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里有坎儿自己过

    啪！一樽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盏被重重摔到地上，破碎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颜良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起来，不敢直视袁绍吃人的眼神。对于忠于自己的爪牙，雷霆雨露皆是恩赐，宣泄完胸中业火，袁绍眼神变得冰冷异常，从牙缝中渐渐挤出三个字，大概是个名字——“曹，阿，瞒！”

    白发文士缓缓递过一块丝缎锦帕，袁绍神色一愣，伸手接过，在自己手上擦拭过后，扔在地上，怒气未消道:“还不滚！？拿这包上右手，去随军医士那里看看吧！”

    颜良闻言，感激涕零，忙起身拱手离开大帐。

    “元皓兄，此事你怎么看？竖子曹阿瞒，真有胆坏我大事？”袁绍脸色一直阴晴不定，保养的很好的双手，不停地打着颤，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过度到指节发白。

    “曹孟德此人，不愧许子将月旦评那句‘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能人异士争相投效，不容小觑。”田丰看似答非所问，对着曹cao一顿猛夸，实则道尽袁绍所知答案。

    “够胆！！昔日吾驱鹰弄犬的马前卒，如今行市大涨啊？！元皓，与我修书一封，给曹阿瞒送去，看其可有狗胆，不送那小子归来？！”

    “啊——救我——救我——”，“老夫恬为桃源村里长，却护不得一境平安？”，“打铁最重要是火候，千锤百炼始得金啊——”，“机弩射程近，但轻便迅捷，适宜近距离击杀……”云碗儿、云轻侯、李铁匠、张猎户等，每张夏侯变蛟来到这个世界，所遇到的脸交替出现。

    “啊——我要杀了你！颜良！鞠义！！袁绍！！！”

    夏侯变蛟昏昏沉沉中，一个个铭刻于心的名字浮现，这些身居高位却草菅人命的当权者！无论什么理由，都不是滥杀无辜的原因——在他们观念中，可以忽略不计！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不必为生计奔波，却可以高枕无忧的吃民膏喝民血！只因袁绍是四世三公，颜良鞠义是手握军兵权的统兵大将！

    “呼——”浑身被汗水湿透的夏侯变蛟在一间装饰素净、布局简单的静室里，猛地醒来。夏侯变蛟艰难地直起身子，困惑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静室，身体稍有动作，就被伤口拉扯的疼痛难忍，他低头细看，却见自己浑身绑满洁净的绷带，仿佛自己就是一个金字塔生物一般，所幸古铜色肌肤的俊秀面容没破相——

    吱——古朴的木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身穿水绿色侍女服饰的娇俏小丫头，端着一盘药炉熏香，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她头上扎着一对儿中国娃娃似的圆揪，被两截同样水绿的绸缎条绑着，衬托出一张圆润素净的小脸儿，格外的白皙娇嫩。

    “呀——公子你醒啦？看来华神医当真神乎其技啊！说公子今天醒就今天醒，真神！怪不得二公子的癔症能被他治好，你知道二公子吗？虽然年纪轻轻，却可是神仙般的人物啊！神仙你知道吗？咻咻咻在天上飞的那种，像典将军那样，虽然他长得一点也不像神仙，但他确实会飞，咻咻咻的飞！”竹筒倒豆子般从一张小巧的樱唇喷薄而出，字字清晰却配上吴侬软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满脑子都是打倒权贵、伸张正义的夏侯变蛟压根就没什么心思去听小丫头说些什么，只是楞楞的看着小丫头踮起脚尖，看看犹自冒着淡淡药草香气的铜炉，然后伴着豆子般的话语，将里面的铜制球形香球取出，手脚麻利的将新拿来的铜质香炉如法炮制，将香球来个调换。

    “……要说大公子嘛，也是位极好的主子，待下人跟自家兄弟姊妹一般，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不似二公子那么冷淡。至于三公子嘛……”小丫头仿佛触碰到开关键，一下子就把小嘴闭个严严实实的，好像她口中的三公子是个什么忌讳一般。

    “你是……”夏侯变蛟似乎被这连珠炮般的妙语，唤醒了自我意识，尽量挤出一个自以为和煦的笑容，牵强的笑问。

    水绿娇嫩的小丫头直视了一下夏侯变蛟拼命挤出的微笑，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一脸惶恐的低声细语道:“阿绣……绣娘的绣……”

    “阿绣啊……这里是哪儿？”夏侯变蛟顺嘴问道，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方言不易于交流。

    “嗯……？”阿绣侧侧头，似乎想通过凑近一些距离，来理解这位受伤公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额……此乃何处？”夏侯变蛟略加思索，重新组织语言道。

    “此处是兖州牧、镇东将军曹公府邸，嗯……此地名唤谯郡，对的，好像是这个名字！嗯！”阿绣好像在确定着什么，思索片刻肯定道。

    夏侯变蛟疑惑的看着这个娇憨可人的小丫头，似乎她也不太熟悉这里。

    “嗯……公子别这么看我啦……我也是三日前才随夫人来到这个什么谯郡，我原本和夫人住在陈留的，陈留你知道吗？虽然没广陵大，但也是极为富庶之地。广陵郡你知道吗？那是阿绣的家……”阿绣的嘴角弧度甚是好看，只不过就是开合过于频繁，使她原本光滑娇嫩的俏脸蛋儿，呈现有一定硬度的咬肌轮廓。

    夏侯变蛟的大脑似乎被这字字句句充盈，原本弥漫的戾气被吴侬软语洗涤的，仿佛只剩下生活琐事的涓涓细流，平常充实而有意义。

    “呼——阿绣姑娘，敢问典大哥……典将军现在所在何处啊？”夏侯变蛟深深出了口胸中抑郁之气，原本心口那块压得死死的大石，微微松动一些，语气和缓说道。

    “典将军啊？三日前将公子你交给夫人之后，就赶往陈留张太守处了。”阿绣语气轻快的汇报了典韦的行踪。

    “哦——那好吧，阿绣。请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想静静。”夏侯变蛟想思索一下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并且也想沟通一下，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辅助器”——炎尊炎焱镇墓兽，所以客气的出言道。

    “唔……”阿绣闻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得蒙上一层水雾，略带委屈道:

    “公子莫非也嫌弃我呱噪？”

    “也？”夏侯变蛟不明所以。

    “大公子就嫌弃我呱噪，二公子得了癔症之后也对我爱搭不理的，三公子他……”阿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神色慌张，说不下去了。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孩童大笑声——

    “哈哈哈哈！小阿绣，你藏哪里去啦？我们来玩马陵道火烧庞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