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下不平，何以娶妻成家
云鸿不明白她的意思，顺着她所指，只见太阳在云层的遮掩下已经没有那么刺眼。光芒曳动，赋予天地间最美的晚霞丽景。 苏灵儿笑了笑道：“再等一会，我给你看这世间的一大奇景。” 见她卖关子，云鸿倒觉得有点期待。 等了一会，苏灵儿兴奋道：“时间到了，你快看，盯着太阳看！” 云鸿抬起头，只见太阳的光辉敛去大半，已能直视。 落日西沉，正好穿过远处的一道山峰。那道山峰的形状特别怪异，尖锐却又不失圆润，极像了人的鼻子。下方的断石带经过千万年孕育，形成一个浑圆的弧形，霞光撒在其上很像人的嘴角。更巧的是，这山峰顶端长着两株千年松。因地势原因，呈现对称的半弧形状，乍一看去就好似一对眯起的笑眼。 此刻太阳斜穿此峰，松峰的倒影印在太阳的表面，那圆滚滚的太阳顿时变成了一张人脸。眼睛、鼻子、嘴唇，一应俱全。只是五官的比例有些失调，比如两只眼睛一大一小，鼻子和嘴巴靠的太近，像极了一些表演杂技的小丑。 云鸿感觉到莫名的喜感，一时间捧腹大笑起来：“哈哈，灵儿，你怎么发现的，真是有才啊。” 见云鸿开心，苏灵儿道：“其实不是我发现的呢，是玄月师兄发现的。以前我不开心的时候，玄月师兄就拉我过来看太阳公公的笑脸，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这幅画面心中的气就消了。今天……师兄不在，我知道你要走了，所以就把这件趣事跟你分享下。”说到最后，声音很小：“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看了，以后看不到了……” 不经意间，云鸿发现自己触及了她的心事，安慰道：“玄月会好起来的，你们以后可以天天来看。” 霞光照在她脸上，那晶莹的双瞳中有些泪光，然而她却故意抿起嘴唇，露出脸上的两个可爱的酒窝。转头望着云鸿说道：“鸿哥，那个……上次说的三十天，你还记不记得？” 云鸿愣了一下，道：“恩，我记得，今天是第二十七天，还有三天。” “还有三天……” “那、那就提前作废吧。” “提前作废？”云鸿怔住。 “嗯。”苏灵儿低下头，又忽然问道：“鸿哥……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那当然，我们永远都是朋友。”云鸿肯定道。 听到这个答复，苏灵儿松了口气，抬头望他：“谢谢你。” “这种事哪来的谢谢。”云鸿笑了笑。 苏灵儿望着他，一脸认真的说道：“鸿哥，我已经想好了，我打算离开终南山，带玄月回家，我一定要治好他，不管历经什么样的困难。就算治不好，我也决定永远守着他……” “回家？”云鸿皱眉：“什么家？” “西宁。我的父亲是武安侯，西宁是他的封地。”苏灵儿道。 云鸿目光一震，说起西宁，他立刻想到那日在月花水镜上看到的内容，天机宝鉴位于西宁。灵儿的父亲是武安侯，如果利用他的职权，寻找天机宝鉴应该可以事半功倍。 不过，念头一转。寻找月花水镜，已经害的她和玄月这么惨，如果再麻烦她…… “鸿哥？你怎么了？”见她怔怔出神，苏灵儿问道。 “没事。”云鸿打消了这个念头，反问道：“为什么要走？终南山有几位长老坐镇，既安全也方便玄月治疗。” 苏灵儿摇了摇头，目光暗淡道：“你错了，其实这次救治玄月，大家都是反对的，因为要动用终南至宝‘护心莲’。上一次，师叔的护心莲已经让给了玄月，这一次又要在同一个人身上使用，各位长老，包括掌教都竭力反对。若不是师叔恳求，恐怕没人会来救玄月……这几天，派中很多人都在背后说玄月的坏话，我听在耳中，心里很不舒服。” 听她这么说，云鸿想起早上的场景，心中一寒。 苏灵儿道：“我不希望玄月好起来后，整天承受同门师兄弟的冷眼与嘲弄。” 云鸿能理解她的心情，点了点头。 “对了，我听说有位将军带了圣旨，来终南山找你，你又要去哪？” 云鸿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先回京吧。