这个仇人之子,不仅叫他大哥还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如今他又如此待你……你说,此人究竟有着何等胸襟呢!”奶娘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孩子点点头,向车窗外眺望着,心中亦是久久不能平静…… 淳玉公主送走了孩子后,回到了向隆所在的书房,里面正坐满了人,商讨着登基大典之事。 见到是公主前来,众人都像捡到了救命稻草,忙求助于各种细节以做参考。 只听向隆在一旁牢sao了起来,“一切从简就是了嘛,现在正是饥荒疫情灾后之时,国库空虚不说,该抄家的朝臣都还没抄全呢,这会儿就大肆铺张,岂不是太浪费了!人多就够排场了,其他的能免则免了吧!” 这话淳玉可不爱听了,她反驳道说:“你以为开国登基大典是给国人看的?大错特错!登基大典是给邻邦看的!倘若你连登基都做得如此寒酸不堪,旁邻多半就会以为此刻我国恰好是虚弱之态,是最可攻占之时!”向隆一听,被这话彻底镇压住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才好。 “嘿嘿,瞧见没?毕竟是公主话太有理,一句就能镇得住向隆这娃!”方济东见向隆失去了搪塞的理由,在一旁幸灾乐祸了起来。“这小子就是怕麻烦,其他什么都是假的!得了,你这个皇帝就负责走台,戏班子里的那套总见过吧?该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得了,其他的事儿,你甭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