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如此一番回想，云瑞不由得一阵窝火，冷哼一声，“女子骑射并不见得会输给男子，何以只准男子狩猎，不许女子参与。”

    十三阿哥噘着笑意，眼中流露出有趣的神色，“男儿骑射可不只单作围场狩猎之用，更是要在战场上杀敌制胜，建功立业，自然不是女子能相比的。”

    听他这样的驳论，不免越发气恼，反问道：“你又怎知女子上阵杀敌不如男子？自古女中豪杰大有人在，若不然怎有巾帼不让须眉之说……”云瑞一脸严肃细细纠正，正起劲时，发现十三阿哥眼里满是恶作剧的神情，脸上尽是没心没肺的坏笑，哪里有半点要与她争论的样子？

    一下子反应过来，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朝他丢过去。十三阿哥险险避开，大笑着讨饶：“女将军饶命……”

    云瑞哪里肯依，又捡起一颗正欲丢向他，却见远远迎面过来一群人，竟是四阿哥带了两队内廷侍卫。见这阵势，心底大呼不妙，连忙翻身爬起来，老老实实藏在十三阿哥身后低头站好。

    四阿哥今日难得穿一身白装，即使是飞马疾驰，他依旧风华翩翩，清俊而舒朗。十三阿哥见四阿哥到这里来略感意外，诧异道：“四哥带这么些人是要做什么呢？”

    四阿哥说：“皇阿玛正起驾往马场来，围场四周需要增加些侍卫把守，你也赶快过去准备迎驾。”

    云瑞心里一紧，康熙帝竟也来了！

    眼下厄鲁特蒙古内阁局势不稳，葛尔丹更是居心叵测。早在康熙三十三年，清廷诏噶尔丹前来会盟，噶尔丹抗命不至，反而遣兵侵入喀尔喀，康熙遂决定诱其南下一战歼之。据悉自九月底起，葛尔丹果然率3万骑兵自科布多东进，沿克鲁伦河东下，大举内犯，十分嚣张。从几日前就听闻太子书房时有通宵燃灯，朝堂之上气氛亦是微妙得紧。

    在如此紧张时刻，康熙帝竟还能如常举办行围狩猎，不免让人心生疑惑，他是对这场战役已经胸有成竹还是欲借此次行猎之际以阅兵为实，对各位阿哥的能力进行选拔考核？

    正想着，就听十三阿哥笑应：“‘逐夜’正闹脾气不肯让人上马，如此还得跟四哥另借匹马儿才是。”

    十三阿哥一面牵了侍卫的马跃身而上，一面拿着鞭子指着云瑞道：“牵‘逐夜’去马厩喂些食。”

    她一时有些懵，不解望向十三阿哥，他趁转头之时悄悄对她使了使眼色，才恍然明白过来，这是要借故将自己支开！于是压低声音仓促应一声“是”，忙不迭向四阿哥打个千，牵马退下。

    十三阿哥率先低喝一声，骑马离开。

    接着四阿哥策马一鞭，领着一干人风驰电闪而去。

    云瑞回过头去看了看，轻吐出一口气，万幸没有露馅！

    牵着‘逐夜’走了好一阵，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马厩在哪个方向。她站在原地转一圈四下张望，茫茫一片原野，全然一个样子，东西南北都难以辨清，所有的人都忙着前去迎驾，苦了她连问个路都没法子。

    正苦恼，身旁原本乖顺的‘逐夜’突然嗤嗤打了几声鼻响，嘚嘚地踏着前蹄。顺着逐夜踏蹄的方向仰头望去，只见远处猎猎驰来马群，当先一匹色泽如霜，长鬓扬风，自油绿原野迎面飞奔而来。

    诸骑紧跟其后，虽竭力狂奔，却始终被那马儿甩开一段路程。隔得近了，发现那霜白马冠坐上无人，紧随其后而追的为首人竟只是一个半大小孩。正策马扬鞭，奕奕双眼桀骜不驯，傲气十足往这边看来。

    ‘逐夜’嘶叫一声，甩着马鬃，猛地踏了几下前蹄。

    云瑞以为它是受了惊吓，连忙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轻摸鬃毛安抚。忽一声响亮的口哨从马群中传来，‘逐夜’猛一声长嘶，挣脱缰绳的束缚，如银光闪电般飞快冲了出去。

    如此一来，受惊吓的俨然换作了云瑞。她只得眼睁睁看着‘逐夜’窜入马群，直直向那小孩奔去，小孩脸上笑容一闪，飞身自奔驰的马背跃上‘逐夜’。

    ‘逐夜’确是马中极品，很快就缩小了与那霜白骏马的距离。云瑞老远呆望一群人马疾奔而去，无奈地愣在原地，反复纠结着追或不追。

    她脚底磨起的水泡是真真的痛，本想就此算了，逐夜既肯听那小孩的哨令，想必是与十三阿哥相熟的人，借完后自然会将马儿送还回去。转念一想，便思虑起十三阿哥将‘逐夜’宝贝得紧的模样，若是在她手里给弄丢了，也不知要怎样的泼皮耍赖了。思及此，不由身子一麻，暗叹消受不起！况，以后偷摸出宫还全得仰仗着他，于是只得一咬牙，一瘸一拐急急追上前去。

    还好没追太远，到的时候那匹霜白马儿已经被马群圈在其中，只见那小孩兜马回身，自侍卫手中接过套马索，手腕一抖圈马而去。那霜白骏马灵巧的偏身斜冲出去，套马索竟蓦然落空。

    云瑞这才明白过来，那小孩原来是欲驯服霜白马儿。

    素来便有好马性烈挑主之说，许多驯马师就是死伤在马蹄之下。这匹霜白骏马一眼便知是难得一见的好马，更是难以驯服。眼见那小孩几次抛绳都落了个空，侍卫们先后出手皆尽无用。

    一时间一马众人僵持不下，相互试探，倒是异常地安静下来。忽见霜白骏马猛然长嘶，几乎原地人立而起，冲着两个侍卫之间的空隙就疾驰冲去。

    彼时云瑞的一颗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目光不由向那小孩望去，却见他尚显稚气的小脸上忽然扬起狡黠一笑，手里的套马索已甩手而出，就在马儿跃空而起的一刹那，不偏不倚被牢牢套住。

    她不由大吃一惊，甚至算得上的震惊，这看似破绽的漏洞，竟是这孩子设的局，如此年纪就有这样的筹谋思虑！可惜他毕竟身小力薄，虽凭着一股倔劲紧紧拽着缰绳不松手，小小身子却在马背上摇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