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秦女有心,可叹风月无情
那些毒蝎、毒蛇、毒蜈蚣并非寻常毒物,而是尸虫。尸虫本身不是魔物,但因为吃了含有魔性的尸体,自然也被魔化。尸虫有一种特性,那就是无限繁殖。两条成年尸虫可以在一天内产出上百条幼虫,因此会出现屠杀不尽的场面。 云鸿、司空浩然并肩站立,云鸿将正气炉悬于头顶,洒下一张金色光盾。司空浩然拔出背负的利剑,一边斩杀拦路的尸虫,一边催动正气凝聚成大大小小的光球朝四面乱轰。耳边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好像是在油锅里一样。 这些尸虫都不要命,前仆后继的往上冲,纵然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但还是不能避免一些漏洞。尸虫的每一次撞击都让正气盾暗淡一分,最终产生了无数细小的裂纹。云鸿很清楚,浩然正气挡的了一时,挡不了一世。照这个趋势下去,迟早都要坍塌。 “前面没路了!”两人走到通道尽头,看到的是一堵厚实的岩壁,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 “莫非今日便要命绝于此。”司空浩然叹了口气,朝云鸿望了一眼。 他的目光不是停在云鸿脸上,而是瞥向他头顶的正气炉。因为这种疯狂的进攻,正气炉也有些抵御不住,炉光渐渐暗淡。他的目光有悲戚,有不舍,有愤恨,还有一种莫名的觊觎。云鸿发现师傅注视着自己,也将目光转去,谁知四目相交,司空浩然心神一震,猛地将头转过去,似乎在竭力隐藏什么。 “老师,你怎么了?”逃避的目光落在云鸿眼中,似乎读出了什么。 “没、没什么。”司空浩然竭力掩饰着。 云鸿看了下四周的形式,说道:“我们现在站在空地上,四面遇敌,弄得手忙脚乱。你看那边有间石室,里面还挺干净,毒虫甚少,我们进去贴着墙角,撤去防御,两人同时御敌,这样会轻松一些。” “好。”司空浩然点了点头。 两人走进那间石室,相比这一路走来的见过的石室,这一间比较特别。别的石室中都放着三至四口石棺,这间石室内只有一口棺。而且这间石室比较干净,地面上放着整齐的干草,似乎是人为整理过的。到了室内,两人找了个墙角,云鸿将正气炉的护盾减成四分之一,腾出手来御敌,一瞬间内压力减小了不少。 “云鸿,你那个炉子那里来的?”趁着间隙,司空浩然问道。 云鸿一愣,心想着都要命丧于此了,说出来也无妨:“这个香炉叫做正气炉,是我从国子监后山儒林里意外得到的。” 司空浩然笑了笑:“国子监?” “是的。”云鸿说道:“就是上次我得罪了枫三少,您罚我去儒林反省,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好似忽然被人打晕,然后做了个梦,醒来的时候,这个炉子就在我的手中。” 虽然说出了正气炉的名称,但云鸿还是没说出真实情况。 司空浩然笑了笑,问道:“那真是奇了,做了个梦?不知你梦到了什么?” 云鸿道:“也没什么。就是不知不觉中去了一个地方,那地方云里雾里的,应该不是 人间,但是具体细节梦醒了之后便想不起来了。反正拿着这个炉子,心中自然而然就冒出了一些心法、招式。我照着这些功法修炼,渐渐的就能驾驭此物了。” “原来如此。”司空浩然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 因为两人的对话分了些神,手下迟缓了半刻,使得魔物有机可乘。一个妖艳的半裸女尸,终于忍不住嗜血的冲动,见那光罩忽然一暗,猛地朝两人冲了过去。 那女尸身材曲线玲珑,身上缠着一些破烂的棉絮,颇为暴露。她的脸蛋极美,有些妖艳,勾人心魂。皮肤也好,雪*嫩,隐约间那一对白雪椒乳若隐若现。因为对方如此暴露,也使云鸿的动作慢了半拍。那女尸趁虚而入,雪亮的獠牙直朝云鸿的脖子扑去。 “小心!”一道剑气闪耀如电,将这个不要命的女尸开膛破肚,转眼间便血rou横飞。 司空浩然一剑将那女尸迷人的头颅,还有那两只雪乳削去,掉在云鸿的脚边,那场景真是触目惊心。 