圣旨上说无极国月前来犯，已经夺了数城，皇帝召我回京，应该是想派我去行兵打仗吧，毕竟我也是个名副其实的三品将军。” “打仗？那岂不是很危险？” 云鸿道：“放心，我已经臻至地仙，放眼天下，没几个人是我的对手。” 苏灵儿“哦”了一声，两人沉默了一会，她又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 “哦……” “你什么时候走？”云鸿反问。 “等玄月好一点，不过也就这几天吧，我会赶快的……” 至此，风儿瑟瑟，再无说话之声。很快，黄昏的美景散去，天地陷入昏沉。云鸿起身与她拜别：“时间不早，回去吧。那个……明天早上，我直接走了，就不来找你道别了，回西宁后你好好保重，有缘再见。” 见她低头不语，云鸿转身，叹息一声而去。刚走两步便听她大喊：“鸿哥！” 回头之际，见她一脸微笑的站在身后：“还有什么事？” 苏灵儿微笑道：“打仗的时候注意安全……” “谢谢……”云鸿重重点头，见她不再说话，踏着山间碎影，消失在转角。 一直等他离开视线，苏灵儿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云海。天地苍茫，清晰的云海变得朦胧，天地间仅剩最后一丝光线，转眼就要被黑暗取代。她努力的聚集目光，想看再看一遍“太阳公公的笑脸”，可惜雾色凄迷，即便她再怎么努力，看到的也只是模糊的一片黑暗。 “有缘再见，爱笑的太阳公公……”苏灵儿低语一声，离开了高台。 当日晚上，云鸿又去找虹颜道了别，秉烛长谈，一直到深夜。听他说，他已经辞去了终南山长老的职位，剩下的生涯打算前往江南故居安享晚年，此生再也不回终南山了。 临走前，云鸿问道：“虹颜兄，沦落至此，你后悔吗？” 虹颜笑了笑：“说实话，有些后悔。不过后悔归后悔，但是我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虹颜道：“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后不后悔就跟爱憎一样，既然一切都将化而为空，又何必去说。过去的终是过去了，淡看风云之外，偶尔有些惊心动魄的回忆，足慰平生。” 云鸿再无话说，一个恭敬的稽首，只得二字：“保重。” 回房后，云鸿将事情与静萱说了。静萱得知云鸿要去打仗，心揪的很紧。不过得知要先回幽京，她还是很激动。虽然云侯府给她的印象不是很好，但总有一种淡淡的乡愁萦绕心间。毕竟她从小在侯府长大。 次日天还没亮，南宫青城就来敲门。 云鸿和静萱收拾好东西，在天玄子的陪同下，一路出了终南山。 苏灵儿和虹颜并没有到场，但他们一直都在透过窗户，朝着山门的方向展望…… 回幽京的路上，云鸿从南宫青城口中得知，此次无极国进攻，一共出动了约十万兵马，据前线发回来的战报，其主将之一竟是自己的姨娘高芹！当然，她现在叫做阿尔那芹了。 其次，这次推荐云鸿担任统帅去前线的也是一位老熟人。 公主，幽若。 “原来是公主殿下推荐我的。”云鸿有些惊疑。 南宫青城脸色不太好，说道：“呵呵，公主殿下一向对你赞誉有加，本来陛下都忘了你这号人，若非公主提议，陛下也不会召你。想我南宫世家世代武勋传承，陛下竟看不上。” 听得话中之意，云鸿笑而不语。因秦王府之事，上官府功劳极大，已经成功封侯了，如今四大世家中秦王府瓦解，上官府、沈侯府都已封侯。封侯意味着可以世代传承爵位，领取俸禄，相当于贵族。只有南宫世家一直未封侯。因此南宫青城着急立功，如此才能保全子孙后代。这一次无极国叛乱，本是建立战功，获封爵位的绝佳时刻。谁知皇帝没有动用南宫世家，反而宣召云鸿，自然令他懊恼。此后一路，南宫青城都没好脸色，对云鸿爱理不理。 云鸿因晋升地仙行列，出人意料的御剑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原先三日的路程，只用了一日半便到了。 彼时日落西斜，众人到达幽京城郊，并且就地降落，以免引起sao动。 