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篇：老石取经
老乐之所以叫老乐，是因为他的豁达和包容，街坊四邻都敬他几分。 其实，老乐的生活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 谁都知道他有过两段婚姻：这头一段婚姻的原委，知道的人不多。第二段婚姻，无人不晓。 老乐很少和人家讲第一段婚姻，他有一句搪塞别人的话：过去的事说它干嘛啊。 所以，大家也就不再问，慢慢的都忘记了似的。 但老乐对现在的婚姻是非常满意的，你不用问，他是有机会就显摆。 说他妻子贤惠，处事大方，主持公道。“不信是吧，问我爸去啊，准保说她孝敬。” 人家说信了，谁真有较真上他家问他爸去，这不就是傻老石吗？ 树林子鸟大什么鸟都有。老乐还就碰上了老石，也该着他倒霉是吧，两个人是谁也离不开谁，不见面就想，一见面就掐。为了芝麻大点的事儿，也要搞个你输我赢一清二白。 更别说，老乐夸妻，这事多大啊？ 老石就是爱较个真，更何况，他平时就喜欢和老乐较真，遇到这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 他当着老哥几个的面，开始朝老乐进攻了。 他说：“乐哥，老听您说媳妇好，可我们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咱们见识见识怎么样？这样，以后您就是吹破大天，我们也信。哥几个，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老几位迎合他说“对！”。可也有个别人，老倔头就不迎合他，他光看事不言语，也是挺有主见的人。 老石看有人帮他，越发来劲儿了。 “中午，我们就到你家吃饭啦？老乐！”老石挤眉弄眼的撺掇大家一起去。 大家说好啊。老倔头告假，说还有事去不了，他可不愿意卷到事情之中：“这不没事找事吗，让老哥几个去老乐家造去。老乐，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去，都去，上我家吃饭去。”老乐依旧信誓旦旦的邀请大家，他劝不动老倔头，他知道，他性格与众不同，随他去了。 他们老年街道娱乐活动队，七个人参加节日节目演出筹备活动，除了老倔头不去凑热闹，还有老俭不去。 他们今天活动项目是：选择诗歌、练习诵读。 大家是你读一首，我读一首，一个人读读，大家评评看，哪首适合集体诗朗诵。 时间来到中午了。老石可没有忘了到老乐家吃饭的事呢。其他人也就跟着起起哄没当回事。 可有两个人当真了： 一个是老乐，他找不到请老哥几个到家做客的机会呢。这回好了。他已经打电话告诉老伴儿，今天中午他带老哥几个回家吃饭去，让老伴儿准备好。老伴儿说，不过节，也没什么事，抽什么疯啊？老乐说，没那么多理由啊，你准备就是了，不就吃顿饭吗。 还有一个，就是老石当真了，他平时就爱和老乐斗嘴，今个来真格的了。 他倒要看看，老乐是不是和大家吹牛呢。 再说，这年月，谁家还管不起大家一顿饭啊？以后，他回请不结了。 他撺掇大家一起去。要是大家都不去，他一个人去也挺尴尬不是。 结果，去老乐家吃午饭的人，最后是仨人：老石，老张，老季。 老乐热情的招待他们进门，让他们洗手，入座，老伴儿早准备好了六菜一汤，都摆上桌子了。 她热情的给老几位沏茶倒水。 老石来过老乐家一次，就是没吃饭，一般他和老乐喝酒都是在楼下的小饭馆，请朋友也是。 其他两位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有些生疏和拘谨。老乐说你们别客气，到自己家一样。 老石是会办事的人，他半路准备了水果和点心递给老乐老伴儿，老伴儿说他太见外，来就来吧，还买什么东西啊。老石说，也没买什么，这不是礼尚往来吗。 老几位入座，老石要挑眼了，还没开口，老石老伴儿已经把酒和杯子拿来放桌上，老石一看这酒：海之蓝。心说，还是好酒。 老乐给大家满酒，老石要求老乐老伴儿一起吃，她就坐在老乐身边了，老石为她斟酒。 老乐说祝酒词。 