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冰释前嫌,道不同渐行远
这些话说出来,在云寒眼中却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他毕竟年少,虽痴迷于武道,有着坚定的信念,不过在人情世故、阅历方面,没有太多的经验。尤其是朝中的事情了解的不多。至于士族、贵族间有什么矛盾,矛盾到了什么层次,更是一无所知。 “云寒,有些事情,你现在不能理解,但不代表不存在!” “你的武道天赋卓绝,这是我云府的幸事。既然你有这样的天赋,就应该将其发挥出来,将来如果考中武举,这能壮大我云府实力,改变云府现在的地位。现在云府就好似海中孤岛,孤立无援,你一定要努力,改变这种局面,而不是为了点毛皮小利,整天和我斗气,你知道吗?我接管了云家,并不是为了和你斗气,更不是为难、排挤姨娘,我的目的是重振云家!你若是能理解我的苦心,就将心思用在武道上,为明年的考核做好准备。”云鸿温和的说着,这和他充满冷意的言辞略有矛盾。 正因如此,才能让冲动中的云寒安静下来,静心思考。 “云寒,说实话,我根本无心与你争什么。若日后云家稳定下来,我大可将云州侯的爵位让给你,但绝不是现在!因为现在的你,做事不用头脑,不分轻重,难以接受大任!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若是明白我的苦心最好,若是你不识大体,我也不介意大义灭亲,你修炼魔功,若我告之父亲,父亲一定将你打死!到时候,休怪我不念兄弟情义!” 云寒转过头看着云鸿,虽然神色还是那般的冰冷,但却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云寒周身的血气已在消散,他再怎么无情,毕竟是血rou之躯,他和云鸿一样,都是云家的子孙。云家的存亡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未来。不管云鸿这话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云鸿的这番好言相劝,也让云寒心服口服。 如今云鸿的实力在他之上,就算有什么不服,也只好忍着。 “看来你是明白了。”云鸿运起浩然正气说出这一句话。虽然只有短短七字,但语气清冷,仿佛是用刀刻在骨骼中,给人一种叩击心弦的感觉。 云寒眼眸中的杀意总算散去了。这一刻,他似乎失去了和云鸿叫板的勇气。无论是名分,还是大义,甚至武道实力,他都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他意识到,与云鸿争夺爵位,他完全没有资格! 云鸿见他内心纠结,也不想在多说什么,关乎信念问题,只能靠他自己思索、领悟、反省。话说的如此明白,如果他真的一根筋,说再多也没用。云鸿转过身子,拂袖离去。 这一场比斗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此刻西斜的落日已完全散去,明月东升,光照万里。因为战斗的激荡,云鸿扎好的头发全部散开,素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天风将的长发吹起,心中不觉产生了一种“高处清寒”的意境。 “若无清风拂夜月,岂来流云演虚空?”随意吟了两句诗,忽见远方火光跳动,竟是一群人朝这边赶来。 原来云鸿、云寒离开后,静萱生怕云鸿出事,赶忙去找云清月和管雯。正巧云清月 与管雯去了京城庙会,日落方才回来。静萱与她们说了此事,云清月显得很轻松,说云鸿突破养气境,如此境界面对云寒不足为惧?在河神帮,静萱与云鸿元神交合,深知云鸿的实力,而河神帮、水师府之斗,这么大的事都被云鸿解决了,对付云寒,应该绰绰有余。 因此,云清月提议,不如静观其变,将计就计。既然云寒想为难云鸿,那去通知高芹,让她亲眼见证云寒落败,如此定能给她当头棒喝! 果不其然,高芹听到这事后,心中大喜。本想来看笑话,顺便做些“面子工程”。但远见云寒靠着墙壁,头破血流,顿时惊呆了。而云鸿一袭青衣,屹立在风中,青丝飘摇,竟有种洒脱的味道。见到这一幕,高芹的心情极为复杂。 “这是怎么回事?”高芹心中大恸:“难道寒儿落败了?这怎么可能?” 即便已经看到事实,但高芹仍不敢相信,云寒竟然落败,而且被打得头破血流! 此刻,云寒还处在失败的阴影中,无法自拔。他曾以为云鸿是个废物,在武道天赋上和自己有着云泥之别,但今天却被他击败,而且是惨败,毫无还手的余地,心理上的落差一时间难以平复。