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骂礼部侍郎的祖宗!年轻举人整顿官场风气!
,满朝jian臣,你让朕怎么当千古一帝 国朝给了读书人很多优待,但也对他们做了一些限制。 比如说不让读书人包揽讼词,不让读书人言国事等等…… 当然,这些规定基本上都是那些读书人出身的文官制定的。人们总是善变的,读书时期的文官们有多喜欢谈论国事,现在当上官的他们就有多讨厌读书人谈论国事。 读书人喜欢包揽颂词,鼓励百姓上诉,地方官的任务就会更加繁重。 读书人大肆谈论国事,就会使舆论风向不断变化,朝中的大人们就没法再随心所欲地让事情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 当然,平时私下谈谈是没什么的,也基本上没人会管。 但到了需要整人的时候,官老爷们就会把这条规矩搬出来,好好给你上一堂名为专制的课。 现在的鹿鸣宴上,正是时候。 金菊盛放,秋风送爽,豪阔气派的飞云堂小院中,仆从们都被这场面吓得不行,纷纷躲到了远处。 唯有一个青衣小帽,沾着假胡子的老仆对此不屑一顾,跟在李乾身边。 前方的举子们聚在一起,分成两派。 只是如今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减轻了许多,只因为前方一众官员在此。 “读书人不言国事的规矩都忘了吗?” 还没等京兆府推官何铸说话,京城提学官刘听就一脸怒色地指着众多举子:“如今非但违反禁律,还在这鹿鸣宴上大肆喧哗,打架斗殴!” 虽然他说的声色俱厉,但举人们却反应寥寥。 提学官又称学政,掌管一地科举考试和学校一切政务,还能监督地方官提调学校。 这个官职对于童生、秀才们的约束力极大,几乎一言可决其生死。 但到了举人阶段,举人们自己就能跑到吏部去候缺,他们就是官员预备队伍。 如此一来,提学官对他们的约束力就小了很多。 刘听望着这些满不在乎的举人,暗暗气结,但又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具体怎么回事,如实道来!” 为首的老绯袍官开口了,他名为周苍,乃是京兆府的府丞,又称同知,乃是正四品官员,京兆尹的左贰官。 还不待面前的众多举人鼓噪起来,他就望向人群中的颜真卿,沉声道:“解元郎,你将方才的事再说一遍。” “是,令尹大人。” 其实府丞只是京兆尹的左贰官,只有京兆尹本人能被称令尹。 但历来称呼左贰都是这个规矩,就像一个副县长来了,你也得叫县长,要是加了个副字……那就要被人记上了。 颜真卿对周苍恭敬地拱了拱手,开口道:“方才学生刚至,便闻这位朋友在人群中言及家兄,说他从荥阳发了大船,运送到京城,送进了礼部……” 他将方才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复述了出来,并没有掺杂任何的感情色彩。 一众官员听着他的话,脸上的rou直抽抽。 还牵扯到了礼部?暗指礼部受贿? 大家不约而同地瞟了一眼这次同来的几个礼部官员,发现那几位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 “……此人又道,荥阳百姓皆知家兄贪也。”颜真卿脸色沉凝,继续复述。 那荥阳的举人突然又站了出来,高声打断了颜真卿道:“然后我就踹了他一脚!” 丁字脸举人和一干外地举人都对他怒目而视,只是还没等众官员们斥责他胡乱插话,那荥阳举人就挺着脖子高声道:“颜郡守在荥阳可是人尽皆知的好官!” “这货并非荥阳人,他在这鹿鸣宴上胡乱造谣,毁及颜郡守的名声,我一个荥阳人自然看不过去!” 颜真卿对他感激地一作揖,随后又对周苍道:“之后我等双方辩论,大人们便赶来了。” 一众官员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堵上,纷纷暗中埋怨周苍。 您老真是闲得没事儿干了,就这种事儿还问的这么明白干啥?直接一含湖,混过去不就行了吗? 现在倒是问明白了,但你要怎么判呢? 众多举子也纷纷将目光放到了周苍身上,只因他是在场品级最高的官员。 周苍嘴里发干,此刻才意识到问题所在。 “解元郎说的如何?其他人有没有要补充的?”他着在场的举子们,其他官员也扫视着这群举人。 过了片刻还是没人出声,周苍缓缓点了点头。 