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她说，我一无所有时，她来养我
听到嫌疑人已经抓捕归案，萧晓虹带着小陈小江二人，马不停蹄的向局里赶回去，准备连夜审讯。留下刚哥和马涛在屋里继续仔细搜索，看看能不能搜到什么线索，并且可以和周边居民打听一下孔志忠的个人情况，方便审讯时能找到突破口。 萧晓虹刚刚回到办公室，法医沈皓天就把验尸报告给送来了。 尸检报告的前半部分是女尸的个人信息，她自动略过，只着重看了结果。死亡时间为今日傍晚六时三下分至七点之间，死于机械性窒息，身体表面无其他外伤，生前死后无性侵犯迹象。体内无毒药和致幻剂等药物残留。指甲缝里有他人的肌肤碎屑，应为死前挣扎所致。肌肤碎屑的血型为B型。鞋底的泥污经化验与现场一致，衣物上刮蹭残留的木渣草屑与现场环境一致，可以断定现场为第一作案现场。 物证科的资料也摆在了桌上，有打印的电话记录，有聊天的微信记录，有直播娱乐平台部分的聊天记录，还有孔志忠在平台刷礼物的消费清单，最后是刚从银行里调取的银行卡支付明细表。 还有就是刚哥和马涛在孔志忠屋里的垃圾筒里，搜到的银行卡碎片，以及破碎的无卡手机一部。经过复原辨认，银行卡和无卡手机都是受害人陈葳的。 人民警察的办事效率真不是吹的，只要有目标，会以最快的时间内拿出你想要的结果！ 审讯室内。 强光灯照射着嫌疑人的方向。孔志忠虽然一身衣物并不是名牌，穿着却也很是斯文得体，从衣着打扮和皮肤的状态来看，让本近六十的他，明显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了十岁有多。看得出，他是个爱收拾，有讲究的人！ 而现在的孔志忠却是一脸沮丧和失魂落魄，整个人都毫无精气神，几乎是瘫软在审讯椅上，看上去又比他的实际年龄倾刻间老了十来岁。 审讯由刚哥和苗丽丽执行，其他人在单面镜后面的房间里或坐或站的旁观。 刚哥朗声说道，“姓名？” “孔志忠。” “年龄？” “58岁。” “性别？” “…男。” “籍贯？” “金阳市清风镇人。” “现在居住的地址？” “金阳市金南区市府路34号5栋二单元202号。” “职业？” “金阳市烟草公司内退职工。” “家族情况？” “父母早亡，离异多年，无子女，如今独居。” “知道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 “到现在还想逃避，还想不认罪？看看，这是对你的逮捕令，这些是你的聊天记录，这些是消费记录，为些是你的DNA对比检测结果，这些是你在家里搜到的银行卡和手机！你还不老实交待？”刚哥一声历喝，然后抓起桌上摆放的证物和逮捕令，一一展示给孔志忠看。 这是审讯中的亮牌手段，是要告诉嫌疑人，不要做无所谓的抵抗了，警方已经把你的所有摸得透透的，早交待早解脱，免得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随着刚哥的一声暴喝，孔志忠抬头看着一一展示的证物，眼中仅存的一点点侥幸荡然无存，他突然泪流满面，哭着颤声喊道，“我，我，我有罪啊！我的错，我真的不想杀她的，真的不想！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本来以为孔志忠会顽固抵抗，刚哥已经做好了打攻坚战持久战的准备，不承想，他才一开始就崩溃了。看来，他是真的扛不住内心的折磨！ “说吧，说说经过！” “我真的没有相过要杀她！” “我也忘了我第一次上直播娱乐平台是为了什么！我只记得，它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我的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在这里，我不再是步入老年的我，只要我肯刷钱，我就是王，我就可以拥有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拥有的一切！” “我千挑万选，直到我遇到了她，兔兔！是兔兔美丽的外貌，青春的活力，悦耳的声线，动人的说辞打动了我。我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为了她，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孔志忠慢慢地陷入到了曾经的甜蜜回忆中，眼里竟然冒出了星光，人也变得有精神多了。 “每当我刷了礼物，她就会笑，她的笑是多迷人，你是真不知道！我每次都会陷入她笑容的旋涡里，不可自拨！” “但是，我发现，在直播间里，她的笑并不是对我唯一！我如愿的加了她的微信，我在微信里告诉她，我只想她对我一个人笑！” “她说，这是她的工作！如果只对我一个人笑，其他大哥们就不会给她刷礼物，难道整个直播间只有我一个人刷？我说，我可以养你！她说好不要，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挣钱，不想做不劳而获的人！我选择了支持她，这时的我，以为她真是个自食其力的好女孩！” “我开始全力支持她，做她的榜一，为此，她上班我上线，她开播我刷钱，我帮她过任务，打工会战，打局，很快，我这些年的存款总共三十多万就已经见底了，每个月七千多的退休工资，也时都不够一天的冲动消费！” “我决定给她坦白我的真实情况！我告诉了她，我的真名、我的年龄、我的收入，我的一切情况都毫无隐瞒的告诉了她！” “她却大方的说，这些情况都挺好啊，没有负担，年龄大的人才知道关心人，知道疼人！她就是喜欢成熟的男人，年轻帅气不能当饭吃，只能经常斗气！没钱了也没有关系啊，只要能常常在线陪着她，和她说说话，她就满足了。