而且云鸿后来说的那番话,更是触动了他的心神。若真如云鸿所言,云府已经如履薄冰,脆如危卵,那自己这么做,害得就不仅是云鸿一人,而是将整个云府推向坟墓。 云鸿说一点都不错,既然是兄弟,何必要手足相残? 回想起儿时的那段时光,兄弟两人也是那么的相亲相爱,内斗对云家没有好处! 可他心中不服! 并不是不服云鸿接管云府,而是不服自己会输! 对于武道,云寒有一种别样的坚持,他所有的不服,都是因为心中那一股“不服输”的念头,而对于云鸿本人,云寒并没有太多的不满,一定程度上说,反而多了些敬重。云鸿如今所做,在治家方面,从来没有打压母亲和母亲身边的人,反而自己掏钱,让账房拨款给自己买弓,练习箭术。而且毫无保留,将他知道的经验倾囊相授,这些举措绝不是打压、排挤,更不是讥讽、嘲笑,以常人的目光来看,这一切都是关爱。 直到这一刻,云寒才发现,云鸿的所作所为,都是真心诚意的为自己着想。云鸿若真的是为了云府的命运,这才和母亲争夺侯爵之位,云寒绝对没有任何意见。反而他发现,母亲毕竟是个妇道人家,对于一些事,心胸太过狭隘,勾心斗角,妇人之仁,目光短浅,由她执掌云家,的确不是明智之举,甚至会将偌大的家业毁于一旦。 “寒儿,寒儿!”见到云寒落魄的模样,高芹冲了过去。 抓住云寒伤痕累累的手,眼中泪水肆意。她不知结局为何是这样,云鸿到底学了什么邪法,这一刻,她似乎还不能认定,这场比斗是云鸿获胜了。急促的语气反映出了心中的震惊:“寒儿,是不是云鸿把你伤成这样,是不是他!” 云寒叹了口气:“母亲,今日败在大哥手里,才让我明白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着看向云鸿:“大哥,我不会轻易认输,总有一天,我会战胜你,洗刷今日之耻!” 经过反复思索,云寒错综复杂的心情终于稳定下来。云鸿闻言,嘴角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说这句话时,云寒的语气已经没有太多的暴戾,看来他对自己的仇恨已在化解,此话的目的只是因为他在武道上,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 静萱迎了上去,见到云鸿没有大碍,喜笑颜开:“公子,我就知道你会赢!” “哥哥的武道境界进步神速,日后继承云州侯之位,再也没有人能指手画脚了。父亲现在在闭关,若是让他知道了哥哥的进步,一定会很开心。”云清月扶着管雯,静静的走上了过来,对云鸿祝福道。 而身后的那些丫鬟、护院们,有一半是云家旧人,还有一半是高芹的手下。这些人本来是打算带来劝架的。不过,眼下见到这等场面,这些人个个目瞪口呆。就连高芹的那些手下都有些不敢相信。不知不觉,这些人中,除了几个高芹娘家带来的家臣,其余人都自觉站在了云清月、管雯身后,似乎与高芹划清了界限。 “鸿儿,你没伤着吧。”管雯关切道。 “有劳管姨娘费心了,只是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对了,云寒他受伤很严重,赶忙派人去请医师吧。”对于这场战斗,云鸿并没有多说什么,与战斗结果相比,云鸿更看重的是云寒的伤势。 云清月即刻下令,两个下人立刻去请大夫了。 静萱听闻云鸿受了点小伤,心中一疼,当下就要替云鸿解开衣袋查探伤势。云鸿有些无奈,只好配合静萱,正当这时,身后十步开外扬起一道罡风,致命的杀气随之而来! 云鸿的元神已是阴神,对于危机的预测十分精准。 这杀气不是魔功,不是血气,而是真真正正,因为武道境界强大,表现出的浓烈杀意! 即便云鸿已是武师,在侯府中除了深居简出的父亲,已经没有人是云鸿的对手。但在这一刻,他竟然感觉到强烈的危机,以至于元神悸动。这种感觉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南宫青城的战船上。面对杀气腾腾的南宫青城,一代武道宗师,才会出现这样的感觉。侯府中,除了父亲,难道还有别的武道宗师的存在? 回头一看,与高芹锐利的目光对接在一起! 高芹虽已是徐娘半老,但远远看去不过也就二十大几。可以想象,高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貌比天仙的美人。不过与一般的美人不同,高芹不仅是容貌出众,气质更为高洁。锦衣华服,玉带凤冠,衣服上嵌着的玉石珠宝,无处不显现出她的高贵之气。不知为何,云鸿陡然想起那天在宝山靶场,巧合遇见的紫衣姑娘,竟与高芹身上的气质如出一辙。 而此刻,高芹双手握拳,怒目凝剑,死死的逼视着云鸿。 