云鸿顿时从迷惑中清醒过来,喘了几口气。 “这种时刻还被女色所迷?你小子难道不要命了?”司空浩然厉声道。 “不好意思……”云鸿心中一震,奋起御敌。 那些血尸本来畏惧正气炉的金光,不敢上前,只用尸虫上前扰敌,然而因这一回合的碰撞,整个气氛都被点燃了。刹那间又有几个强大的血尸飞扑上来。 “这些血尸拼命了!”见此情景,云鸿惊叫一声。 三只血尸冲了上来,同样是女性,个个都有着漂亮脸蛋,酥胸半露,比方才那血尸的体态更加丰腴。若此地不是在地xue中,云鸿一定以为自己误入青楼了。那三只血尸口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吼叫,挥手成爪,朝两人不要命的扑来。 就在这时,身后墙壁忽的一颤。 “怎么回事?”云鸿大惊失色,身子往后一陷,一屁股跌了个底朝天。 司空浩然凭借强大的内力勉强稳住了身形。冲过来的三只血尸也被飞剑斩去两只,另一只被卡在了石缝中。眼看她要冲进来,司空浩然正要御剑斩过去,便在这时,眼前闪过一道刀光! “咔——!”一道雪白的刀锋从天而降,抢在司空浩然前面将那女尸的头颅割下。 鲜血溅了一地,石门轰然关起。 黑暗中,云鸿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手持横刀,从半空一跃而下。那刀锋如同雷电般犀利,砍杀那只血尸干净利落,毫不留情。云鸿嗅到了杀意,正气炉上立刻散出一道光华,将密室照亮。只见一个持刀女子立在自己跟前,刀锋上还滴着脓血。这女子一头短发,衣着素淡,面容清冷,虽然刚造了杀孽,但却显得格外平静。 “你们是谁?”不等云鸿开口,女子便率先问道。 “你是人是魔?”云鸿反问道。 “人。”回答的并非那女子,而是持剑的司空浩然。 那女子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朝司空浩然望了一眼。听到是人,云鸿松了口气,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裳,并无裙摆,容颜淡丽,看上去大约十五六岁。方才一刀杀血尸,虽然脸上沾了些鲜血,不过还算俏丽。只是那蛾眉横扫,总让人觉得老气。 这等面容落在云鸿眼中,总觉得有些熟悉,问道:“姑娘,你是……” 女子瞪了她一眼,重复道:“回答我:你们是谁?” “在下司空浩然,现任国子监祭酒,他是云侯府世子,云鸿。今日误闯此地,不知此处有人,有所冒犯,请姑娘恕罪。但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说这话前,司空浩然已经打量了四周。这是一个不大的密室,里面床铺、餐桌、衣橱俱全,显然这位姑娘是常年居住于此。那女子瞥了两人一眼,似乎是确定了什么,面容松懈下来,将手中横刀往桌上一仍,随口说道:“原来不是哥哥派来的人……” “哥哥?”云鸿一愣,顿时想起了这姑娘是谁,站了起来问道:“你是秦家大小姐,秦怜香?” 那女子摆了摆手,面带一丝自嘲:“什么大小姐,沦落至此,还算什么小姐。” 云鸿一脸震惊的望向她,立即问道:“你不是去醉仙楼了?这、这不可能啊!” 没等女子回答,封闭的密室忽然摇晃起来。头顶落下几缕灰尘,石门外,血尸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响。云鸿意识到,单凭这一道石门,怎么可能抵挡那些狂暴的血尸? “不好!那些血尸要攻进来了!”司空浩然眉间一皱,仙剑腾跃而起。 秦怜香冷笑一声,独自跑到一边,悠闲的擦起刀来。 云鸿此刻也没工夫问其中缘由了,上前问道:“秦姑娘,这里有别的出口吗?” “没有。”果断的两字打消了云鸿的希望。 司空浩然捻了道剑诀,浮空的仙剑落到他手中,说道:“刚刚我杀了他们四个同伴,剩下的都已暴怒。躲在这里等同坐以待毙,必须要找到新的出口才能得救。我进来时见这地xue入口只有三丈深浅,向上挖应该能挖通。云鸿,你先去用浩然正气镇住石门,秦姑娘,你若想得救,也麻烦你助我们一臂之力,尽量拖延时间。” 听到吩咐,云鸿道了声“好”,即刻将浩然正气加持到石门上。