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探
是夜，更深露重。 为了行动方便，慧慧刻意穿了一件轻薄的夜行衣。此时，她却有些后悔，薛靖上个月不知从何处寻回一件金蝉丝甲给她，据说能抵刀枪外力，她嫌上身繁琐，丢在箱子里一次都没穿过，她寻思，不知这金蝉丝甲有没有御寒的作用。一边想着，一边倒挂在走廊的横梁上面，仔细环顾四周，待确定没有异常后轻轻地叹出一口浊气。 殷府果然戒备深严，竟有几次都差点惊动了巡夜侍卫。 慧慧自视轻功了得，至少可以将小武甩出视线范围。之前偷偷下山也曾在人前露过两手，同样也是以绝对的优势获胜，这让她对自己更是多了几分自信。那日她下山买酒，无意听得酒馆几人谈论起目前在江湖上名声鹤起的影皇武士，尤其那位殷府少主更是令人闻之色变。据说此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完全就是大魔头一个。慧慧素来对嗜杀滥杀者深恶痛绝，是以听闻得影皇令就可号令影皇武士，她便想着定要盗得影皇令让听命于殷府少主之人痛改前非，救江湖于水火之中。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她堂堂盗无痕薛靖的关门弟子，若能一举盗得影皇令，那得是一件多么光耀门楣的壮举！ 一个翻身，慧慧稳稳地落于地面，如猫般毫无声响的游蹿在府中。黑色的夜行衣将她与黑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的确叫人很难发现。左游右蹿一歇，奈何殷府门庭处处看守得紧，她根本无从下手。悄无声息潜入一个院落，慧慧惊异地发现，这个院落竟无侍卫把守，她心下一喜，有漏不捡是傻子，摸摸索索开始搜寻起来。她闭吸凝神，掐了个诀，细细聆听有无人息，万簌俱寂，别说是人音，便是蝉鸣也没有。 慧慧心中疑惑，却不敢托大，寻了处窗户进了房间。借着月光巡看一周，只见屋内摆放整洁，床榻空无一人，没有一丝人气，似许久无人居住。她随手摸了摸摆放整齐的物件，没落下丁点灰层，显然每日都有人打扫，如此一探，心下更是狐疑。隐隐有些不安，只觉得此处不宜久留，正要翻窗离开，眼睛余光斜斜一瞟，好巧不巧落在桌案上的几张画稿之上。 月光昏暗，画稿虽看不清明，但画稿上粗陋的画作却让慧慧心中一怔，竟连呼吸也不平稳了。画稿上画的，正是牵丝琐铃。心口隐隐作痛，慧慧暗道不好，心悸病此时犯得颇不是时候，看来今日只得作罢。又从窗户原路返回，院子依然静谧，不知在何时多了一个人。 却见那人着一袭玄色长袍立于梨树之下，肩上有几朵凋落的梨花，显然已在此站了许久。慧慧警惕退了几步，心中暗道，此人功法极高，万不可硬碰。 韩施语住的院落殷殊越发来的勤。半年时光，纵是暗影武士全数派出，也不曾带回一丝确切消息。冬雪融化，梨花开了满树，这个院落，陈设依旧，主人却依然未归。梨花树下的水，早已换成作酒，喝酒的人始终不再。殷殊站在树下，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他每次来到这个院子，总会后悔那日她掉下断崖时，自己为什么没有把她抓住。 耳畔一声轻响，竟有人闯入。殷殊身形一动，避于梨树之后，倒想看看是何人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夜闯府邸。只是在瞧见这个身影时，他有一瞬间的愣神。他眼睁睁看着她进屋，看着她出来，看着她准备离开。 “施语……”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慧慧只觉得梨树下的人凝视自己很久，那目光似要将人看穿，心头正寻思要如何脱身，却听那人忽然发出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声音，慧慧听得不是很清楚，隐约觉得是个人名，忙伸手摸了摸面纱，严严实实，想必那人是认错人了。 她定了定神，远远看着梨树下的那个人，他面如刀削，长着一张看了会令人痴醉的脸。月亮还是那么轻灵透彻，却掩不住，下面的人眼中那抹悲伤，只是隐藏的好罢。 慧慧想，薛靖曾说，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专注于脸上的生长，脑子便也简单些，不过他也总不会忘了在末了补充一句，像他这样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的，世间已经绝迹了。眼前的这个人，长得比薛靖还要俊美好看，想来自然是讲道理的，若说自己梦游走错了地方，不知他信是不信。于是拱一拱手，说道：“在下有梦游症，误入贵府多有叨扰，这便走，这便走……” 殷殊凝视她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不是。”这个声音，与他记忆里的全然不同，她不是他要等的人。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之人，若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一股凌厉的掌风忽然击出，直直攻向慧慧身前。 脚尖点地，慧慧使出浑身解数躲避掌风，却还是稍逊一筹，被掌风击中连退数步。这一掌虽然气势如虹，但不带一丝杀意，是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未伤及慧慧根骨。 慧慧嘴唇发白地擦了擦满头冷汗，方才躲避不急生生承受的那一掌，身上虽未有什么伤势，筋骨却无一处不痛，她调了调内息，好在内脏无损。 “不是……”清冽的声调，仿佛珠玉落地，不带任何语气，殷殊眸中寒芒如星。声音不是，功法不是，这个人，不是他要等的人。既如此，擅闯者死！他忽然身形一动，一个闪身便已落至慧慧身前，掌中银光一现，已下杀招。 慧慧没有一点防备，一个从未使过的功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照着脑中印象从腰间拔出幻幽蓝冰匕首堪堪一挡，那本要击下的一掌忽然一滞，下一刻，一旁的大石被击了粉碎。慧慧惊魂未定，暗自庆幸，还好那人被幻幽蓝冰匕首震慑住了，趁着殷殊发愣的那一瞬，急忙翻身站起。 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显然大石爆碎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现在若不走，就只有死在这里了。慧慧急忙一个旋身翻出墙外，隐身在黑夜之中。 脚步声止于耳旁，殷殊并未转身，仍旧保持方才的姿势。 “少主，属下来迟。”李黎瞥一眼被击得粉碎的大石，心下一怔。 殷殊微一抬手，示意李黎起来。随即又将视线移到了慧慧离去的方向。要摘掉她脸上的面纱那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他方才竟没有去揭开面纱的勇气。 方才她有一瞬使出的功法…… 殷殊眸光沉凝，半晌才道：“尽快查出幻幽蓝冰匕首的下落。” “是！”李黎抱拳，便是心头再多疑问，也不敢多说一字，转瞬消失于夜幕。 半天处悬挂一轮明月，星子一应地沉入天河。殷殊负手立于梨花树下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不知冥想些什么，直到拂晓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