杀气是从高芹体内发出的! “云鸿,你为何下这么重的手,你不知道他是你弟弟吗?”高芹眉间泛起一道恶寒,目光直视云鸿。 听到这句话,云鸿有些不知所措。首先是对于高芹说的话,下如此重的手?此话怎讲?若不是自己手下留情,正气炉一击之下,云寒早已命丧黄泉!换做是自己,恐怕早被云寒打死,即便如此,高芹他只会说两个字:活该!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高芹散发出的杀气,这点是让云鸿真正不知所措的地方! 这阵杀气浓烈无比,几乎让云鸿的元神悸动,只有武道宗师才能做到!而用元神探测高芹,发现她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虽有些武道底子,不过只是锻体境,甚至没有入门。这是为什么?一个未入门的武者,为何会发出这样的杀气? 云鸿十分不解,又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姨娘,寒弟受伤,这件事我的确有责任。但今天是寒弟主动找我切磋,而且寒弟下手狠毒,处处不留情,我也只是自保,并无伤害寒弟之意。况且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姨娘若不信,可以问寒弟。” 云寒对云鸿已经没有什么敌意,因此也不想借高芹之手,与云鸿继续纠缠下去,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后再讨回今日之耻。于是说道:“母亲,我只是和大哥切磋一番,拳脚无眼而已。”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伤到你!”高芹愤怒道。 “母亲说的对,以前的大哥绝对不可能伤到我。不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哥现在的实力的确在我之上,我不得不服。以前是我太轻视大哥了。我的伤没事,母亲不必担心。”云寒依旧帮云鸿说话。 “这不可能!你已经是武士大成,云鸿才练武三个月!”即便是当着众人的面,高芹也仿佛失去了理智,大吵大叫起来。她目光恶毒,死死的盯着云鸿,视云鸿为眼中钉。因为这件事,似乎牵动了她的心神,激发了某种封藏的力量。在云鸿眼中看来,高芹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在某些程度上似乎强过了当日的南宫青城! 见到母亲的气质变化,云寒也感到异常吃惊,赶忙道:“母亲息怒,这次是我轻敌了,下次与大哥切磋绝不会输,您放心吧。” 高芹阴沉的脸色,让云寒有些害怕。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原因,导致气质在一时半会儿发生强烈的反差,只好认为是她在钻牛角尖。不过他并不想陷云家于永无止境的内斗中,就算云鸿强大起来,对他产生威胁,令他失去很多机会,他也不想通过一些阴谋诡计,从背面陷害云鸿。相比之下,他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真正的超越云鸿,打败这个对手。 扯开话题道:“母亲,我左臂好似骨折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等我伤好了,我还要再找大哥切磋,亲手击败他。” 听云寒这么说,高芹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而在这期间,云鸿见到高芹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她将右手藏于身侧,指尖捻了一道法决,因为是夜晚,看得不是太清楚。但云鸿的元神能敏锐感觉到,在这一道法决后,高芹的气息立刻平稳,杀气也迅速削减下去。好似是将体内的一种力量重新封藏了起来。 “姨娘,我已经给寒哥请了大夫。”云清月走上来说道。 高芹冷冷看了她一眼,既然事已至此,高芹也不好做出些什么。扶起重伤的云寒,冷冷看着云鸿、云清月一眼:“我警告你们,我这个做主母的不想为难你们。但你们给我记住,别以为你是长子,你是大小姐,就能在侯府中无法无天。狗急也会跳墙,侯爷还没有死!有些事情,你们自己斟酌斟酌,最好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你!”静萱见状,就要上去和高芹理论。 “丫头!”云鸿喝住静萱,微笑道:“姨娘说的有道理,侄儿谨记此话。毕竟父亲尚且在位,侯府大权,暂时还轮不到我们管,希望姨娘也能记住此话,父亲尚在,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 “哼!”高芹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云鸿,随后瞥向一边的静萱。 “有些人,自幼跟着我,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没想到竟是狼心狗肺,反过来咬人,只有狗才乱咬人!别以为跟了新主人,就能摆脱狗奴才的身份!”高芹虽没有道明是谁,但说话时冷冷盯着静萱,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静萱一听这话,咬牙切齿,心中更气,不仅是被这番话激怒,更是在高芹的手下,十多年来受到的怨气,夹杂在一起! “萱!”云鸿喝住她:“你冷静!” “呵!我们走!”高芹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几个家臣扶着受伤的云寒跟在后面。云寒听到母亲和云鸿理论,只能无奈的摇头。对于云府的斗争,他累了,不想再纠缠。看了一眼云鸿,长叹了口气,与众人离开校场。 晚风吹拂,黑云流动,月色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纱。 高芹一走,静萱即刻暴跳起来,搬起石头使劲往地上砸去。 一阵阵轰响声中,众人被云清月遣散。而此刻的云鸿却呆呆立在一边,望着高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云清月比静萱斯文很多,见到云鸿有心思,美丽的少女轻轻了走近了他。 “哥,你怎么了?”云清月柔声询问着。 “你有没有感受到,高芹有些不对劲。”云鸿试探性的问道,毕竟云清月还在激发元神的阶段,对于杀气的感知不会那般强烈。 “不对劲?”听到云鸿问话,云清月本能的皱了皱眉,回过神去细细一想,似乎没发现什么:“她怎么了?我没觉得她有什么异常,只是方才说话的时候,她的气质变化的有些快。不过这点能让人接受啊。高芹本是想来看笑话的,谁知看到寒哥惨败,心中自然有些不能接受,所以一时钻牛角尖,愤怒涌上心头,气息变化也不足为奇。” “或许是吧……”听了妹子的话,云鸿只是半信半疑。 气质变化能让人接受,但是强烈的杀气这绝不是情感、心理变化能致使的。这意味着什么?通过前世的经历,云鸿知道,高芹的最终目的是侯府至宝:墨魂砚。她嫁入侯府,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墨魂砚。不过,云鸿却不知道,高芹真正的实力有多强。在外看来,她只是一个妇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因为今天这件事,不得不让云鸿重新审视这个姨娘。 云鸿暂且放下这个问题,朝着大家说道:“meimei,管姨娘,时候不早,闹腾了一天,都散了吧,早点休息,明日我去见父亲,高芹的事情,希望他能出面主持公道。” “好的,萱丫头,你记得帮哥哥上药。”云清月提醒着一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静萱。 对于她的过激举动,云鸿有些无奈。这么容易就被激怒,这种心态十分危险。修道即修心,这样子如何修道?不过只当是她尚且年轻,年少轻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向云鸿这样,活了三十多年再转世重生。 “是,二小姐。”静萱应道。 云鸿点了点头,将远视的目光收回,与众人回了前院。 高芹、云寒回到听风阁后,大夫已经在听风阁门口等待。经过诊断,得出云寒周身经脉断裂十余处,肋骨断了三根,皮rou伤无数,要想彻底好起来至少要一个月的修养。听到云寒的病情,高芹心里就涌出一股无名怒火,没想到这云鸿竟将云寒打得如此惨。而因为怒火上溯,那原本的气质再次改变,变得杀气腾腾,远远看去恍如魔鬼,令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云寒,见到母亲如此,也感到脊背上升起一道寒气。 “夫人,您需要克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旁的一个家臣,忽然冒出来这句奇怪的话。 