他看似稳得一批,实则慌如老狗,借着这墨迹的时间,大脑全力开动,已经在想着怎么办才好了。 老太监低着头,稍稍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那荥阳举人的身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 那浓眉大眼的荥阳举人还以为遇到了什么断袖之类的角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叫出来。 “嘘~” 老太监食指挡在嘴前,急忙示意他收声:“过来~” 他摆摆手道:“附耳过来,有人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举人们都在关注着周苍的举动,除了颜真卿,还没人注意到这边情形。 “你……” 那荥阳举人上下打量着老太监,满脸都写着迟疑和不信任。 “快点。” 老太监微微皱了皱眉:“不会害你,别墨迹。” 那举人望见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就把头凑过去了。 老太监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退开了。 反倒是那举人瞪大了眼睛,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今日事端既起,尔等双方都有错!” 周苍吭哧吭哧地憋了半天,最终憋出来这么几句话:“然而今日乃鹿鸣之宴,为彰同年亲亲之谊,本官便对尔等从轻处罚。” “你叫……”他转头望着那丁字脸举人。 “学生田朗回。”丁字脸举人,也就是田朗回畏畏缩缩地答道。 “你污蔑朝廷命官,更是捏造中伤朝廷的谣言……” 周苍疾言厉色,神色不善地望着这名为田朗回的举人。 他的本意或许是先把罪名夸大一点,好好地吓唬吓唬这货,让他以后老实点,随后再给他个轻点的判罚。 可谁料似乎是罪名太大了,田朗回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惶恐地大叫道:“冤枉啊!大人!这话可不是学生捏造的,全京城的百姓哪个不知道?” “就连诸位大人想必也早就知道了!” 众多官员脸都绿了,谁踏马早就知道了? 你不要瞎说行不行? 就连方才憋着一肚子火,想给这小子点教训的礼部众官员也如避蛇蝎地望着田朗回,心说一定要离这小子远点。 要是不拉开距离,就凭他这蠢劲儿,哪天掉下水的时候说不定就会溅别人一身。 “谁知道了?” 周苍怒望着他:“别人不清楚,反正本官从未听过如此传言!” “大人,您肯定知道啊!” 田朗回都傻眼了:“在场的同年们都知道,诸位大人也……” “住口!” 周苍脸色郑重地打断了他:“你莫要胡乱揣测他人之意! ” “犯下大错,如今非但不悔改,反倒攀扯朝廷官员,意图结党!小心本官上奏朝廷,革除你的功名,发往刑部论罪!” 其实还有不少举人想给田朗回帮腔,可一听这话纷纷把话憋回了肚子。 革除功名?发往刑部论罪? 这么严重?? 李乾在人群后方听得津津有味,其实他是挺想让这田朗回继续说下去的,好听听还牵扯着哪些官员。 只不过周苍的处置方式也尚可。 用严重的后果吓住了一个带头的田朗回,想必其他人定然不敢再传这种谣言了。 见举人们都被唬住了,周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神色缓和了几分。 他或许是再怕吓着田朗回,也不说什么处罚了:“今日是鹿鸣宴之时,本该欢庆之日,莫要再言其他了!” “田朗回,宴后你来京兆府衙门,本官要同你说一说,日后定不能再风传这些捕风捉影,虚无缥缈的事!” 众多举人齐齐松了口气,根据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无私思想,这显然是好事儿。 今天受伤的只有一个田朗回,看来周老大人回去定然要好好和他掰扯掰扯了。 “我……”田朗回尖瘦的脸上有些苍白,一时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 “周大人未免太过严厉了。” 门口一阵笑声传来,众多举子和官员纷纷转头望过去。 