倒是那秦怜香无动于衷,仍在一边擦拭刀锋。 根据岩壁纹理,司空浩然找了处相对薄弱的地点,他是武道宗师,一般打通三丈长的地表用不了半个钟头。神功陡发,将内气集于剑尖,猛地朝头顶岩层刺去,却闻一声爆响,竟不是金属碰撞岩石的声音,反是金属与金属的交接声。司空浩然的这柄仙剑是精纯的太乙精金打造,削铁如泥,可如今打在这岩壁上竟然分毫损伤不得,甚至被反震出去。 “怎么可能?!”司空浩然吃了一惊。 捻起剑诀,又聚了一道剑气,这次换做劈砍的方式,结果仍是如此。岩壁与剑锋交接,只是划破了一点皮,根本没有动静。 “我劝你还是别试了,这地xue内部是金刚岩打造,即便你的飞剑是太乙精金打造,硬度也不及金刚岩。要想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杀死门外全部的血尸,然后打通出口。”秦怜香一边擦刀,一边说着,对这个隐秘的地xue她似乎很了解。 “金刚石……”司空浩然无奈的摇了摇头,门外血尸众多,凭他们三人之力,恐是难敌。 “秦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既然掏不出去呢,云鸿只想在死之前把事情弄清楚。 秦怜香并不抬头,冷漠道:“对不起,我不想回答。” “这……”云鸿无言以对。 司空浩然见她脸色黯淡下去,问道:“秦姑娘有什么难言之隐?” “人之将死,问那么多做什么?”秦怜香微微垂首,眼中似乎有些没落。 云鸿见她目光中带有绝望,劝道:“秦姑娘,我冒犯一句,正是因为人之将死,所以才要将心中的难处说出来。否则人死后,心中尚有怨气,就算死了魂魄也不得安宁,或许还会化作厉鬼,永不超生。不如一吐为快,反而身心轻松。” 司空浩然赞同道:“不错,人生在世,难免有些积愤,说出来反而畅快。” 听了这话,秦怜香手中擦刀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望了望二人,心中一番争斗,最终叹了口气:“我很后悔……” “后悔?你后悔什么?”云鸿好奇的问道。 “这件事是我秦家的秘辛——”秦怜香略一沉吟,想起过往之事,说道:“我自幼出生豪门,秦王是我父亲,秦血凝是我哥哥。母亲早亡,父亲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子嗣,哥哥比我大两岁,因为年纪相仿,我和哥哥的感情很好。小时候我们一起吃饭,睡觉,练武,读书,几乎做什么都在一起。即便哥哥十五岁,娶了第一位妻子,我们的关系还很好。” “家庭和睦,此乃幸事。”司空浩然评价道。 “和睦?呵呵,只是阴谋的开始罢了!”秦怜香自嘲一声,接着说道:“虽说哥哥娶了妻子,但他对我还是很好,我本心存感激。谁知哥哥娶的几房夫人接二连三的死去,有一天晚上,我亲眼看到哥哥将刚进门的嫂子咬死,并将嫂子的处女之精吸光,画面惨不忍睹!” “咬死?”云鸿感到不可思议。 秦怜香继续擦刀的动作:“当时我不知哥哥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心中害怕,所以匆忙离开了。随后几夜,我蹲在哥哥房间的门口,四个晚上,四位刚进门的嫂子全被哥哥咬死了。” 说到这里,秦怜香的声音有些颤抖,显然在她心中,这是一件可怕的事。 “当时我手脚无措,以为哥哥练功走火入魔了,忙将此事禀告给父亲,谁知父亲对此十分冷谈,说了一些无所谓的话。次日下午,哥哥便来找我,我知道是父亲告诉了他。” “看来你父亲和你哥哥是一伙的。”云鸿推断道。 司空浩然静了静气,虽然他不爱管闲事,但此刻被困不得出,对于这位秦怜香姑娘的遭遇也产生了一些兴趣,问道:“难道就因为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你哥就将你关押至此?” “那倒不至于。”秦怜香摇了摇头:“那天,哥哥来找我,我问他为什么要杀死那些姑娘,他的答复很单纯,他说他不喜欢。我当时不懂,便问他,既然你不喜欢,为什么要娶他们?被我这么一问,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那个眼神,我至今记得。” 