高芹似乎听不进去,不知不觉中,一股暴躁的力量在体内肆意纵横,浑身散发出致命的冷意。浓密的杀气使锦衣华服无风自动,扑在人脸上,仿佛数九寒天的冰凌。她手中握着的青瓷茶杯,竟在一怒之下捏成齑粉。这等场面即便是在意志坚定的云寒看来,心中也不由大恸。 这瓷杯是著名的“雪瓷窑”出品。密度均匀,质地坚硬,就算摔在地上也不见得碎裂,此刻在母亲白皙柔弱的纤指间瞬间粉碎,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 “夫人,您要克制,万万不可动怒啊!”那叫高英的家臣再次提醒,面色极为凝重。 高英是高芹从娘家带来的人,自从高芹嫁入侯府就一直在她身旁辅佐,武道境界虽然不高,在也有通体境大成,目前在云府管理财务。看他模样有些为难,不过惶恐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不安,似乎在担心高芹触动了什么禁制,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滚!”高芹怒火攻心,厉声喝道。 “夫人,别忘了您的使命!”高英断然道。 “让你滚就滚,哪来这么多废话!” 高芹猛一回头,那捏碎茶杯的玉手陡然扬起。云寒清楚看到,母亲纤细的手指间涌出一股彪悍的力量,力量似乎来自灵魂核心,却不在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内。她这一抬手,身后的高英便遭殃了。即便高英已是通体境大成,提前做好防备措施,但高芹一掌拍在他身上,却似毫无招架之力,连连后退七、八步,这才撞在了一扇雕花门上。 一口鲜血吐出,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内脏碎片。 云寒目瞪口呆,不仅惊诧于母亲莫名而来的力量,更惊诧于母亲出手伤害家臣,这点连云寒都看不顺眼了! “母亲大人息怒,高英,你先下去吧,我有话和母亲说。” 高英闻言,摇了摇头,含恨退了下去。 高芹的火气依旧没有褪去,脸色铁青,端坐在那里,手掌将椅子把手捏的咯咯作响。云寒见状竟不知说些什么。他从没见过母亲变得这样,拥有如此力量。想到方才高英口中提及“克制、使命”之类的词汇,云寒似乎明白了什么。 试探性的问道:“母亲,自从我从大凉山回来后,您总是发脾气,这到底是怎么了?” 高芹五指握拳,在把手上狠狠一砸,怒道:“怎么了?!还不是那小杂种惹得?还不是你不争气,竟输给那种窝囊废!” “母亲,大哥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云寒颇为不解,不知母亲为何对云鸿有如此仇恨。如果只是妒忌对方继承侯爵,那也太说不过去了。从母亲的仇视的目光看来,云寒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无奈,一种不甘心。 云寒虽是高芹的亲儿子,却不知母亲嫁入侯府的目的,更不知母亲肩负的重大使命。在高芹眼中看来,只要儿子云寒中了武举,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云州侯爵位,获得墨魂砚传承。眼看十多年的辛苦酝酿就要达成,却在关键时刻杀出一个云鸿。而且,接二连三的算计,全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非但事情没有办成,还被云鸿抓住了把柄,甚至将自己给侯爷喂*的事给抖了出来,种种压力,怎么可能没有怒气? 云寒不知道这些,他一直以为,母亲与云鸿作对,就是因为嫉妒。 嫉妒是女人的天性,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还不过分?!云家都由他当家做主了,母亲虽是主母,可有名无实,已经成了摆设!连你也被他打了,他的实力比你强大,才学又比你高,城府还极深,这对你将是巨大的威胁,这样下去,你如何能继承云州侯的爵位?”高芹极其败坏,很不耐烦。 云寒皱了皱眉,若母亲真是这么想的,他倒是无所谓。劝解道:“母亲,既然大哥想当家做主,那我们就让他当家做主吧。反正只要他不欺负母亲,不欺负母亲身边的家臣、下人,这就足够了。我听下人们说,大哥常来给母亲问安,而且态度恭敬,礼数周全。虽然目前大哥不管财政,但下人们的月例钱也分毫不少的发放,甚至给下人们增添新衣,准许他们回乡省亲,这些事大哥都做得很好啊。” “再说,母亲不管家里的事情,反而清闲许多,也没什么不好。