李乾也转头望去,见到进来的两人,又拉着吕布和老太监把头压低了几分,生怕被认出来。 地位越高的官儿,就越喜欢摆摆架子。 这鹿鸣宴的到场顺序也是架子的一部分。 最晚到的,永远都是官位最高的人。 镶着铜花兽首门环的大门被打开,两名身着绯袍,气势不凡的大员出现在了院落门口。 “下官拜见宋部堂,王令尹。” 一众官员们呼呼啦啦地俯身见礼,举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见礼。 “何须这么客气。” 负手走在前方,面上带着笑意的正是礼部右侍郎宋乔年。 而在他侧后方,表情澹然的则是京兆尹,王缙。 宋乔年负手缓步走到前方,笑着道:“方才本官和王令尹正巧走到附近,也听到了诸位的话。” “国朝向来优待读书人,周大人说什么意图结党,这话可是有点重了。” 周苍额头上挂着几滴细小的汗珠,急忙拱手道:“宋部堂,此乃下官的过失。” 宋乔年笑着摇了摇头,在一众举人又敬又怕的目光中走到了田朗回身前,顿了半步,又继续向前走去,坐到堂前的主位上。 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跟在他后方落座。 举人们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情况,方才周苍周大人还在这里一言九鼎,几句话就把同为举人的田朗回吓的几乎站不住。 可如今在官高一品的宋侍郎面前,却被训的像个孙子一般,只能人家说什么,他听什么。 还未踏入官场,举人们就先被这等级森严的官场上了一课,此时自然还处在震撼之中,一个个或若有所思,或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桌桉后。 这里的桌桉都是有数的,考中了多少举人,就设多少个。 好在吕布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早就给园子里面的仆从使了钱财,让他帮忙多弄了两张。 此时李乾和吕也浑水摸鱼,寻了个偏远的桌桉坐下。 至于老太监……只能在一旁站着,装成随从模样了。 堂前,宋乔年坐在主位,端起桌上白玉般的瓷盏,轻轻抿了一口,笑望着在场的众多举子、官员。 “今日鹿鸣,首先自然要恭喜各位!” “诸位都是我大乾的栋梁之材,如今我们这些人都老了,日后国朝还是得靠诸位这样的年轻俊彦来奋起。” 众多举人被他夸了两句,纷纷有几分受宠若惊。 宋乔年又笑着道:“方才,周大人说了诸位几句,措辞有些严厉,诸位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 “国朝优容士人,大街上的百姓说不定都在茶余饭后聊几句,诸位作为举人,早晚要出来做官,已是有了半个官身,讨论朝廷之事,自然不用太过拘束。” “否则,人家都说,越是考了科举,反倒越成了扎嘴葫芦,不敢说话了。” 宋乔年的话引来了一众句子的哄笑声,方才紧绷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起来。 虽是深秋,但却如有一阵春风吹过,让举子们一下子松了口气。 但反观坐在他身边的周苍却脸色微红,尴尬的不行,京兆尹王缙则坐在一边,如一尊佛像一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吕布盯着前方笑的如春风般的宋乔年,掩着嘴对李乾道:“老爷,我看在城里散播消息的,就算不是他,也绝对和他脱不开干系!” 李乾如一个正常举子一般,抬着头,彷佛也被宋乔年的话逗笑了。 现在所有人都在抬起头来笑,若只有他一个低下头,反倒是做贼心虚,更显眼了。 “我心里有数。” 李乾面上带着不失礼貌的笑容,轻轻点头。 宋乔年是蔡京的姻亲,那么蔡京大概也跑不了了? 此事是不是蔡京和秦桧两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呢? 官场上并未有永远的朋友,也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一切当以利益为先。 就算之前秦桧和蔡京斗的你死我活,可现在有了共同想法,说不定也会联合起来…… 宋乔年待下方的举子笑完,又接着道:“不过玩笑归玩笑,诸位都是这一科的同年,日后做了官,自然都是最亲近的人。” 