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辅机听叔一句劝,官场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吕雉出身平民,虽然家里小富小贵,但也从没听说过堂堂宰相惧内的传闻。 武媚娘虽然在京城中听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可也只是当做市井流言罢了。 堂堂右相,执掌中书省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惧内呢?他又有什么理由惧内呢? 就算秦相的妻子是前前任宰相的孙女,也没必要如此吧? 倘若这话不是李乾说的,武媚娘当即就要开始质疑了。 望着武媚娘和吕雉将信将疑的神情,李乾微微一笑。 惧内的牛人很多,比如什么杨坚、房玄龄、戚继光…… 但如秦桧这般惧内惧到绝后的人,却是非常罕见。 他翻动着卷宗,很快找到了秦桧儿子秦禧的那一页。 “二位爱妃可知道,秦禧此人并非秦桧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养子?” 武媚娘轻轻点了点头:“是有这种传闻,不过却都被人当做坊间流言。” “这事儿其实是真的。” 李乾望着秦禧的名字,笑呵呵地道:“此人并非秦桧的亲儿子,而是秦桧妻兄王与妾生下的孩子,而王此人也是个惧内的人,不敢留下秦禧。” “恰好秦桧的妻子王氏难以生子,便将哥哥的儿子抱回来,让秦桧收养,继承香火。” “啊?” 吕雉与武媚娘都惊呼一声掩住嘴:“王氏不能生子,难道秦相不会纳妾吗?” 李乾笑着摇了摇头:“别说纳妾了。” “秦桧曾偷偷和婢女生过一个儿子,后来被王氏知道,非要提刀去杀了那母子二人。秦桧苦苦替她们求情,王氏才作罢,不过也是把那两人赶出了家门,还让那男孩改姓林,终生不得入秦家。”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这……” 武媚娘和吕雉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连亲生的儿子都被迫改了姓,秦相竟然这么窝囊? 当然,在震惊之外,还有种听到八卦的兴奋感。 当朝宰相的这种家门秘史,也就是在皇帝陛下这里才能听到吧? 陛下果然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呢! 带着盲目的个人崇拜,武媚娘抬头望着李乾问道:“陛下,既然秦相有此私生子,那是否就要从此人身上开始呢?” “非也。” 李乾翻动查看着卷宗上的人名,轻轻摇了摇头:“秦桧很在乎他这个不能归宗的儿子,若是从此人身上入手,秦桧必然着急,这件事就很难收场。” “朕想做的,还是从秦桧的妻子那边入手……” 武媚娘和吕雉听着他的想法,也渐渐陷入了沉思中…… …… 最热的六月刚刚过去,又迎来的比六月更热的七月,百姓们都盼望着早日熬过这热煞人的夏天。 表面上,京城依旧风平浪静,禁军出征,连带着高级武将统领们也离京了大半。 本来合该文臣们站到上风了,可严嵩、和珅两名文官首领又出去赈灾,却让文官势力减弱了些许。 并且,他们又渐渐冒起了内斗的苗头…… 尤其是右相秦桧与尚书左仆射蔡京之间汹涌的暗流,让众多文官们都当起了缩头鹌鹑。 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大肆张扬,然后进入两位大佬的视线,成为他们的争斗的炮灰。 所以,总体来说,京城内文武两方势力还是处于平衡之中。 但今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乱了秦府内的平静。 “娘!娘!” 秦禧神色慌乱,一路小跑,急匆匆地来到了秦府内最豪华的一处院落。 “怎么了我的儿?如此大惊小怪的?” 一道稍有几分慵懒的喝声从侧间书房中传来。 秦禧急忙快步走过去,嘎吱一声把门打开。 书房里,一名美妇身着姹紫慢束罗裙半开胸,肤色红润,眉角高高,两颧微耸却不破坏整体的美感。 此时,这妇人正仰坐在紫檀三角椅上,入神地看着手中书卷。 “娘,外公大人来了,看样子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儿!” 王氏眉毛一竖,登时从半躺着改为坐起来:“在正堂吗?” “儿子一听下人来报,让人安排他们去了正堂后,就来寻娘了。”秦禧急忙回道。 王氏迈着大步,带着秦禧一路向正堂赶去。 还未进门,便听到其内传来了一阵女子啜泣声。 王氏脚下更快几分,一到门口,便见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中年人,不断啜泣的,正是那女子。 “父亲?二姑?”王氏惊呼出声:“二姑您怎么了?” “唉呀!你可来了!” 王仲岏一见女儿到了,当即松了口气:“快,凤儿,你快劝劝她,你看看都慌成什么样儿了?” 王氏单名一个凤字。 “二姑?”王凤急忙快步走过去,扶住了那中年妇人的胳膊。 “凤儿,你可得帮帮我。” 王凤的二姑亦是个中年美妇,看模样保养的很好,比之王凤也年长不了多少。 只是如今两只眼睛哭得像桃子,却是再也看不出貌美了,此时她见了王氏更像是见了主心骨,急忙抓住她的胳膊:“凤儿,你表弟今天下午被永寿县的官差抓走了,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你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得救救他啊!” “啊?