南宫青城降下飞剑后道：“明早请云将军入宫觐见。” 他走后，云鸿拉着静萱跑向城门。 将近城门，人流渐多，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云鸿记得上次回京，恰好在这里遇上了上官百里，这次故意驻足却没有发现上官百里的影子。问了一个守城小兵得知，上官百里已不是昔日的“守城将军”，早升官成了“御林军副统领”，统帅十万御林军，官居二品，比自己还高一个级别，心中惊讶无比。 拉着静萱一路小跑，轻车熟路的进入清新坊。 远处，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门头经过一番翻修，焕然一新，再也没有从前的破旧与没落感。 望着那三个金字，云鸿叹道：“萱儿，我们到家了。” 静萱眯起眼睛深深吸气，又微抿嘴唇轻轻吐纳，极为惬意。 云鸿也学着她，吐息之间，扑捉家的味道。不料被静萱看在眼中，“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取笑道：“公子，女孩家做这个动作都很美，你一个大男人，我怎么看都想起来……”她没有说完，只是耷着舌头，学着小狗喘气。 云鸿白她一眼，举手欲打：“好啊，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取笑本公子，看我怎么‘教训’你！” 静萱娇笑着闪躲，嬉闹之间，听得府门前一声大喝。 “放肆！是谁在府前喧闹？”话音未落，又是一番惊叫：“啊！鸿公子？” 云鸿收了手，转眼瞥见府门前几个小斯满目吃惊，一动不动的怔在原地。他看了静萱一眼，执她的手上前。后排的两个小斯一脸兴奋，飞奔出去，口中大喊：鸿公子回来了！ 其余小斯连忙笑着，将云鸿、静萱迎入府中。 自从云寒接任了云州侯，他先将高芹留下的余款取出，又将其旗下几家违法的武器店售出，获得了一大笔银财。转而与官府合作，利用原先的人脉，依旧是经营刀剑甲胄之类的物件。眼下正值无极国叛乱，市场开阔，短短几个月就赚了百万两。 利用这些钱，他还清了侯府之前的欠款与债务，将整个侯府翻修一遍，还改善了府中下人的月例制度，废除以往月例固定的模式，每个人的月例都是浮动的。根据贡献，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干得好还有额外的提成。在银钱的激励下，所有人都十分用心，再无偷懒的情况。甚至有不少外人得知纷纷涌入侯府。 其次，他还亲自编排云府亲兵，共计五百人，经过数月培训已初具规模。 在云寒的带领下，云府蒸蒸日上，前途一片大好。 云鸿得知这些，心中甚慰。还没走到青云楼，就见云寒亲自前来迎接。虽然这两兄弟同父异母之前受高芹挑唆，多有不合，但历经一番周折总算化解了仇怨。此刻见到对方，心情都很激动。 云寒快步走来，一把握住云鸿的手：“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云鸿热泪盈眶，点头道：“嗯，我回来了。” 两人相拥在一起，所有人都默默退到一边，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云鸿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下青云楼高梯。这一男一女，一个是昆山美玉，一个是蓝田香草，走在一起，可以说是天生的一对。 “百里兄？meimei？”只见素日清瘦淡雅的小妹，一身宽松长裙，脸庞有些发福，桃腮红润，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而在旁扶她的上官百里也褪去了往日华服，只着一袭素衣，与小妹走在一起，循着她的足迹，含笑慢行。虽是捧着她的手，但却好似将她整个人捧在了手掌心。 见到这一幕，云鸿简直呆了。打死他也想不到，比自己小五岁的云清月，竟然挺了大肚子！ 惊讶的同时，更是欣慰。他曾苦苦撮合上官百里和云清月，如今此事终成，成就感油然而生。 