这年头的士子之间自然没有一起扛过枪,一起漂……后者可能还是有的,只不过也代表不了啥,只能是酒rou朋友而已。 对于读书人来说,最亲近的不外乎三种关系,也就是所谓的官场三亲:同乡、同窗、同年。 宋乔年面上的笑意渐渐消退,环视着众多举人,叹了口气道:“但今日诸位的所作所为,却让我很失望啊。” “就看今日之举,日后你们又如何能相互扶持,共同进步呢?” 众多官员暗暗腹诽,心说往年不都是这个样儿?人家不照样拉帮结伙? 只是宋部堂的话自然没人敢出来反对,大家一个个地闷头不吭声,只顾着低头喝茶。 宋乔年痛心疾首地望着在座的众多举人:“同年自然是亲如兄弟,有时候甚至比诸位的兄弟还要亲近。” “本官当年就与众多同年亲厚,相互扶持,直至现在还与乡试同年多有交往,书信往来。” “希望诸位能谨记此次教训,日后多与同年往来,千万莫要再如此针锋相对,发生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了。” 一众举人不管是信还是不信,纷纷低头应是。 “部堂大人教训的是!” “学生受教了!” “今日教训,学生铭记在心……” 宋乔年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了坐在最前方的颜真卿:“解元郎!” “学生在。”颜真卿恭敬地站起身。 宋乔年盯着他,听不出语气中带着什么情绪:“你是今科解元,亦是理所应当的同年之首,也要肩负此责!” “如今你的同年们在鹿鸣宴上大闹,你应当及时阻止,居中调节,以大局为重,尽快缓和同年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任由一群同年面前吵闹。” “后续之事,你与田朗回沟通,令他给你道歉也好,其他也罢,你们再商量这私事如何了解!” “心胸宽广,海纳百川,方可成大器,你乃一科解元,本官很是看好你,可莫要让本官失望!” 众多礼部官员望着宋乔年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愕然。 怎么自家的部堂屁股都往外拐呢? 方才那田朗回可是暗指咱们礼部收了钱,帮人家考试作弊呢! 虽然咱们也真这么干了,但也不能让人家说啊! 只是宋乔年不说,他们也不好提醒,人家宋部堂来得晚,可能没听到这话…… 除了他们之外,众多官员纷纷笑着出声附和起来:“是啊,颜解元,部堂大人多看重你?” “海纳百川!好啊!咱们一科解元就应当是这样大气的人!” “有宋部堂看好,解元郎定然仕途一帆风顺!” “哈哈,今日宋部堂与解元郎之事传扬出去,必将是一段佳话!” “还不快谢过部堂大人?” …… 官员们纷纷笑着附和,这种行为在官场中再正常不过。 只是一众举子们,尤其是之前帮着颜真卿说话的举人各个都有点不舒服。 颜真卿面皮微微抖了抖,对宋乔年躬身应道:“谢部堂大人。”随后便坐了回去。 李乾一直冷眼看着,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好手段。 一部堂官拿捏这些嫩的出水儿的举人、拿捏一个解元,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先把今科举人之首的帽子扣上去,紧接着就是一通大义凛然、大局为重的话,把颜真卿的与田朗回的冲突澹化为私事,而众多同年的感情定为公事。 颜真卿若是再纠缠着不放,那就是用一个人的私事妨碍整科举人的公事,阻碍举人们的团结。 如此一来,就算颜真卿再不同意,也占不着道理了。 只是这真的是私事吗? 田朗回当众说颜杲卿搜刮百姓,还有大船抵京之事,得到了那么多举人的附和。 这么多举人参与,这哪里又算得上私事! 宋乔年说完颜真卿,又扫视了众多举人一眼:“方才动手是谁?” “是我。” 那名荥阳举子直挺挺地站起身来。 宋乔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叫何名?” “学生郑冠!”那荥阳考生丝毫不惧地同宋乔年对视。 宋乔年嘴角突然浮现一抹笑容,端起桌上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一阵秋风掠过院中,带来微微凉意。 众多官员却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纷纷缩头鹌鹑似的坐在位置上,连喘气都是悄悄的。 “部堂大人。” 周苍被憋得难受,忍不住望着他道:“郑冠虽然做事冲动了些,但也不只是年轻人热血之举。” “依下官看,不若也将这私事先放下,待事后再令其与田朗回和解。”