他感谢好时代，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他感谢老伴儿为他们准备饭菜，辛苦了。 他感谢老友一起搞活动，大家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 他祝福日子和和美美，生活幸福，干杯！大家一起干杯。“好酒！” 老伴儿咕哝着：“还挺有仪式感的，就吃吧，也没做啥太好的。”大家说：不错了。这手艺，味道也好。 老石说老乐，还有预祝参加演出取得好成绩。大家也附和着说是。老乐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他想，这不是离过节还有个把月呢，就没想说，又让老石挑毛病了不是。 酒过三巡，话说一桌，情意融融。 老伴儿见说和他们说不上什么话，就吃了几口饭，一边伺候着他们，一边收拾灶台去了。 他们聊正题：过节出什么诗朗诵节目好。上午没落停这事呢。 老石见老乐老伴儿告退了，就不冷不热的对老乐说：“人家没不高兴吧？” “怎么会？人家准备的饭菜。还不是插不上嘴。”老乐顶撞他说。 “老石，你啊，就是好找事，没影的事都找。累不累啊？”老张说老石。 老季附和着说：“可不是，太敏感了。老乐人家没瞎说，有个通情达理的好老伴儿。我妻子有她一半儿德行，我就烧高香了。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老石不言语了，老乐显出得意的神情。 他们讨论了节目选择的事情，最终，大家的意见，决定让老乐写，多好啊。 老乐说：我有现成的诗稿啊？ 他翻开柜门取稿子。有本相册掉到地上，老石拿起来翻看。 老乐给大家读他创作的诗歌《献给共和国之歌》。 老张说：“好！就是它了！配乐用《红旗颂》。” 老季说：“下午，给每个人划分任务练。找社区负责同志要夹子，清一色的，分红的。还有配乐盘买。下午都抄稿子开始练。老乐写，老乐导，老乐组织，老乐还要参加演出。” 老乐笑着说：“累死我得了，还是大家分担吧。”老张和老季都不依他。他们决定下午就汇报，就开始办。 老石看老乐家的相册看上瘾了，刚才他们几个说的事情根本没听见。所以，老张老季问老石，你也同意吧？老石顺嘴说同意，然后问什么啊？老张说他就知道看相册了，放下，我告诉你。 他从老石手里夺过相册放桌上，告诉老石演出定配乐诗朗诵了，老乐总负责，他们参演，下午开练。老石说他双手赞成。 老石突然问老乐：“你前妻可真漂亮啊？”老乐愣了。 老石给他看相册中一个女人的照片。 老张示意老石不要再问。 老乐说：“但说无妨，照片是我前妻，我说收起来，老伴儿说，放着吧，不就是张照片吗，所以，就没收。” 老石说：“老乐转移话题啊？我说的是你前妻很漂亮！”他还让老张和老季看。他俩没言语。 老乐说：“那是她年轻时的照片，我们相亲见面前交换的照片。我现在的老伴儿年轻时一样漂亮。”老乐从橱柜里取出另外一本相册给他们看。 果不其然，他第二任妻子和第一任不相上下。 老伴儿进来了，问他们吃喝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添些什么饭菜。 老乐去收拾橱柜，把相册收好了。 大家都说不要了。吃好了。麻烦了。下午，还要去活动站继续参加活动呢。 大家七手八脚收拾碗筷、擦桌子，老乐老伴儿都赶快拦着。老伴儿也让老乐去参加活动，屋里的事情由她来做。 路上，大家热情称赞老乐老伴儿。老石也由衷的佩服。他们到了活动站，大家都齐了，社区负责活动的同志小齐也来了。 开会之前，就听老石大赞老乐妻子和老乐了，他赞老乐妻子贤惠，通情达理，聪明能干，他赞老乐是男子汉大豆腐，在家一言九鼎。 老张说老石不会说说话，人家是夫唱妇随，恩恩爱爱。什么一个一言九鼎，什么一个聪明贤惠，你就不怕人家闹矛盾啊。 老石不言语了。 老乐心情不错，把他们一起中午吃饭研究的事情和社区负责活动的同志做了汇报。得到社区肯定和支持，通过了他们的方案。 说练就练，他们开始分工，抄写稿子。小齐去落实夹子、音乐盘、定做服装等事项去了。 活动结束后，老石请老乐到楼下小饭馆去喝酒，老乐心情不错也就没推辞。 