抓走了?” 王凤也是一惊:“他们有票牌吗?什么罪名?” “前日嘉会坊里有一家富商被盗,丢了半箱珠宝首饰,富商的老娘想要拦住那窃贼,还被推搡了一下丢了性命!!” “你表弟和他那两个狐朋狗友刚好在哪里闲逛,人家就一口咬定是他们做的!” 二姑哭得泪眼婆娑:“你表弟那孩子,虽然平日里不正经,但也算老实,他又如何敢入户行窃,又如何敢杀人?” “如今入了永寿县的大狱,这得遭多少罪啊!” 秦禧在一旁,端着茶水奉上来,安慰道:“二姑婆稍安勿躁,我去让人知会永寿知县一声,立马就把表叔放出来!” “就是啊!” 王仲岏也轻轻拍着桌子,大大咧咧地道:“二姐,早就跟你说不用着急了!一个小小的永寿知县,又如何敢跟我们家作对?改日就叫他丢了乌纱帽!” “伯阳,你亲自去跑一趟,可莫要给那知县好脸色!” “是,外公!” 秦禧低垂着头应下。 如果当初没出现意外的话,眼前这人本该是他爷爷,只是世事变迁…… “且慢!!” 王凤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秦禧,又转回头来:“二姑,是不是前日那富户就报了官?” “是……”二姑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那为何今日下午官差才去抓人?” 王凤深深皱着眉头,还有半句话她没说。 永寿县莫不是不知道二姑家和自己家的关系? 他们既然敢抓人,要么是有了真真切切的证据,要么就是别用有心…… “他们昨日是来家里问过,但只是问了问就走了。” 二姑哭哭啼啼地道:“可谁想到今日又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你表弟抓走了……” 本来都放下了,可隔了一日又突然来拿人…… 王凤眯了眯眼睛,转身望着秦禧:“你去皇宫,把你父亲叫回来!” 秦禧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地领了命出去,骑着马快速向皇城跑去。 ~~ 秦府被闹腾的不行,永寿县县衙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长孙辅机!你不要命了你?” 县衙后堂,知县张晚秋眼珠子瞪的溜圆:“那可是秦相的亲戚,你都敢让人去抓?” 永寿县的周县丞、王主簿两人也早就得知了风声,齐齐赶到了知县的值房。 “嘿嘿,县尊大人稍安勿躁!” 长孙无忌穿着他的鲜绿色官袍,头戴乌纱小帽,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他笑着道:“下官也不想为之,只是今日再核对了一下那日的情形,发现只有那三人嫌疑最大!” “如今也只是传唤而已,只要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对他们用刑就可。若之后再查清楚他们没问题,再放回去不就行了?” “你小子少跟我装疯卖傻!” 张晚秋急的嘴里冒燎泡:“那秦相的亲戚,你一个没事儿放回去就完了?到时候恐怕就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秦相不跟你一个小典史计较,可万一他盯上了我,那我这知县是当还是不当了?” 张晚秋真是欲哭无泪。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不就是典型吗?? 周县丞、王主簿也颇为同情地望着张知县,倒霉,真倒霉啊! 长孙无忌一看上司急的都快跳河了,也不得不跟他透露点实情,安一安他的心。 “县尊大人,实际上抓此人也不是下官的本意。” 他面上满是为难:“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的意思? 张晚秋闻言登时也不跳脚了,县丞主簿两人也愣住了。 大家早就知道长孙无忌这小子是个关系户,他能接触到“上面”也不奇怪。 只是,这个上面究竟是谁呢? 当初提拔他的好像是吏部尚书和大人,难道这是和大人的意思? 好像不对啊,和大人已经不在京城了! 知县张晚秋张了张嘴,但又闭上了。 这小子的舅舅是刑部郎中,刑部……难道是蔡京,蔡大人? 联想到近日以来,秦相和蔡大人之间的矛盾,张晚秋渐渐回过味儿来。 一个巨大的阴谋似乎即将浮出水面…… 张晚秋打了个哆嗦,与在场的周县丞、王主簿二人对视了一眼。 三人齐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两位顶级大佬就要掀起一场恶战了吗? 严相与和大人不在京城,这二位要抓住机会,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执掌中书省的右相,与目前几乎掌握完全体尚书省的蔡大人之间的倾轧……这可是神仙之战啊! 大战的激烈程度难以想象,到时候定然绯袍陨如雨,青袍尸遍地…… 想到这里,张晚秋三人的身子就开始打摆子。 当然,不是兴奋的,是吓的。 就算爹妈多给生几个脑袋,他们也不敢掺和进这么大的官场倾轧中。 “辅机……” 张晚秋喉咙发干,转着僵硬的脖子,转头望向长孙无忌:“你说的这个上面……” 他抬起食指斜指向右上方:“是不是那个上面?”