秦怜香顿了一下,似乎陷入了一种美好的回忆:“我记得他说,杀死那些女人,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只喜欢我一个。他不想跟别的女人分享这一份感情,因此杀了她们。” “简直是无稽之谈!”司空浩然摇了摇头。 “喜欢?”云鸿顿了顿,不解道:“这种喜欢,难道是兄妹之情吗?” “我以为是,可实际上不是。”秦怜香一脸后悔。 “不是?你是他的亲meimei,难道他对你有男女之情?这是*啊!”云鸿激动道。 “我知道这是*,我也不想!”秦怜香面带悔恨道:“可我们自小亲密无间,都说‘七岁不同席’,可我十岁还和常与哥哥同床而睡。正因如此,我们之间的感情超出了一般的兄妹,感情这种东西,虚无缥缈,日积月累,我也无法控制。” “你们干出什么事了?”云鸿小声问道。 秦怜香叹了口气,悲哀道:“就在那一天,他强行夺走了我的身体,我虽然心有不甘,可也无法反抗。好在没有怀孕,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后来十几天,我一直不理他,就是想告诉他,让他死了心。可男人就是这么过分,有了第一次,就想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虽然他有数十个女人,但还是天天来找我,哎,最终……我没能忍住,臣服了他。” “看来,这就是你的后悔之处了。”司空浩然说道。 秦怜香摇了摇头,望着手中的利刃,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你为何被囚禁在这幽暗的地xue?”司空浩然换了个话题。 “因为后来,我知道了他的秘密。”说到这里,秦怜香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痛苦:“他得到我后,还在不断的残害别的女子,在未来的某一天,我终于得知哥哥在练一种名为《五行合欢》的魔功。他与一个叫‘九幽教’的魔教势力来往颇深,而他轻薄我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女子,与我交合可以帮他修炼魔功!” 听到这里,云鸿、司空浩然两人都显得十分吃惊。 当然,相对司空浩然,云鸿更为吃惊。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meimei云清月! 云清月恰好也是阴年阴日阴时出生! 秦怜香道:“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我坚决不肯助纣为虐,便将此事告知父亲。本以为父亲会替我主持公道,谁知道父亲竟反过来劝我,让我配合他修炼。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秦王府已经彻底沦为妖魔之流了。此后,哥哥逼我就范的时候,我只好以死相逼。他拿我没办法,又怕我走漏了风声,就把我囚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世界,算来已经有两年多了。” 说到此处,女子的声音变得很冷漠。云鸿能理解她的情绪,毕竟将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两天都会感觉难受,别说在这种不见天日,还整天与血尸为伴的地下密室,而且是整整两年! “这个秦血凝简直猪狗不如!”云鸿大骂道。 秦怜香从往事中恢复过来,笑了笑道:“这事我从未跟别人说过。今日看在大家将死在一起,这才说给你们听。我哥哥罪孽深重,我无法阻止他,只好一死,希望能替他赎罪。” “风月无情人暗换,旧游如梦空肠断。你兄长如此不仁,但你却愿意以死为他赎罪,这就是感情的微妙之处吧。”司空浩然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 在云鸿的印象中,数年前的灯会上他还见过秦怜香。