前些日子,母亲不是还说兵甲作坊的生意不好吗?这些琐事干脆全交给大哥,让他自己烦恼去。至于今天战败的事情,只是我一时大意,算不得什么。就算他日后实力强大,对我产生威胁,我也不怕,我要凭自己的努力超过他。而且就算他真的比我强,那也没什么,毕竟大哥是长子,我是庶出,他是我大哥,我们都姓云,不可因为这点事失了和气,让外人笑话。” 高芹听闻,面色更冷,她没想到云寒会是这种态度。 如果云寒不能继承爵位,她如何获得墨魂砚,如何完成任务,回去交差? 想到这里,心中烦躁不已,什么叫他当家便当家吧,自己置于何地?云鸿过来请安两次,哪一次是真心诚意的?最令人可笑的就是,云寒将他当成大哥,虽然都姓云,难道就没有利益之争了?!所谓一山容不得二虎,这么肤浅的道理都不懂!此等无志之辈,如何接管大业? 要知道,云寒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云府的庶子这么简单! “你这是听了谁的妖言蛊惑?”高芹怒斥道。 云寒讪讪一笑,母亲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愿作答。 “是不是云鸿?你怎么可以听他妖言惑众?这小杂种虽然表面谦和,但城府极深,你千万不能被他蛊惑了!他那都是假仁假义,难道一定要死在他手上,你才肯相信?”高芹见云寒平日坚定不移,冷血无情的脸面,如今竟然笑憨憨的,一脸诚实,脾气更为盛怒。 “母亲,大哥他……” “给我闭嘴!我不想听到你说那小杂种。没想到我高芹肚子里生出的孩子,竟是这般胸无大志之人!你让我太失望了,算了,你自己休息吧!”高芹气极,见云寒处处为云鸿辩护,看来在他心中,云鸿和他的手足之情已是难以斩断了。这点她也没有办法。但事到如今,也就意味着,让云寒打败云鸿,继承云州侯,获得墨魂砚,这事彻底没戏了。 靠人不如靠己,看来要拿墨魂砚,还是要自己出手! 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云寒苦苦叹了口气。云府矛盾,一边是自己的大哥,一边是自己的母亲,说的深层次一些,一边是大义,一边是私心,他夹在中间,应该如何选择?受到云鸿点拨之后,他的想法已经在不经意中发生了变化,他决定舍弃小利,追寻大义。云府的前景,才是他真正该考虑的事情。 虽然没有经历太多的人情世故,但一些想法和观念却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改变。 都说人心险恶,不过今日云鸿的举动,却和母亲所言天差地别。 在他的印象中,云鸿确实是一个仁慈的兄长,当然只是儿时的印象。这些年来,两人的来往并不多,尤其是王氏被削去头衔后,云鸿因恨纨绔,一直住在后院,不仅资质废柴,学业也有所荒废。不过真正和云鸿的误会,却是在三个月前,国子监祭酒司空大人前来的那天晚上。因为云清月的事和云鸿发生争吵,还被父亲责罚,这才是恨意的真正来源。 现在想来,那晚的事的确是自己不对。大哥只是在维护清月的贞洁,难道自己希望清月的名声遭到破坏?那天所为不过是一时泄愤罢了。 而今,云鸿的思想行为,更是诠释了天下大义。他的道理很简单,手足相残,必将让外人有可乘之机,这对于云府不利,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对于云府的前景,云寒十分认同。如今云寒与云鸿的仇恨已尽数化解,云寒也不愿再听高芹所言,卷入侯府内斗,只要云鸿不欺人太甚,便以和为贵,努力重振云府。 不知不觉,云寒与高芹,曾经在同一战线上的母子二人,如今已背道而驰。 次日清晨,听得一声鸡鸣,云鸿早早起身。 经过昨夜的观察,他发现松风阁中的气息十分不稳,时如波澜起伏,时如鲸波激涌,时如大浪滔天,这点足以证明父亲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但父亲在运功,决不能轻易上前打扰,否则极容易走火入魔,云鸿明白这一点。于是元神在松风阁前守了整整一夜,直到辰时初,气息方略微平静了些。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云鸿必须要去松风阁查探实情。 本打算独自一人前去,醒来时,发现静萱已经起来了。 听到云寒去松风阁,静萱也闹着要跟去,云鸿只好同意。父亲情况不明,保险起见,云鸿还去明月楼叫上了云清月,三人吃过早饭后,大约辰时二刻,朝着松风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