那里是县衙刑房的位置。 刑部尚书就是蔡京嘛!张知县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长孙无忌其实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叫这个上面是不是那个上面?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见张晚秋的手指向上,他眼睛一亮,一下子明白了! 这不就是指天吗?这是天子的意思啊! 长孙无忌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呼~” 张知县无力地坐回了宽背椅上,颓然长叹。 “老夫惨淡经营半生,想不到竟会以如此结局收场吗?” 用屁股想也知道,被圈进这等大佬之间的斗争中,定是要被碾的连渣渣都不剩的。 周县丞和王主簿也坐立不安,尤其是周县丞,虽说万一知县被干掉,他这个二把手就有可能上位。 但身处这种官场风暴中,官职越大、个头越高,越是容易被波及。 以目前可以预料的风暴规模来看,这风险比收益可是大得多得多啊! “县尊……” 坐立不安的周县丞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张晚秋提醒道:“县尊,我们是不是能把这案子移交给京兆府?” “京兆府?” 宛若死鱼一般瘫在椅子上的张晚秋一怔:“京兆府?!” 往常县里但凡有点好办的案子,京兆府就喜欢过来提,如此下面的功劳就变成了上面的功劳。 但永寿县也没办法,顶头上司来要,他们还敢不给不成? 而且,这也是天下所有附郭县的惯例和苦处。 要么说三生作恶,知县附郭呢?如张晚秋这样的,就是恶贯满盈,附郭京城了。 以往,每次想到京兆府那丑恶的嘴脸,张晚秋就心里犯恶心。 可今天想起那些人来,张晚秋却宛若见到了再生父母。 “是极,是极!” 张晚秋一个死鱼打挺……不,是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跳起来:“移交!马上移交!!” 这个烫手山芋不能再留了! 他转头望向长孙无忌,看着这个“罪魁祸首”。 “辅机啊!你也别怪叔,叔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的。” 张晚秋镇静下来,感慨地拍了拍长孙无忌的肩膀:“有时候上面人的一句话,咱们位卑之人就得跑断腿,哪有什么反抗之力?咱们都是苦命人啊!” “只是,今天叔要劝你一句,这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水太深,叔怕你把握不住……” 长孙无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但张晚秋却接着道:“叔经验丰富,替你把握把握。你就听叔的,甭管上面人如何,这事儿就到这了。”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及时脱身才是正道!剩下的不是咱们能管的了,就让那些大人物来cao心吧!” “哦……”长孙无忌懵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张晚秋见他这样,轻轻出了口气,急忙转头催促周县丞去办事:“去,安排几个踏实激灵的捕快,赶紧把人送过去!” “好!”周县丞重重一点头,这就要出门。 “那三个案犯一块送,可别说是有人是秦相的亲戚,还要像平常一样不情愿,可别露出破绽来……” 张晚秋如一个啰啰嗦嗦的老婆子,不放心地叮嘱着各种细节。 “好嘞!” 周县丞故作轻松地笑道:“昨日京兆府还打算来接手案子来着,我让人拖了一天没答应,说办不出来再给他们。” “今儿个就说实在没什么头绪了,甩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生疑!” 京兆府在享受着薅羊毛福利的同时,也要承担相应义务。 若是下面的县有什么难案,积案不能破,他们也是要吃挂落的。 周县丞快步出了门,那三个嫌犯刚被抓回县衙,连屁股都没坐,就被压着送往了京兆府府衙。 这个案子太难了,咱们永寿县把握不住,还是您来把握吧! …… 文渊阁,秦桧也知道了秦禧带来的消息,他一边派出人去打探,一边急匆匆地坐上轿子,赶回家中。 秦府里,哭哭啼啼的二姑已经去了后面休息。 王仲岏则紧张兮兮地望着自家闺女:“这事儿真有这么严重?用得着麻烦贤婿吗?” “父亲,那永寿知县莫非是昏了头,他又如何敢抓咱家的人?这件事本来昨日都揭过去了,可今天突然又上门抓人,这分明是突然受了人指使!” 王凤耐心解释道:“近些日子,相公与蔡京闹得很不愉快,这件事有可能是蔡京所为……” 如今严嵩、和珅不在京城,文官里敢和秦桧别苗头的,就只有蔡京了。 恰巧最近两人又有些矛盾,所以王凤将怀疑目标放在他身上再正常不过。 “蔡京啊……”王仲岏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正当他欲继续说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堂外邻近。 一身大红官袍,头戴乌纱帽的秦桧回来了。 “贤婿!” 王仲岏急忙起身相迎:“情况如何了?能不能把人放回来?” 秦桧脸色阴沉的可怕:“人犯根本没留在永寿县,直接被移交给京兆府了。” “负责此案的推官,是蔡京的胞弟,蔡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