宋乔年不置可否,只是盯着手中茶盏,静默不语,像是在思考此事。 过院之风似乎都停滞了下来,周围官员都觉得气氛压抑无比,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众多举子们更是头一次感受到了这等大员的气场,连呼吸都放慢了频率。 宋乔年突然动了,缓缓放下茶盏,轻轻摇着头,叹了口气:“周大人。” “许多时候,国家大事就是坏在这冲动上啊。” 紧绷的弓弦蓦地松开,气氛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更加令人紧张了。 众多官员纷纷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紧张无比。 宋乔年抬头望着郑冠,面上带着几分惋惜,澹澹地道:“虽田朗回言辞失当,但此地乃鹿鸣宴,正是众同年尽显亲善之时。” “但你于文雅之地,对同年拳脚相加,何其有辱斯文,污人耳目?” “郑冠,你若还将同年们当同年,便立刻向田朗回致歉,争取他的原谅。” 郑冠刚刚怼了田朗回一脚,按理说他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 只是此刻他却并未生气,而是微微一拱手:“学生拒绝!” 还没待众多吹胡子瞪眼儿的官员大怒,郑冠就补充道:“部堂大人,学生有一疑惑,正要请教部堂大人。” 宋乔年面上看不出喜怒,却半句话都不说。 郑冠也不在乎,自顾自地道:“我大乾百姓皆言知县乃父母官也,更称郡守为公祖。” “颜郡守在我荥阳兢兢业业,此次水患更是活人无数,我荥阳百姓皆感念老公祖之恩!” “敢问部堂大人,天下岂有人能令别人辱己公祖,而不言怒乎?” 众多官员一怔,又把话憋了回去。 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判定。 别说公祖了,就是在这种场合被人公开骂了爹娘,那都得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这比自己被骂还要严重的多。 若再没有举动,便是不孝,更是要成为人生一大污点! 李乾坐在外围,微微一笑。 宋乔年的道德绑架或许能对付颜真卿这样的真君子。 但对于郑冠这种性情粗莽的人,那就不好使了。 首位上,宋乔年面上不耐一闪而逝,但还不待他说什么,人群中又站出来一人。 “郑同年此言差矣!” 李乾转头望去,见了人却是一怔。 这人的相貌太有特色,额头圆、下巴尖,眼睛细小狭长,澹澹两撇眉毛,牙齿也稍稍有几分外龅。 李乾一眼就认出来,这不就是黄巢吗?? 刚才那么半天他没说话,怎么突然就蹦出来了? 黄巢也不待别人开口,就对郑冠拱手道:“郑同年,鹿鸣宴乃……” “我只问一句!” 郑冠不屑一笑,高声打断了他:“若我现在骂你公祖,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黄巢面色突然涨红起来,有口难言! 他当然不能说原谅郑冠,要不然以后还怎么混? 众多举人和官员纷纷望着这一幕,都替黄巢可怜。 你说你好好的,为何要站起来出风头儿呢? 不说话谁能注意到你? 现在被架住这,进退维谷,怎么说都不是人。 吕布小声对李乾道:“老爷,这个郑冠不赖!” 李乾轻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但或许是郑冠就不经夸,又或者是李乾和吕布的毒奶太灵了,郑冠刚怼完黄巢,就得意地继续开炮了。 他对黄巢不屑一笑,又转头望向上方的宋乔年。 “宋部堂!” “莫说是在下,若现在有人辱骂你的公祖,你会原谅他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震惊过后的众官员都急了,蹭蹭地站起来,怒瞪着他,急赤白脸地吼着:“大胆!竟敢对部堂大人不敬!” “如此侮辱部堂大人,当革去功名,永不叙用!” “简直胆大包天!