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四阿哥既无意揭穿,云瑞自当承了他的好意。急忙起身扶了扶帽子就准备脚底抹油走人为先,岂料起身之际竟在慌忙之中脚下一拌,重心不稳就要摔个结结实实。 她一声惊呼,愤恨地闭眼认命,只觉得这次丢脸是丢大发了。身子堪堪扑出去一半,又被人一手拦腰扶住。心知四阿哥又救了她一回,忍不住回头,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与他竟是如此之近,鼻尖对着鼻尖,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温热气息打在自己的唇上。 她又羞又囧,慌忙退后几步,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脑门上,从脸颊一直烫到耳根子,只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四阿哥唇角微抿,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很自然的背过身去。过一会,只听他平声说道:“去吧。” 云瑞顿时如临大赦,慌忙逃离。刚找了处土堆将自己藏起来,与此同时,她听远处马蹄声响,抬头瞧去,竟是那小孩意气风发驰马而来,坐下正是那匹霜白骏马。他远远看见四阿哥,纵身下马,上前请安。 四阿哥站在那里,淡金色阳光落在身上英气逼人,看上去格外的潇洒,冷峻的脸庞如同被阳光融化般荡起一抹清浅的笑意,仿佛眼前湛蓝无际的天空,一时间叫人失神。 顺着四阿哥指的方向走了大约一刻钟,便至马厩。南苑的马厩十分宽敞,里面铺满了新鲜的稻草,一个太监大约只负责三四匹马儿的喂养,甚至还有专人专养的。 这次行猎太子与众位阿哥都来了,此时正在马场迎接康熙帝圣驾,许多阿哥都吩咐贴身的奴才将马送来马厩喂食休息,以为待会儿的狩猎做好万全准备。 今日云瑞随行于太监侍卫之中,远远却见太子并未骑坐‘御风’,估计是要尽可能的保存‘御风’体力。无论哪位皇子,想必都费尽心思地欲在此次行猎中博得头彩。 ‘御风’温顺又通人意,她很是喜欢。只是上次马场竞技发生意外之后,玉嫣便下了通牒,不许她再靠近马儿半步。如下一想起‘御风’,禁不住心中痒痒,巴不得立刻就能勒马轻快奔跑一场。 她围着马厩寻了一圈,在一方角落找到了围栏里正低头饮水的‘御风’。旋即几步跑到围栅前,轻声喊它。 ‘御风’抬起头,警惕地看着她,发出不安的低嘶声。 云瑞这才记起自己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急忙一把摘掉,笑盈盈看着马儿。‘御风’似乎将她认出,欢快地轻踏前蹄,又用鼻子噌了噌她的脸。 她咯咯笑出声来,痒痒得直躲,顺势去抹它的鬃毛。手刚触及它的皮毛,竟觉得十分扎手。她心生诧异,退一步仔细打量‘御风’,却见它毛色黯淡,显然是许久未加以精心打理。 又靠近‘御风’闻了闻,一股子臭气十分刺鼻。云瑞皱了皱眉,在马厩前踱了踱步,一排马厩有七八匹马,其他马儿皮毛光泽油亮,膘肥体健,两相比较,‘御风’此时竟像极了没人管的野马。她心下越发狐疑,‘御风’是太子御用马匹,何人敢如此虐它? 她叹一口气,眼下先找个地方将它清洗干净,待回头再去打听原委。‘御风’毕竟是太子的坐骑,未得允准也无人敢贸然将它放出栅栏。左右看一周,确定无人之后,才牵着‘御风’做贼似的溜出马厩。 康熙帝御驾亲临,几乎所有人都去恭迎圣驾,一时辽阔无垠的马场竟空无一人。彼时阳光正好,带着深秋的凉意干爽,毫无遮拦的铺泻下来,倾洒一地。 云瑞骑着马儿自在奔跑在马场中,对‘御风’并不加以约束,只是任由它肆意纵情奔驰。 心情如秋阳金光一般舒畅欢愉,种种不开心的事情瞬间变得渺小不堪,她不禁张开双臂,对着蓝天白云欢呼一声,将一切烦恼抛诸九霄云外。跑出数十里开外,‘御风’渐渐放缓速度。来时曾见马场往北一些的树丛里有条小河,满心欢喜的抚摸‘御风’,轻笑着说:“这便带你去洗洗干净。” ‘御风’长嘶一声,踏风而去。 流水潺潺,清可见底。秋阳倾洒,落到青黄交织的满树枝叶间投到水面上波光粼粼。水并不深,刚好淹没到马儿膝盖的位置。
‘御风’低头喝了会水,便开始戏起水来,在溪涧来回奔跑,踏得水花四溅,湿了云瑞一身。 十一月的天日已经颇凉,即使阳光洒照,溪水也冰冷刺骨。她脱了鞋子,伸出脚去试了试温度,水凉得倒抽一口气,慌忙把脚缩回来。接着又伸手在水里搅了搅,真是冷! 几次三番都有打消替马儿洗澡的想法,可一抬头就瞧见‘御风’脏兮兮可怜巴巴的模样,又着实不忍心,只好蹲在溪边,一面慢慢把脚踩进水里适应,一面琢磨要不要溜回马厩找个盛水的东西。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云瑞一瞬吓得脸都青了,脚底一滑险些栽进水里。扶一把‘御风’才稳住身子,扭头去看,就在看清源头之际,一个脆生生略带童稚却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猛地在她头顶响起,“你可知盗窃皇室马匹是砍头的罪名?” 看清来人,正是之前训马的小孩。他彼时拿着马鞭,俨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云瑞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她若记得不错,当初与十三阿哥初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叫人猝不及防。 她一派镇定地捧起一掬溪水浇在‘御风’身上,挺认真地说道:“我这分明是在洗马。”又补充一句,“十四阿哥若无事,不如同我一起!” 十四阿哥怔了一怔:“你认得我?” 凉风袭人,一阵小风过,吹得湿了衣衫的云瑞身子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往岸边走了几步,回他:“之前不认得,现在认得了。”顿了一顿,又似模似样地行了礼:“十四阿哥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