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玉嫣留下用了晚膳，她的饮食似乎越发清减，吃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杏翎叫人撤了饭菜又上了两杯茶，彼时天已黑尽，玉嫣抬头看看窗外，遂起身对云瑞说：“你陪我走走吧。” 云瑞点点头，笑着说：“好！” 宫女在前面打着灯笼，姐妹两人并肩走着，一路上都是静静的，显得有些冷清。玉嫣走在前面，攸攸开了口来：“往年你的生辰，府上总是要热闹一下的，阖家欢聚一堂，赏灯、看戏、猜谜……各种好玩的把戏。” 听她突地这样说，云瑞愣了一下，看一眼四下的万籁俱寂，曾经的阖家欢聚一堂，早已成为了遥远的梦了，心境一时有些苍凉。于是没有接话，低头安静慢走。打灯的宫女对着灯笼吹一口气，微弱的灯火攸地熄灭，一下子陷入黑暗，这才发现整个院子竟一盏灯也没有亮。狐疑地抬头望向玉嫣，却见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忽然，远处出现了一盏灯，接着，是第二盏灯，第三盏灯，第四盏灯……越来越多的灯由远及近亮起来，各种颜色，照得院子灯火通明，煞是好看。宫女们将灯举过头顶，在院中穿梭，排列出各种形状。云瑞简直惊呆了，心砰砰的几乎要跳出来。 一个大红绣球从天而落，便有几个穿着狮子装束的人，带着硕大的狮头映入视线。它们摇头摆尾，或蹦或跳，或站立或打滚，表演得甚是惟妙惟肖。有一只‘狮子’猛地蹿到云瑞身旁，冲着她一边摇晃脑袋一边眨眼睛，接着便开始争夺绣球，一番抢夺精彩绝伦。 这时，举灯的宫女们福身齐呼：“云瑞格格，万寿无疆！快乐常在！” 云瑞又惊又喜，意外得不知如何是好，鼻子一阵发酸，泪水就在眼眶里转啊转，哽咽着道：“jiejie……谢谢！” 话音刚落，就听见十阿哥笑着嚷嚷：“我费劲扮了半天的狮子，又是蹦又是跳的，排练了好几天，全身都是伤，你打算怎么谢谢我呀？”云瑞侧头看去，十阿哥一手抱着硕大的狮头，笑吟吟地盯着她。 宫女们起身让开一条路，便见太子含笑走过来，后面跟着九阿哥和十三阿哥。一切都太突然，云瑞怔怔不知所措，呆看着他们走近。 太子眼中含着笑意，一派温和地道：“原是准备在马场竞技后便给你庆生的，因公务耽搁了，你……可还喜欢？”云瑞抬起眼睛，就接触到他的目光，温柔得几乎要被融化了。 刚仓促的避开太子的眼神，就听见十阿哥说：“你快评评，今日我这狮子舞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威风？为了你的生辰，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十阿哥唠叨个不停，云瑞心里揣着满满的感动，一直笑着听他说。最后连他自己也说得累了，把狮头丢给身边站着的太监，大声道：“舞了半天狮子饿死了，二哥都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东西？”于是众人又往屋子里去，桌子上摆满了佳肴美点。 席间，气氛很好，笑语欢颜不绝于耳。 十阿哥话最是多，老是嚷嚷着要听云瑞小时候的事情。十三阿哥脚伤刚好还需忌口，吃得很少，听得却认真，时不时也会插话说几句。九阿哥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顾吃菜喝酒，只在众人举杯时抬一抬头。这是云瑞第二次见到九阿哥，着实也没弄明白他来做什么，后来想想，估计是十阿哥的意思，如此想着也就释怀了。 太子坐在她的正对面，席间云瑞有几次拿眼角偷偷瞄他，发觉他虽然一言不发，眉梢却总是温柔地带着笑意。 一直持续到子时，十阿哥心情很好，一杯接一杯地灌了许多酒。大约是喝得有些醉了，借着酒劲走到云瑞跟前为她满上一杯非要干了。云瑞虽不会喝酒，但觉得此时也不能扫了兴致，伸手就要接过。 忽然有一只手在她接过的前一刻按住杯子，太子笑道：“十弟你喝多了。” 十三阿哥一手已经悬在半空，见太子拿过酒杯，目光扫过便又坐下。 九阿哥给自己满上一杯，走到十阿哥旁边笑说：“十弟想喝酒，我陪你就是。”说完又面对云瑞，遥相敬道：“今晚还没敬寿星，就借这杯酒祝寿星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十三阿哥见状，递了一杯茶水给云瑞，十分得体地说：“你不会喝酒，便以茶水替代吧。” 云瑞点点头，接过来一口喝尽，咧嘴一笑说：“云瑞就在这里谢九阿哥吉言了。” 九阿哥表情依旧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此时酒盏已空，便转身拉十阿哥喝酒。十阿哥早已喝得枕曲藉糟，哪里还顾得喝酒的是谁，一杯接着一杯灌得欢畅。 云瑞坐回位置，看了会接连又灌了几杯酒的十阿哥，忍不住端起案上的酒杯一口饮了。烈酒入喉，像火一般涌入胸腹，辣得她急忙端起茶水接连灌了几杯才算缓过劲来。 十三阿哥翘着二郎腿，递了一杯乌梅汤给她，似笑非笑问：“有这么难喝吗？” 云瑞接过杯子一口喝完，瞥了一眼十阿哥，缓了口气小声抱怨道：“又苦又辣，有什么好的！”一口酒下腹，她着实不能理解酒究竟有什么诱人之处，引得众人频频举杯。 十三阿哥听了就笑起来，“万事一杯酒，若不然何以有‘金樽清酒斗十千’之说。” 云瑞噎了一下，颇不服气，“那定是青莲居士说的醉话！” 太子彼时已叫人又拿了一壶水过来，温和地打断了他们的斗嘴，“既然难喝，以后不喝便是。”也不顾旁人目光，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云瑞忙低下头，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太子的眼神太过撩人，只觉得一张脸滚滚的烫。然后似乎脑袋也越发地重，听不大清楚太子他们又都说了些什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有些难受。 太子看她已经颇显醉意，时辰也不见早，便让大家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