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对陛下的敬畏,战事再变
听闻圣使信差从京城而来,驻守在内黄县内外的兵将们纷纷从兵营中走出来,既好奇、又期待地在远处张望着,不少左威卫的兵将面上都隐隐带着几分愤满。 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一干左威卫将领们也没想过要瞒着下面人。 那日作战结束,秦桧写完捷报呈上去之后,左威卫的将领们回头就把他的丑恶嘴脸公布了出去。 根本不用添油加醋,只要如实描述,就能把左威卫们气的火冒三丈、恨不得扑上去咬秦桧几口。 下面的士兵们出生入死的作战,连仅有的那点战功都贪,这还是人吗? 原本因为打了胜仗,就喜气洋洋的左威卫一下子哀声连天起来,更是有人激愤不平,在某些有心人的暗中推动下,这些日子内黄县中已经爆发了好几起打架斗殴事件,基本上都是由左威卫挑起来的。 但也只有最开始的那两天有,后面就没了。 因为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这些左威卫们的拳脚功夫一般都不如边军,只能被按着头捶。 而另一边的秦桧亲兵们虽然打不过左威卫,规模也只有几百人,但人家也是有说法的。 你们左威卫还在军报上有名字呢,秦相连提我们这些人都没提一句!到时候朝廷的封赏下来,你们还能跟着喝点汤,说不定我们就只能干看着了。 这样的话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让左威卫们也不再好意思揍他们了。 但压下去的怒火总不会平白熄灭,而是会在心中不断升腾,这几天左威卫军营的叫骂声时不时就会响起,骂秦桧的、骂边军的、骂金国人的……甚至还有骂自家将领软弱无能、不知道争取军功的,骂朝廷无眼、让秦桧这种人窃居高位的…… 虽然赵匡义已经派人下去安抚了,但起到的效果却不是很大,甚至于有的将领接到这种命令都不愿意去做。 面对这种情况,谁都有些束手无策。 大家都知道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下面那些大头兵们自觉受到了不公平对待,不解决这个问题,那就不能解决问题…… 城内,收到消息的秦桧、赵匡义、吴三桂等一干官员、将领也安排好一应事宜,来到了城外摆上香桉迎接。 秦桧出现的瞬间,下面围观的左威卫人群中还出现了一阵sao动,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秦桧对此并不在意,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前方正在准备着的仪式上,一切都按朝廷规制中、迎接封赏诏令的规格来,没有一丝逾越、也没有一丝不足。 右相大人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吸引到了足够的仇恨,断是不能叫人抓到一丝把柄的。 在城外等了片刻,视线尽头的钦差队伍不断变大,直到这时一干大人们才渐渐发现不对劲。 来的人数对不上啊,怎么就只有两个骑手、四匹马?? 兵部的信使见了城外的香桉也是一愣,传了这么久的信,还是头一次有这等待遇,竟能让当朝右相和一干大老们在城外等着,并且还这么隆重?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两名信使毕竟还是有脑子的,只要稍稍想想就知道这样的架势不可能是为了他们两个而设。 两人还特地从侧边绕了一下,没正冲着香桉的方向过去。 来到城门前,才小心翼翼地拿出封着火漆的信封、下了马。 到了这时候,诸位大人们也已经隐隐察觉出来,这次可能是闹了个大乌龙。大家纷纷望向左右,以眼神交流起来,最后都看向最前方的秦桧。 秦桧面色平静,丝毫看不出喜怒,但跟在他后方的内黄知县额头上已经渗出汗滴了。 “大人,这是兵部传陛下旨意,发冀州内黄县的文书,请大人查看。” 两个信差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职责却不能忘,举着信封就走了上来,言辞中还有几分畏畏缩缩。 不过他们这话一出,周围的将领们中一下子响起几道议论声,这次确信无疑了,根本就不是皇帝陛下封赏的诏令,而是兵部送来的文书! 大庭广众之下,秦桧并未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而是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信封上的火漆封印,确认完好无误后才将其打开,抽出其中的信纸查看起来。 大家看着秦相面无喜怒的表情,纷纷在心中猜测这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此次大捷之后,朝廷为何一反常态地没第一时间发下赏赐,而是让兵部送来了这么一封信。 大家见秦桧看了半晌没反应,不免就有些好奇,而赵匡义更是直接问道:“秦相,敢问朝廷和陛下有什么吩咐要我等去做?” 秦桧顿了片刻,也没瞒着,而是直接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赵匡义忙着看信,秦桧却环视了一遭周围的将领官员,最后视线停在了吴三桂身上:“陛下确实有差事吩咐下来。” “令秦桧、赵匡义、吴三桂三人各手书一份内黄退敌详情,速速发回京城,广宣杀敌之捷报,以提振军民之心……” 后面这句话却不是秦桧说的了,而是一旁的赵匡义不由自主的念了出来。 说到最后,乐得都龇出来两排大白牙,在黝黑的面皮上格外显眼。 这种信放在往常肯定是会让兵将们非常不舒服的,刚刚打完一场仗,不管如何总得先犒劳将士们吧? 立即就写信问询战事的详情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要去做宣传,也得顾忌个顺序先后,发下封赏后再来吧?难道说,这是对下面将士们的不信任?怀疑战功虚报? 母需怀疑,兵将们肯定有这样的想法,军中也定会有如此风声。 但这次赵匡义却开心的不得了,甚至恨不得抱着这封信亲两口。 连同他身后的一干左威卫的将领们也一脸兴奋,一股脑儿地凑到赵匡义身后跟着看。 另一边的吴三桂和边军将领们却纷纷脸色一垮,甚至还有几人小声都囔着什么,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吴三桂只是稍稍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只是将目光望向秦桧。 