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最终判决（一）
仲夏之夜，微风徐徐，树影摇曳，静寂无声。对于一些人而言，在忍受了多半个夏天的燥热后能在这样的夜晚安心睡去当真是极好的，此夜是美丽的、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可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恐惧、绝望等等负面情绪纷至而来。不同于那些安睡的人，他们宁可选择在40度高温下曝晒一整日，也绝不想经历此等惊悚场面。 荒村，仓库。 不知从何时起外面下起了雨，隆隆雷声伴着疾风劲雨席卷了整个天地，其势之庞大，魄之浩然，量之充沛放眼神州历史也不遑多让，一时间竟是电闪雷鸣，雨雾连绵。 天现异象往往生异变。 对于库房内的人而言，此生或许再也不会有见到雨驻天晴的机会了。可若说就这么放弃了也是断断不能的，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时间倒溯，几乎就在曹德磊发现于海不见的同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隆隆雷声和细密雨声齐至。虽然只是瞬间，但他已基本看清了刚才还紧握在手的东西，那居然是一节断臂！其上满是粘联一处的残筋碎rou，苍白的皮肤上沁满鲜红色的血，五指尖端赫然露出森森白骨！血rou模糊，让人望而生畏。 逃！逃！逃！ 此刻的曹德磊脑中剩下的只有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以致于再没有考虑过同伴的生死。说到底，他曹德磊仅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而已，挨打会疼喝多了也吐，最多就是出于职业cao守和道德底线尽量去帮忙需要帮助的人，这是他的极限。若非亲朋挚友，试问，在这个日趋冷漠的社会中，有谁能在性命攸关、生死一瞬之时舍己救人？又有谁不会选择做意外的看客，观别人的笑话？ 这，就是人性！纯粹的人性！极端的人性！活在当下，若无法坚守最初的那份纯真，便只有被同化的份。 也亏得下了这场雨，因为噪杂雨声和雷声可以覆盖逃跑时发出的响动，才给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在恐惧的催使下，曹德磊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乱跑，途中也不知被绊倒了多少次，素来冷静的他即将心防崩溃！ 终于在最后一次摔倒时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不断侵袭着他的身体，同时也刺激着他的精神。 过往的一出出、一幕幕像幻灯片似的不停在脑海中播放着…… 曹德磊出生在位于B市郊区的一小村子，标准的八零后，从小便既聪明又伶俐，深得父母和周围邻居喜爱。小学到初中无论学习成绩、思想品德、各方面能力，以及老师对其的器重程度均是一时无两。用他自己的话说“爷就他妈一人才！”待及上了高中，因迷恋网络游戏导致成绩严重滑坡，老师苦口婆心劝说后仍不见起色便告知家长，脾气暴躁的父亲在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之怒，几次差点失手致死这不孝子，要不是善良的母亲挺身而出替子受过，恐怕他早就成了又一个家暴中的牺牲品了。时值叛逆期的曹德磊对父亲的暴怒表示出了极度愤慨，不仅不听劝阻反倒更加变本加厉，居然还学会了逃学。可想而知父亲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血压不断高升，直至送进ICU抢救才幸得保住性命，但也因此欠下了不少债务。曹德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网吧里给游戏人物升级，当即大恸悔不当初，即刻便删除了所玩游戏的一切资料，从此一心向学，发誓要考入大学，再找份好工作以期让被巨额医药费所累的父母安享晚年。斯时距离当年高考还有不到一月。 随着父亲卧病在床，原先的工作自然是做不下去了，便主动向单位请辞，为的是能够拿到一笔数量有限的买断工龄的钱款，钱虽不多但对于负债累累的家庭而言也算是一笔可观收入。而母亲在此情况下是断断不敢辞职的，便只好每日白天上班，下班后再到医院服侍丈夫。尽管如此，家里的生活也是每况愈下。 考前的二十多天里，曹德磊上演了现实版的头悬梁锥刺股。早不过五点便已穿戴整齐，为的是赶第一班车到学校请教问题。晚上更是没有在十二点之前睡觉的时候，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已成家常便饭之事，他知道想考上大学就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多的补习课程备战高考。 曹德磊的这种突变就连那些一向瞧不起他的老师们都不禁哑然，没想到这孩子的决心和毅力如此之甚！以致于有些被感动的老师主动早来晚走教导这个改过自新的学生。 可天不遂人愿，毕竟之前差的知识点太多太多了，即使他再聪明，但高中三年的课程如何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用不足一月时间便学懂学通的？因此，在那年的高考中曹德磊名落孙山。在知晓分数的一刻了解情况的老师有的眉头紧锁，有的长吁短叹，有的甚至垂垂落泪，为这样一个知错改错敢于担当的孩子被刻板的制度拒之门外而无限叹惋。可他却笑了，欣慰且自嘲的笑了。欣慰的是自己明白了一个道理，即脚踏实地方可仰望星空，一分耕耘换得一分收获。想自己能用不到一月时间恶补高中三年的课程并最终考取大专文凭，单就这份毅力和韧性便足以使人侧目，要知道一晚上做几十套不同卷子的生活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的，也不是每个坚持下来的人都能持续二十多天不间断的。可终究是临阵磨枪，很多精细要点来不及理解，造成了易题绕、难题难的局面，从而导致考试分数不高，被本科拒之门外。 与此同时让他感到自嘲的一点在于，一向自诩聪明、伶俐的他这次却完败给了自己，败给了自己的任性和无知…… 离校那天，曹德磊向每一位任课老师鞠躬致意，无论是曾经帮助或是嘲笑过他的人。在此过程中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笑容，温和而不做作，真实而不虚伪。在别后转身的那一刻，迎着耀眼的阳光，他缓缓闭上眼，伸开双臂，深吸一口气，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谁曾看见那目光中蕴含的坚毅和蜕变后的成熟？望着缓步而去的背影，又是谁的眼角挂泪唏嘘不已？ 昨日因，今日果。 从结果看，曹德磊失败了，没有考取大学就意味着将来的工作会比别人差一等，工资会比别人少一些，甚至择偶标准都要比别人低一节。但若看过程他又是个成功者，因为他努力了、坚持了，也成熟了，并且获得了诸多有裨益的人生启示，这些都将对他能否改变日后的困境起到决定性作用。 曹德磊在完成蜕变后所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连续三年获得校优秀学生称号和奖学金，紧接着又以第一名的成绩升本。也许是受到小时候mama保护自己时的那份无畏和勇敢的影响，在填报专业时他居然毫不犹豫的选了刑事犯罪学和犯罪心理学，也正是从那天起，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保千家幸福护万户平安的理念深埋心中。之后，由于他在校期间品学兼优，又被保送进了B市警察学院继续深造。 在读几年，凭借课余时间做兼职赚取的薪金，他已经为家里偿还了一部分债务。父母见到“改邪归正”的儿子如此顾家自然是欣喜非常，父亲的病情也因此有所好转。工作后的几年时间，在三人省吃俭用下总算还清了欠下的债务，那种无债一身轻的感觉或许只有真正欠下并还上钱的人才能够体会到吧。 生活虽然依旧拮据，但平日里却是有说有笑，轻松异常。也因此曹德磊与父母冰释前嫌，一家人其乐融融，快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