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绝望（一）
是夜，工地大楼，底层大厅外，一场人与鬼、生与死的较量正在上演！ 三人，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人一鬼正以一种微妙的存在形式诠释着何为生死一线！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描述彼时二人复杂情绪之万一，当真可谓：生亦窃喜，死当瞑目！因为从没有那么一刻二人会不约而同地感到，原来他们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事后，每当曹德磊回忆至此都会叹惋万分，叹之叹人生之坎坷生命之脆弱，在未知事件前哪怕准备得再充分往往也赶不及在形势有所变化时做出相应调整，只能被动地根据优劣程度做出选择，运气好的或可解燃眉之急，运气差的便是饮鸩止渴惹火上身，加剧事态朝着不利自己的方向发展，待到退无可退无法应对之际要么心防崩溃自暴自弃，要么剑走偏锋色厉内荏，非极端行事不足以泄其愤宣其恨。无论哪种做法不但不能挽回颓势，反将事态推向不可收拾的境地，以加速自身承担后果的速度。而往往就是各种下场中的典型会引发人们的感慨乃至惋惜，因为不管你事前如何如之何，一旦“落败”都要承担数以倍计的“后果”，与名垂千古无缘倒是和遗臭万年有份，以自身兴衰最直接地诠释了“成王败寇”这句话。凡此之例比比皆是，身后之事罄竹难书。 时光回溯，当曹德磊听见柳如嫣那句“不要回头”之后深知大难即将临头，一时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生死一瞬没有谁能冷静如常，恐惧死亡是人类最本能也是最原始的机体反应，即使心理素质远超常人的警察在真正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也会变得和普通人一样慌乱、无助。 一句“怎么办”几乎占据了曹德磊大脑的全部空间，相比荒村事件时的那次危机，像这种看不见摸不着或是间接得知危险就在身旁却无法亲自确认的情况反倒更能激发人类本身的恐惧感。在借助了想象力无限扩大的效果增幅后恐惧感数倍激增，致使脑神经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继而引发身体上的连锁反应。当这些负面反应累积到一定程度时会反作用给脑神经以强大的精神压力，为最严重的后果——精神崩溃推波助澜！ 此刻的曹德磊就处在即将崩溃的危机中！巨大的精神压力排山倒海般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心防，再若如此发展下去，不出一刻他就将在rou体上的死亡来临前首先品尝精神灭亡的滋味！ 生死，相隔一线！形势，千钧一发！ 就在曹德磊马上将要心防失守的关键时刻，一阵嘤嘤低泣声传入耳际。他本能地将已经涣散的焦距重又汇聚一处，抬眼向声音的出处望了过去。 原来，柳如嫣终不堪重压，在强大的心理压力和浓重的死亡阴影的双重作用下低声啜泣。不得不说，能够支撑到如此境地才以最和缓、最原始的宣泄方式缓解情绪，身为一介女流的柳如嫣不可不谓之坚强二字！ 目睹此景，曹德磊脑中毫无缘由地轰然巨响！仿佛一颗火星溅入万吨炸药般，“大爆炸”转瞬间袭遍全身，大脑更不可思议地被强行清空，不但所有的情绪不复存在更紧随而来了大量信息。奇怪的是，在这次的被动接受过程中曹德磊竟然“看清”了一些片段，其中最为清晰的一幅画面是：柳如嫣躺倒在一个人的臂弯中，双目蕴泪却脸挂幸福微笑正以白皙手掌拂拭着那个人的脸庞。由于是从侧面平视，画面中的双方又四目相对，因此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不过从身形和背影上判断分明便是他自己！ 但见柳如嫣嘴唇翕动，与此同时一段话映入了曹德磊的脑海之中：一千年，两千年，重复的历史不断地反反复复，我在这条路上的责任，已经尽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死！不要死啊啊啊啊啊！！！ 曹德磊在内心疯狂地呼喊着！虽然这只是脑海中的一个画面，可一股难言的悲痛还是在瞬间充满心扉。恐惧、惊慌早已被抛诸九霄云外，让因接受了大量信息造成的头痛欲裂都去死吧！女鬼？曹德磊发誓如果此刻它敢出来作祟一定要让它品尝下人类的怒火！ 在如此心情的催使下，生亦何欢死又何畏？他的眼中只剩下眼前那个泫然低泣的倩影，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已忘记。 说不清如此强烈的情感到底源自何处，对此曹德磊本人甚至没有感到半点惊讶，他只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发乎自然，好像自己与柳如嫣早已相识，那种刻骨铭心、生死与共的感情深埋心底，只需某个场景的催化便会展现得淋漓尽致。这绝不是烂俗的言情剧本，亦非不靠谱的一见钟情，而是历经千年穿越时空的爱恋！ 从这一刻起，曹德磊知道记忆中的某个部分正一点点地被唤醒，他有预感在不久的将来，当那部分记忆彻底复苏的时候整个世界的格局都将随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吧，或许自己对整个世界而言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吧，或许……太多的或许，太多的包袱，人之所以会感到精神上的倦怠和身体上的疲惫就是因为无法从那些恼人的琐事和无限的渴求中脱身。这种疲累会伴随人的一生，真正的无忧无虑只集中在两个阶段，一个是婴儿期，另一个则是老年期。如果把人生比作一幅画，那么新生儿的降生就好像是为作画而准备的白纸，在被画上各种线条，涂抹上五颜六色的颜料前，它是最简单、最单纯的存在。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这张白纸会被描绘上名目繁多的图案，或轻描淡写或浓墨重彩，或皂白分明或绚丽缤纷，进而汇聚成一幅幅丰富多彩又各具特色的画作。这些画作将作为人生轨迹的重要记录形式得以保存。当我们行进至一个节点转身回望时，无论感到高兴或是难过，幸福或是惋惜，终将归结为一点，那就是：路是我自己走的，不管曲直坦坷与否，重要的是，我过来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画作上的颜色开始渐渐退去，有些图案甚至已经模糊不清，可我们这种满足感、淡然感不但未曾消减反而越发强烈起来。好比一棵树的成长，地上部分的每一丝变化都可以被记录下来，年轮就是这种记忆方式的载体，而地下那不为人知的部分也在随着树龄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着。这既是发展累积的过程，同时也是量变转化为质变的过程，但无论如何变化最终也是万变不离其宗，终要回归生命的本源——简单。 从憧憬美好人生，到淡薄金钱名利；从期待大展宏图，到安享天伦之乐；从空无一物来，到不带一物去。从无到有，再由有至无；从简到繁，再由繁至简。此间经过除了时间留在我们身上的印记外恐怕再难找到更加准确的记忆了。 根之于树堪比思想之于人，没有根的树不能称之为树，因为它不但失去了吸收养分的器官更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条件；没有思想的人亦枉称为人，他在丧失接受和表达感情功能的同时更将自己置于封闭空间画地为牢，每日如行尸走rou般重复着维继生命的行为，却不知世上还有诸多未知的精彩。 人生不应只是单纯地为了活着，而活着却是为了体验更好的人生。 藉此，曹德磊已经把除柳如嫣以外的所有东西全部抛诸脑后，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说好了，此时此地，他只想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只想把握住眼前的精彩，至于危险至于死亡都随它去吧。没有精彩的人生不是真正的人生，没有经历过真正人生的人又与死亡何异？ 这就是曹德磊，一个集智慧、果敢、理智、感性于一身的矛盾体；一个不甘寂寞、厌恶平庸，努力探索精彩人生的开拓者；一个谨小慎微，却物极必反永不墨守成规的危险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