他们很简单的要了花生米和红星二锅头酒，几个热菜，一人一小碗饭，一个酸辣汤。然后一边等上菜一边开聊。 老石说有一肚子话要对他说‘ 老乐有些纳闷。 老石说，他们两口子正闹离婚呢。 “为什么啊？”老乐问。 “还不是脾气不和吗？”老石说：“自从他退了休，他们就开始吵，芝麻大的事能生好几天的气。羡慕老乐啊，夫妻关系多和谐、温馨、融洽啊，老哥你得讲讲，传授传授啊经验，不许保留，我洗耳恭听。”老乐这才知道老石请他喝酒的原由了。 老乐是盛情难却，可说些什么呢？ 他说：“夫妻关系要融洽：也不难，就是少说多做。” 老石不满意他的回答。 老乐想想补充说：“就是双方尊重、谅解、奉献。” 老石说你别喊口号、别做报告啊。 老乐说，你到底想问什么啊？ 老石说：“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我难为你，是因为自己家事心烦，没好气往你身上撒。我一听你讲：别生气、别着急，有话好好说，夫妻关系是处出来的，要关心和包容。我就不信，可这回一试，你没瞎说。我不就急着求真经来了吗？” 老乐说：“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人人都有生活的磕绊，洒脱一点，把烦心的事留给昨天，笑应明天。过好今天。过好每一天。” 老石直截了当问：“你为什么离婚啊？” 老乐一愣说：“感情不和。” 老乐忽然说：“劝和不劝离，你问我过去的事干嘛啊。我还是给你讲讲，现在，为什么夫妻关系处理好，就是我平时说的那些，这可不是口号，也没有做报告。夫妻互相尊重非常重要，不尊重不是什么感情都没有了吗？谅解：夫妻之间难免闹矛盾，但要互相包容谅解，错了要认错道歉。奉献：今天中午我请你们吃饭的事情，不是人家为我奉献了吗。我平时也为她奉献啊。不就多干点少干点吗，互相谦让点吗，有什么啊？大道至简，我就信，无论何事都要抓住重中之重。夫妻之间感情最重要，感情是平时培养出来的啊。” 老石若有所思，看着老乐，默默点头，眼里闪着泪花。 “我不想吵，她总是找茬儿！”老石气愤的说。 “吵，要分析原因啊，为什么啊？啊，是不是更年期闹的啊？”老乐说。 老石说：“什么更年期，就是找茬儿，一句话不和，一件事没做好就吵个没完。哎——。” “我就不信。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为什么找茬儿啊？你都不清楚为什么吵！”老乐顶了老石一句。接着说：“我就不和她们吵，吵架是没有本事的表现。我前妻闹离婚，我们也没吵啊，好说好散的。现在的妻子，我们从结婚开始就约法三章：不隐瞒、不吵架、不过夜。我们没有吵过架，有问题解决问题吗。吵管什么用？” 老石用佩服的阳光看着老乐。他似乎找到要找的东西了。他甚至恨不得赶快回家改善夫妻关系了。 老石的电话铃响了。是他老伴儿打来的。说他又喝什么酒啊！这么不打招呼啊！什么玩意啊！老石收了电话就和老乐发牢sao：“你说，什么态度，能不吵吗？” “你不对！说什么啊？喝酒不告诉老伴儿，让人家惦记你！”老乐和老石急赤白脸的说：“遇事先找自己的毛病。错了，回去和人家先道歉。她还是关心你的。闹什么离婚啊？” 老石被老乐说的一声不吭。他经老乐一骂，反倒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后该怎么做了。老石在老乐的催促下，匆匆结了帐。 老乐要结账，老石不让，但他催促老石快回家：承认错误，改善关系，好好聊聊，什么大不了的事啊？ 他们出小饭馆门后，路上，老石严肃的问老乐：“用一句话说你为什么离婚；你为什么再婚相处这么好？” “第一次婚姻：先是一见钟情，后来她嫌贫爱富；第二次婚姻：我们志同道合，必然白头到老了。”老乐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此时，路灯通明，万家灯火，星光灿烂，月亮也格外明亮。 老乐目送老石回家匆匆的背影，他心说，但愿和好如初吧。千万不要再发生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