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竟已沦落至此。世态炎凉,人性丑恶,实在是令人心寒。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大,看来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秦血凝都已经算计好了。我们联合上官府,准备借上官百里的婚事一石二鸟。没想到这个秦血凝竟然将计就计,与高芹联手,反咬我一口。重要的是,还连累了父亲,meimei,上官府,还有老师您……”云鸿默默叹息着。 见云鸿消沉,司空浩然道:“这些都不重要,但有件事事关重大,我始终放心不下。” “什么事?”云鸿神色黯然,人之将死,还能有什么放不下? 司空浩然双手背负,面露忧愁道:“我不知你用了什么方法,竟将外面的般若结界打碎。那结界是佛门结界,阳气极盛。看秦王府的构造,应该是想借此结界威能镇压这些不受控的血尸。如今结界破碎,等同打破了封印。等我们三个死后,这些血尸定会打通出路,外出害人。他们嗜血成性,若将其放出,整个幽京及周围村庄一概不能幸免!百姓又得遭殃了。” “那怎么办?!”云鸿追问道。 司空浩然摇了摇头道:“没办法,我们现在已经自身难保……” 石门外的咆哮声愈发惨烈,大地震动,虽不见有坍塌的迹象,但房中的一些衣橱、衣柜之类尽皆倒下。所有的震动都来自那一堵石门。这石门不是金刚石打造,只是普通的页岩,三人静静的望着门缝里扬出的石灰,渐渐地,整扇门都在跳动,频率rou眼可见。 “咔嚓”一声巨响,支撑石门的轴承震断了! 厚重的石门被一点一点撑开,不过几吸时间,便隙出一条寸许长的裂缝。 漫天血气,扑面而来! 通过这个细小的裂缝,那些身形庞大的血尸还进不来,但那些尸虫堆满门缝,已从门缝里爬了进来。毒蝎、毒蛇、毒蜈蚣、毒蟾蜍见猎心喜,不要命的朝三人扑冲而去。 “认命,还是反抗?”一向严肃的司空浩然忽然笑道。 秦怜香放下擦刀的抹布,对刀刃吹了口气,一道寒光从刀锋上闪过,散出散寒的气息:“反正要死,不如拉几个下去垫背。” 云鸿将正气炉悬在头顶:“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刻,司空浩然也放下了深沉的面色,哈哈笑道:“别看我,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鸿白了他一眼,打趣道:“老师可是一代大儒啊,你怎么能跟我们一样?这些小东西虽然恶心了些,但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啊。圣人有言:能人志士,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我看师傅功力甚强,还算细皮嫩rou,不如成了仁义,喂喂这些尸虫吧。” 说话间,司空浩然御剑横扫,一下斩杀数十条毒蛇:“你小子!懂不懂尊师重道?命都没了,还说什么仁义!” 云鸿汗颜:“好吧,生死面前,果然什么都是假的。” 司空浩然白了他一眼,继续杀敌。 云鸿的这番玩笑话,看似无心之语,甚至用圣人的言论开玩笑,但就是这无心之语,却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司空浩然的心扉。他陡然意识到,这一刻,是否应该做点什么? 秦怜香一边挥刀斩虫,一边咒骂道:“死在毒虫堆里,我真不甘心!” 同时,心底闪过一缕惆怅,暗道:哥哥,我就要死了,你真的不会出现吗? 刀光剑影,血雨纷飞。 那些血虫虽然恶心,但是攻击力不高,在浩然正气与刀剑的威胁下,几乎无法对三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过好景不长,当支撑石门的轴承完全断裂,死亡的气息才蔓延了密室。 上百只血尸怒冲进来,三人很快就被逼退,然后后面根本没有任何退路! 