说什么，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那时的她，是多么善解人意啊！” “我一感动，就告诉她，我的存款是要花光了，但我还有两套房，一套是单位分的福利房，也就是现在市府路我尚在住的那套房。一套是碧海花园小区购买的商品房，我一直出租给外人，每个季度收一次租金和水电费。” “她说，钱财对我一个快步入老年人的人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花，花的开心、顺心！花的有意义，花的值得才应该是我的追求！说如果我捧她成了大主播，等她赚到了钱，她可以反哺我的！” “在她一次又一次楚楚可怜的求助和救命声中，我一次次的沦陷了！我卖了碧海花园的房，收到房款的第一天，我就开了个帝皇，整个娱乐平台都在为我庆祝，我仿佛真的成了平台里的王！我沉迷在这种感觉中！各种恭维、各种献媚、各种套路，蒙住了我的心，花了我的眼！” “近一百四十万的房款，很快就又花光了！” “那一天，我有点慌了！我告诉她，她说，她就快成功了，让我千万不能抛弃她，否则前面的投入都打水漂了！” “在她的鼓动下，我卖了我现在居住的这套房，虽然是老房，但因为地处闹市中心，也卖了八十多万。我和买房的人说好的，下个月才搬，所以我卖房后依然住在那里。” “我惴着最后的家当，不敢再象以前一样猛刷！她却告诉我，让我放心，她只差一点就可以成功了，她说，我一无所有时，她来养我！” “我又感动了！又开始了猛刷！那东西上头，上瘾，比抽大烟还上瘾，一天不刷心里总是得劲！” “而且，她说了她会养我，我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黄昏之恋，喜迎俏佳娘进门，况且还是可以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呢？” “我花的肆无忌惮！直到前几天，我发现我的钱加上月中发的工资，已经不足五万了！我算了算，前前后后，我总共花了二百五十万！整整二百五十万啊！我真是个二百五啊，我一辈子缩衣节食，辛苦攒下的所有家当，几个月，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一辈子的积蓄，全部花在了她的直播间里！” “虽然有她的承诺，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我开始越刷越少，甚至不刷，并且告诉她，我真的一无所有了！她现在也如愿成了平台的后起新秀，是到她兑现她的承诺的时候了！”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此刻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开始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微信聊天也慢慢的越回越少，越回越慢！” “我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感觉到了危机！我就约她见面！没想到，她竟然痛快的答应了！更没想到，她之所以痛快答应，只是为了让我死心，不要再去纠缠她！我们因此发生了口角，争执越来越凶，我一冲动，便动手掐死了她！” “我回到家后，坐着发呆了半天，思考了半天。我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怕，我想过去投案自首，可……” “你既然后悔，也想过自首，为什么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潜逃？” “我，我，到最后都没有勇气去面对！我只是还不想死，我还心存侥幸！我想趁早离开这里，再也不回到这个伤心之地了。以后，就算是你们警察想现找到我，也不容易！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快吗？这叫天网恢恢，你是罪有应得！”刚哥正色教育道，口气里充满对罪犯的轻蔑和斥责，“说，你们怎么起的争执，又是怎么动的杀心，怎么下的手？” “我是该死，我是罪有应得！我本来不想杀她的，是她，是她刺激我！我只是要求她兑现她的承诺，要她养我！她却不断的骂我，说我老不正经，说我是癞蛤蟆，说我想老树开新花，说我自不量力，说她要养我根本就是直播间的戏言，直播效果，她自己的父母她都还没养呢，养我，根本就是我做梦捡屎吃！” “我一下子就上头了，我为她可是付出了我的所有啊！我被她的话气昏了头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完全无法控制！直到我掐住她，忘乎所有的使劲掐住她，直到她不能动弹了。我懵了，然后无论我怎么叫，她都醒不过来，在我确定她没气了后，我才被吓得清醒过来。” “我后悔，后悔啊！我自己都做了什么啊？老老实实几十年，一朝不慎，掉进了万丈深渊。我不是人啊，不是人！”孔志忠一边诉说，一边用额头使劲的撞击着审讯椅的桌面，痛哭流涕。 “老实点，现在表现得后悔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刚哥走上前去，制止了他的自残。 看到孔志忠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后，刚哥继续问道，“杀了她之后，你为什么还要帮她整理衣物？” “我喜欢她，我不愿意看到她消亡在我的面前，不想毁尸灭迹。于是，我帮她整理好了衣物，就象睡着了一样。我想让她走也走得如生前那样美丽动人。可是，她的双眼怎么抹也闭不上，我吓坏了。她这是恨我啊，恨我啊！死都不瞑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