见了他的动作,后方的边军将领们也渐渐安静下来,跟着看向秦桧。 “秦相,陛下说要尽快发送回京,我等不如现在就回去写,日落前便发出如何?” 这话还是赵匡义说的,自从看了这封来自兵部的文书,他的嗓门一下子高了好几度。 秦桧神色不为所动,只是点点头道:“那是自然,陛下所令,怎敢怠慢?” “稍后你我便各自回衙,尽快写好送出。” 没在他脸上看到“紧张”之类的神色,赵匡义稍稍有些失望。 不过随即他就反应过来,秦桧似乎也没必要紧张。 先前他写的军报上既无夸大之处,又无谎报欺瞒之行,写的都是实情,他又有何要紧张的? 这次朝廷送来的这封信,他左威卫固然赚了,但秦桧也没有一点损失。 唯一吃了点亏的,可能就是那些边军了。 想到这里,赵匡义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颓意,但紧接着又消失的一干二净。 “秦相,还是一同去衙门里写吧。”他又补充道。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防着自己与吴三桂串供,但秦桧也不点破,只是点点头:“好。” 说完就坐上了轿子,任由轿夫抬着向城中走去。 赵匡义、吴三桂等一干将领也紧随其后,起身跨上马,向县衙的位置赶去。 还在远处围观的大头兵们看见这边的情况也纷纷察觉到了不对,不是说要宣布封赏吗? 怎么都回去了? 人群中再次乱成一团,有人觉得肯定是金人又打过来了,有人说可能是朝廷派来的援兵又到了,让他们接应……说什么的都有。 但这样的情形在几个人来到之后很快就被打破了。 有几个左威卫的将领你跟着赵匡胤他们往县衙跑,而是特地赶回了这边,把陛下又要重新汇报的战事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前面听到消息的几个士兵陡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引得周围人不断侧目。 待他们也听清楚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后,当即也跟着欣喜若狂,欢呼起来,如此最大的呼声不断蔓延,并且传向左威卫的军营。 大家欢呼的内容都差不多,都是老天有眼、陛下圣明之类的话,并且越叫声音越大。
若是一开始一切都按正常来走,秦桧也没故意针对他们左威卫,那这人肯定没现在这么高兴。 只有自己的军功失而复得,在如此波折之下才爆发了巨大的欣喜,同时对帮他们主持了公道的皇帝陛下也多了几分别样的敬重。 李乾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说不得还要好好感谢感谢兵部才行。 另一边聚集着的边军们也渐渐听到了这边的情况,同样惊讶……或者说惊骇异常,不少将领面上更是带着几分忧色。 一是害怕朝廷追责他们在军功上玩花招的行为,若真追究下来,肯定惩罚不到那些滑如油的文官头上,秦桧肯定会把边军中的将领拖出来顶缸,而他们下面的人说不得也要受牵连。 二则是惊骇于皇帝陛下对这件事的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若算一算日子,也就在捷报抵京的一两天之内,这封信就已经从京城里发了出来。 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察觉出了军报中的猫腻,并且排除了朝中的一些阻力,发出了这份问询的文书。 前者说明皇帝陛下敏锐洞察,这种小动作很难瞒得过他。后者则说明皇帝在朝中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真正有能力惩罚他们。 如果只是其中之一还好,可现在这两者皆备,让边军中的不少将领们都对皇帝陛下生出了几分敬畏,再也不敢有轻视之心…… 内黄县衙。 对秦桧来说,再重新写一份军报根本不是难事,信手拈来之下,一封如实描述当日作战详情的军报便已完成。 而赵匡义和吴三桂两人虽都是武将,但却也是出身于高门大户,自幼读书,或许写起来不如秦桧那么顺熘,但也没什么困难。 不多时,三份军报俱已完成,并且盖上了三人的官印。 秦桧没有同另外两人比对的意思,率先将其封了起来,随后两人也将军报封了起来,交由信使发送回京。 做完这些后,三人本以为就可以各回各家了,但还没等他们说什么,外面就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来。 门口的亲兵领着一个信使打扮的人走进来,外表狼狈,但当着三位大老的面又有些畏惧,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呈上了一份书信。 秦桧接过看了片刻,就将其放到了桌上,让另外两人也看清楚,同时也开口道:“此乃汲郡郡守发来的求援信,二位将军看看吧。” 这话一出,方才还想着军功、赏赐的两人rou眼可见地沉默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他们受到的第一封求援书信了。 那日虽然在卫河上大破金人,斩敌六千多,可终归是借助了地势之利,那些金人骑兵并未输到惧怕,所以也没有撤走。 这些日子里,他们活跃在周围的郡县之中,不断攻城屠村,所到之处几无能当者。 下游的大名郡、冠县、魏县,上游的汤阴、黎阳,再加上一个汲郡的郡城朝歌,全都出现了金人的活动踪迹,而且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赵匡义和吴三桂两人盯着桌上的那封求援信,从字里行间中就能感受到汲郡郡守的焦急。 朝歌,又称沬县、淇县,同时也是汲郡的郡城所在,信上说其已经被金兵围攻了整整一天,若再无援军,恐怕再过几天就要被破城了。 秦桧等了半天见他们两人还是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二位将军怎么看此事?” 怎么看? 赵匡义砰砰地拍了拍桌子,高声喝道:“自然是出兵援助汲郡!” “这些虏贼狗胆包天,如今连围攻郡城都敢做了,若放任不管,他们岂不是要飞到天上去?” 吴三桂对此却不怎么乐观,沉默了片刻才道:“先前金虏追击我等时,都是轻装上阵,由拐子马突袭在前。” “可过了这么些时日,他们后续携带重装的铁浮图应当也跟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