秦怜香的武道境界最低,率先觉得吃力,说道:“这些血尸不好对付,我们结阵吧,云公子站天位,主防守,司空大人站地位,主进攻,我站人位,随时补充二位的漏洞!” 云鸿和司空浩然点头道:“好!” 三人立刻分散开来,背靠背站立,各主一面。云鸿祭起正气炉,布下正气护盾。司空浩然御使仙剑,配合浩然正气击杀血尸。秦怜香则利用她那矫健的身姿,在阵中快速穿梭。哪里出现漏洞,她就即刻堵上。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身法非常敏捷,耍起横刀这等长兵器也是巾帼不让须眉,每一刀斩下都精准无误。此阵中,进攻、防御、应急,三人各显其效,没有片刻分心,相比先前的师徒两人组合,威力更盛。 一番激斗下,那些狂暴的血尸已经阵亡了数十只。不过这些血尸也不是省油的灯,相比尸虫,血尸是拥有智慧的高等生命,他们有自主思索的能力,不会像尸虫那样飞蛾扑火。 大约一刻钟后,一众血尸发现无法攻破对方的防御,在一只首领尸的号召下,所有的血尸都停止了进攻。他们纷纷用尖牙在自己的胳膊上咬一口,顿时紫血奔涌,这种紫血一接触空气,便蒸腾成血雾,眨眼间密室里便笼罩着一层紫红血烟。 “他们做什么?”秦怜香不解道。 “不好!”有着两世经历的云鸿想到了什么。 前世,凝血堂妖人大多都会一种功法,他们以自身的血液为武器,喷洒血雾。血尸本身的血液就带有毒性,沾到凡人身上当场利弊,沾到武者身上也会使其渐渐丧失修为,最终浑身溃烂。云鸿前世亲眼目睹,一个终南山的弟子沾染了这种血毒,在血尸群中摸爬滚打三昼夜,最后放弃rou身,尸解逃脱。云鸿万万没想到,这些尚不成熟的血尸会用这一招。 一道道毒血喷洒融入空气,使阴暗的世界变成血色,一股剧烈的恶臭让人作呕。 在接触到血雾之后,一向以“克魔”著称的正气炉也退缩下去。浩然正气形成的防护罩轰然破损,虽然云鸿不停的注入灵力修补破损的光盾,却依旧在各种转换的间隙,被尸虫找到可乘之机。下一刻,无论是云鸿,还是司空浩然、秦怜香,身上都已伤痕累累。 光盾的损坏给众人带来沉痛的打击。秦怜香认命了,她看着满地的尸体,没有一百,也有七十。她位于三才之人位,虽然进退自如,但为了保全队友,也是三人中受伤最重的。如今衣服上血迹斑斑,至少被毒蛇、毒蝎咬了数十口。她很清楚,再硬撑下去也是徒劳,于是干脆放弃了反抗,将手中的横刀扔在地上。 “哥哥,你一生所造罪孽,我只能帮你赎到这里。”秦怜香闭上了眼睛。等待厄运降临。 此时此刻,面对死神的降临,心绪最复杂的不是秦怜香,而是司空浩然。 自站阵以来,他的心中一直闪过一些往昔的画面。似乎有很多东西困扰着司空浩然。他的来历本就神神秘秘,即便是前世,云鸿也没能摸清他的真实背景。在这个人的身后,似乎背负了太多的包袱,让他不能放下,无法抉择。 因为这些困扰,他无法找到答案,手中的仙剑渐渐慢了下来。一个不小心,指尖驾驭的仙剑被血尸击落在地。 最后的防线轰然崩溃,死亡的气息蔓延而来。 绝境中,只剩下那个本就身负重伤,却仍在挥舞香炉的少年。他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消沉下去,看到血尸的攻势越来越强,他的心思渐渐变得有些恍惚。随着旧伤复发,体内灵力消耗殆尽。这一刻,恐惧、愤怒、疲惫、伤心、绝望……无数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是拼死抵抗、体力虚脱造成的幻觉?还是黑暗笼罩,死亡将近的预兆? 渐渐的,云鸿眼前的世界,似乎和前几次梦境中的世界重叠在了一起。眼前那个倒在地上的女孩,似乎变成了紫萱仙子的样子,而那些前仆后继,嗜血咆哮的血尸,在他眼中,渐渐变成了九天之上咆哮的怒雷。紫萱草即将飞灰湮灭,但那天雷却仍不停息! 虽然两者丝毫不像,但他们却有着相似之处。 他们都是那般无情、凶猛、残忍。他们不管任何缘由,总是这般,肆无忌惮、专横跋扈的残害生灵,践踏生命。他们总是这般,毫不留情的摧毁别人心中,最美好的人和事物! 猛然间,几近虚脱的云鸿变成了一座活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