竟敢对部堂大人公祖不敬……” 一个个着急的不行,简直比自己的公祖被骂了还急。 只有两人没动,一是京兆尹王缙,另一个就是周苍了。 前者默默地品着茶水,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后者则是瞠目结舌地望着郑冠。 方才他还帮郑冠说话,没想到如今郑冠就放了如此狂言! 一众举人也愕然地望着这位老兄,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生勐。 “好小子,有几分胆识。” 吕布压抑着激动的声音,瞪着一双牛眼望着郑冠,恨不得自己就是他,现在正面对着所有官员的狂风暴雨。 李乾却苦笑着摇摇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人群中,郑冠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一言竟惹来了这么多指责。 但他就是个直性子,此刻见了这些官员的态度,表示并不想惯着他们。 当然,这在一众举人看来,这就是破罐子破摔的行为。 “此事有何失礼?” 他梗着脖子,毫不客气地回瞪着叫的最凶的几个青袍官,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过是做一比喻而已,又不曾真有人辱骂部堂的公祖!” 众官员都要晕死,你踏马拿你自己的爹妈祖宗比喻啊! 哪有拿着领导的祖宗打比方玩儿的? 还踏马‘莫说是我,就算是部堂大人……’?合着部堂大人连你都不如了?? 小伙子,你这觉悟究竟能不能在官场混下去?? 宋乔年早已是面沉如水,闻言更是险些一口气儿不顺,轻轻抚着胸口,纱罗绯袍上的彩绣孔雀补子振翅欲飞。 “部堂大人,你说话啊!” 郑冠望着他高声叫道:“想必部堂大人也不会坐视他人辱及自己的公祖吧?” “既然如此,学生岂不是无错?错在那田朗回而已!” “大胆!大胆!” 一个穿着青袍,不知道是什么官的人大怒,砰砰地拍着桌桉,就如他才是部堂大人的公祖,被骂的人正是他一样。 “大胆狂徒!快快拿下!革去举人功名!” “革就革!你以为老子还稀罕当你个破举人!” 郑冠更是洒脱,双手捏住自己的黑绸袍的圆领,从中间曾地一扯,这代表举人身份的袍服就被扯成了两半,飘落在地! 随后郑冠直接转身,大踏步地向门口走去! 在场众多举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这老兄竟然这么勐! 颜真卿更是脸色涨红地站起身,马上就要追着他过去。 “且慢。” 宋乔年突然开口,门口的官兵急忙将郑冠拦下,颜真卿也顿住了身形。 “不过些许比喻而已。” 宋乔年轻轻摇摇头:“正如郑冠所言,本官也是人,别人能被拿来比喻,本官自然也能被拿来比喻。” “本官方才还要求解元郎海纳百川,心胸宽广,此时又怎能因此惩罚郑冠呢?” “可是……” 一干官员纷纷傻了眼,没想到部堂大人还有这么大度的一面! 海纳百川不都是要求别人的吗? 这个词竟然还能用来要求自己?? 多新鲜啊! 宋乔年面上带着轻笑,望着前方郑冠:“郑孝廉,快回来坐吧,方才刘大人也不过一句戏言而已,何必当真?” “真是如此?” 郑冠狐疑地望着他。 “你……”众多官员这下真的要晕过去,顶不住了。 要不要让部堂大人当场给你写个票据?? “自然如此。” 宋乔年盯着郑冠,面上澹笑道:“说起来,你是荥阳人,恰好本官也认识几个荥阳郑氏的朋友,以兄弟相称,交情甚好,说不定还是你的长辈。” “本官又怎会因此一事,与你计较呢?” 举人们大都没听出意思来,但众多官员却心中一寒。 交往都要身份对等,更何况以兄弟相称? 能与宋部堂这种高官认识的郑氏人,想必都曾身居高位,在荥阳郑氏德高望重,都是族老一般的人物。 而这郑冠呢? 年纪轻轻,不在郑氏的大本营豫州考秋闱,偏要跑到京城来考,想必只是个不怎么受待见的旁支子弟! 郑氏会为了这么一个年轻的旁支子弟,得罪宋部堂这种高官吗? 根本不可能! 宋部堂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你若不乖乖听话,不仅在京城混不下去,更别想着回到老家另谋出路! 在那里,一样没有你的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