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蔡攸的熟人
往日里热闹无比的宋府、韩府近些日子门可罗雀,站在门口耀武扬威的家丁、门子如今都躲回了府里,阔气无比的乌头门紧闭,丝毫不见往日八面大敞的威风。乌头门外二十步一岗,身着劲装、手持钢刀的兵丁们虎视眈眈地望着来往此地的每一个行人。曾经的巴结逢迎之辈走过这里时,都转过头加快脚步离去,生怕再招惹上什么麻烦。蔡攸坐在马车里,望着已经开始蒙尘的朱红乌头门,长叹了一口气。驾车的马夫察觉到兵丁的目光已经注意到这里,急忙挥动手中长鞭:“驾!”马儿吃痛,拉着马车离开了这条街,向北行去……今日的皇城门外格外热闹,不少马车远远停在了门外,蔡攸也是其中之一。“高叔叔。”蔡攸下了马车,快步向着另一边走去。“来了。”高勋一身绯袍,头戴乌纱大帽,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领着蔡攸向皇城内部走去。御史台位于皇城东南角,今日这条路上的官员格外的多。但大多数大臣见了高勋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开两步,只有偶尔遇到几个蔡党的忠实成员时,才会上来打招呼。只不过他们的笑容同样非常勉强。“据国公府那边传来的消息,今天的情况很有可能不太妙。”高勋和蔡攸走的很近,压低了声音叮嘱道:“那边让咱们提前做好准备。”蔡攸沉默了片刻,没有回这句话,而是问道:“我爹还不能出来吗?”高勋无奈摇了摇头:“案子没个结果,他们说依旧不能排除嫌疑,还是不肯放人。”但等案子有了结果,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那也太晚了。只不过如今形势比人强,仅凭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撼动皇帝加上中书省、御史台的决定,就算再加上其余众多蔡党官员也不行。他们只能接受这个结果。蔡攸深吸了一口气:“能不能保住性命?会不会牵连到家人、族人?”高勋没有回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不知道。”蔡攸眼前一黑,虽然高勋说的委婉,但蔡攸却能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就是什么也不能许诺,连最基本的也保证不了,根本就不能确定事情会到什么地步。“大公子……”高勋察觉到他的异状,忧心地望着他:“这次只有御史台独自审案,刑部并未参与其中,所以我们也……”“我没事。”蔡攸深吸了一口气,暗暗捏紧了拳头。“不过大公子放心。”高勋急忙安慰道:“就算御史台他们赶尽杀绝又如何?”“只要等案子审完,蔡大人从贡院中出来,我等未必不能改变他们的判决……”蔡攸捏着拳头摇了摇头,改变御史台已成定数的判决?何其难也?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御史台的判决要送往皇帝那里,待皇帝审批同意之后,由中书省拟招,门下省复核,随后开始执行。但就算蔡京出来,他又能做什么呢?他是能改变皇帝的意思?能改变中书省的想法?还是能从门下省使力?这三者都在年关时候同蔡党争夺过会试副考官,现在焉能不落井下石?蔡攸目光渐渐坚定起来,等蔡京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必须要在结果出来之前,就改变此事。但说的容易,他蔡攸却很难做到……高勋见他不再说话了,也陷入了沉默,在前面领着路,两人继续向着御史台而去。今日虽然只有御史台审案,但却并不禁止其他官员围观,蔡攸、高勋两人来到这里时,堂外已经快站满了人。“高大人……”围在正堂外的官员们纷纷向他问好,让开了一条路。“高叔叔,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就好。”蔡攸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同高勋告别。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根据官员们的潜规则,如果人数太多,正堂里的座位就按照官位大小排列。蔡攸没有官身,连进皇城都是跟着高勋进来的,现在又怎能进去凑热闹?没见这么多官员都在外面等着吗?“也好。”高勋叹了口气:“你在此等着,我……我和邓兄尽力。”说着就转身踏步进了正堂,只留下在场的其他低阶官员们好奇地望着蔡攸。若是放在往常,蔡攸肯定会接着这个机会,好好和这些人熟络熟络,拉拉关系。但现在他却烦闷的很,根本没心思做这些,只是心焦地隔着栅栏,遥遥望向堂中的情况……此刻堂中已经聚集起了一大批官员,穿绯袍的更是有十来个,都坐在左右两边,静默地等着。阎立德也不知抱着怎样的心态,放下了工部的工作,来到了这边,苏凌阿正坐在他身边,两人好像在小声地商量着什么。另一边,兵部右侍郎吕胤也坐在对面,神色复杂,时不时地还要望向阎立德那边一眼。一时间大堂中无人开口,气氛略微有些诡异。但这样的情况并未维持多久,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堂后传来,不一会儿一身绯袍、相貌威严的魏征便领着一众御史,来到了主台上坐下。与他们同行的还有身材高大,须发皆张的李渊,缓缓踏步来到了主台侧的一张太师椅上落座。啪~响亮的惊堂木拍下,不少走神的官员都是一激灵。“升堂!带人犯!”魏征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进入正题。正在堂外观看的官员们呼啦啦地让开一条道路,让衙役们押着两个“案犯”入堂,同时也唏嘘地望着两位侍郎大人。不对,应该叫“前侍郎”了。蔡攸混在人群中,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岳父、舅舅。如果不是仔细观察,蔡攸几乎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从前的气度、威势已经消失不见,一身还算干净的麻布囚服披在身上,头发散乱。唯一的好消息是,两人整体还算干净,不像是被用了刑的样子,还维持着朝廷大员最基本的体面。如今走在一众官员中,两人努力直着身子,将头昂起来,似乎想要找回属于自己的那份高傲。蔡攸目中闪过一抹悲凉,但并未出声呼唤他们。宋乔年和韩木吕也没发现人群中的蔡攸,或者说发现了,但装做没看见,在一种官员们的注目礼中,昂首向前走去。“大人,人犯宋乔年、韩木吕已带到。”衙役们俯身说完后,便直接退下了,只留下这两个穿着囚服的犯人。坐了满堂的官员们用肆无忌惮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俩,就像打量两块案板上的rou。宋乔年和韩木吕的脸色都有些涨红,曾经何时,他们也是上方侍郎们中的一员。如今却化作了阶下囚,只能被曾经的“同类”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种屈辱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但眼下也不是他们闹别扭的时候。啪~响亮的惊堂木再次响起,魏征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两人。“宋乔年、韩木吕,你二人可知罪?”“何罪之有?”宋乔年怒目直视着上方,回答完之后,他反倒质问起魏征来了:“下官自认为所作所为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问心无愧,敢问魏大人为何将下官当做囚犯,从贡院押送到御史台?”韩木吕也抬起头来,面上满是不屈服:“魏大人和国公大人此举太过失妥,下官问心无愧,从未有过任何失格之举……”两人在朝中厮混了这么久,自然都深深地明白何为“坦白从宽,牢底坐穿”。坦然承认,肯定没什么“宽大处理”,因为罪名如何设置根本没有依据,全看上面人的心意。本来诛九族,现在只让你一个人死,那也是宽大,但这样的结果谁能接受?可要是死不承认,反而有可能逃过一劫。该怎么选,谁都能算明白。围观的官员们都好奇地望着这一幕,面上神色不一,但大多都是期待。之前皇帝陛下说拿到了互通内外的证据,但究竟是什么证据呢?但魏征却不理会他们的垂死挣扎,只是冷冷地道:“事到临头,又有从官舍中搜出来的证据,二位就不要狡辩了。”这话一出,二人都是一怔。从官舍中搜出的证据?宋乔年下意识就将头转向了一旁的韩木吕,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官舍中根本没东西。他是临开考才进的贡院,根本没必要和外面联系。韩木吕身子一颤,面上也有些迷茫、不解、难以置信,但隐藏更深的则是一抹心虚。“韩侍郎,不如你先交代吧。”魏征掀开桌案上的木盒的盖子,冷冷地望着韩木吕:“诸位大人来此听堂,时间都很宝贵,就不要再耽搁了。”韩木吕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回大人,下官并不知情!”魏征摇了摇头,从木盒中提出半块饼,以及夹在饼里的一张纸条:“既然韩侍郎不愿意说,那就让本官帮你说吧。”“此物正是封锁贡院那天,从你的官舍中搜出来的。”大臣们好奇地向上方望去。韩木吕却张大了嘴巴:“魏大人,我不知道此事……”魏征没有再理会他,而是继续自顾自地道:“此物上写着‘早已收尾,但风声暂未平息,一切小心。’”“御史台审讯了韩府中给你送饭的家丁,此物正是韩府大管家韩成所写。”“而韩成又交代了自你进入贡院起,他与你的书信交流,以及你与另一名主谋共议会试泄题一事的经过……”说到这里,魏征顿了顿,冷眼望着韩木吕:“韩木吕,还要本官继续说下去吗?还是你自己交代清楚?”韩木吕脸色一片灰败,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没反应,但另一边的宋乔年却眼前一黑,难以置信地望着韩木吕。还有与另一名主谋的共议会试泄题的事?你是猪吗?泄露出来的另一个主谋是谁?是蔡大人,还是……想到这里,宋乔年的脸就完全僵住了。蔡京没出现在公堂上,而他出现在了公堂上,这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果然,魏征又转头望向了宋乔年。“宋乔年,韩木吕的管家已经将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了,御史台同样已经将宋府审讯了一遍。”宋乔年脸色煞白,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老家竟然也被抄了。魏征无视他难看的脸色,继续朗声道:“你的管家交代,你于二月初九日将会试考题带回府上,令其交给了衡山同知刘庆德的次子刘福等三人,以助其通过会试。”“此外,你拿到试题后还违背了朝廷的规矩,将考题带到了礼部衙门的值房中,期间还见了精膳司的主事!”“不知本官说的对不对?”“我……”宋乔年强行提起精神,捏着拳头道:“魏大人!此乃无稽之谈!下官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此乃屈打成招!都是污蔑!”“下官要求三法司联合审理此案……”啪!魏征大怒:“大胆犯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不愿承认,那就带人证上来!今日定要将尔等的阴私事解开,让你尽数认罪!”守在堂外的衙役们迅速跑开,去带人证。坐在堂中的官员们则用怜悯的目光望着宋朝年和韩木吕。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也差不多都明白了,韩木吕这是行事不慎而失其身,宋乔年则被他拖累了。有了如此铁证,接下来这两人的挣扎就是困兽尤斗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衙役们已经押着几个精神、rou体状态都不怎么好的“人证”来到了堂外。蔡攸在人群外远远地望着这一幕,牙关紧咬。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蔡攸猛地一回头,却被来人吓了一跳。“你是……”“别说话,很我来。”蔡攸根本不认识这人,但看着他身上的羽林卫甲胄,还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这羽林卫打扮的人似乎很熟悉皇城的布置,带着他左拐右拐,很快就来到了一个隐蔽的房间。看着房中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蔡攸有些迟疑地道:“你是……吕兄?”吕布闻言也转过头来,粗犷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错,正是我。”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