另外，云清月怀孕了，也就是说上官百里的顽疾痊愈了！ 待二人走到跟前，云清月微笑道：“鸿哥哥，萱丫头，欢迎回家。” 静萱也看呆了，在大幽王朝中，虽然十五岁及笄之后怀孕生子的姑娘家不在少数，但落在静萱眼中仍旧显得很突兀。捂着嘴道：“大小姐，你怎么……” 话音未落，却听云鸿说道：“好你个上官百里！抢走我这么漂亮的meimei！” 说着上前，对上官百里抬腿就是一脚。 上官百里没料到云鸿这种表现，躲了一下，无奈道：“云兄！君子动口不动手！” “还叫我云兄！”云鸿已是地仙，上官百里才勉强步入宗师，这一脚他怎么都躲不过了。 “啊！大哥！大哥！小弟知错！” 听他叫“大哥”，云鸿这才停了下来，两人相视一眼，随即开怀大笑。 静萱表现出一副小女生的模样，上前缠着云清月，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那凹起的腹部，又将耳朵贴上去，想听一听有什么动静，却听云清月道：“萱丫头，你干什么呢？” 静萱红着脸：“我听听小宝宝有没有踢你呢。” 云清月苦笑：“傻丫头，我才怀孕了三个月，哪里会有什么动静。” “三个月不会动吗？”静萱呆呆问道。 云清月道：“嗯，怀胎十月，至少要五个月以上才能感受到胎动呢……” “原来是这样。”静萱眼咕噜一转，望向云鸿，眉目含香，若有所思。 云寒上前一步，对云鸿道：“大哥你有所不知，三个月前我云府已经和上官府正式联姻了。如今我们云府借着上官府的势力，发展迅速，这一切多亏了清月和百里。” 上官百里道：“二哥说笑了，从此之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自当互相扶持。” 云鸿咂了咂嘴道：“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通知我。” 听了这话，上官百里脱了嬉皮笑脸，正色道：“大哥不要误会，我们都看了大哥留下的信件，我们都以为大哥是真正超脱了红尘，了却凡心，自此求仙问道。所以才决定不通知你，若有得罪，我在这里赔不是了。” 云鸿拍了拍他的肩：“我开玩笑，别当真。不过修道归修道，家还是家。” 云寒道：“对了大哥，还有个惊喜要给你。” “什么惊喜？” 云寒神秘兮兮的笑道：“进去再说。” 进了青云楼，云鸿一眼看到高堂上摆着两张藤椅，上面各坐一个人，管雯也坐在旁边微笑的望着她。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鸿儿，你回家了？” “母亲？”云鸿猛吸一口气，再抬头看座上另一人，半头白发：“父亲？你也来了？” 虽然王氏因魂魄受损记忆不全。但在这隐居的时光中，云封每天都跟她叙说以前发生的事情。时日一长，王氏解除了戒心，渐渐接受了这个身份，甚至偶尔也能想起一些往事。 云封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云鸿跟前，细细望他。忽然伸出大拇指，赞道：“好小子，你竟然修成了地仙！” 此话一出，屋内喧哗不止，尤其是云寒和上官百里。 “什么？大哥成仙了？！” 云封道：“不愧是我云封的儿子，这一次，你为我云家的列祖列宗争光了！” 云鸿朝着众人一起收，道：“不瞒大家，我的确修成了地仙。不过仙道之路看近行远，未来的路上还有很多风雨。而且我此次成仙，也是机缘所致，空有地仙之力，道行却还不稳。” 云封点点头，欣慰道：“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印，你能行的。” 至此众人落座叙旧。彼时天色已晚，云寒吩咐下人准备晚宴。云鸿得知，父母本来是在乡下隐居的，这一次因为得知云鸿被宣召回京，王氏念子心切，这才特意回来相聚。 不过当众人得知，云鸿被召回京的原因是要被派出去打仗，还是揪了心。不过上官百里却道：“大哥放心，现在我已是‘御林军副统领’。明日早朝我和你同去。大不了我也向陛下请示，跟你一起去前线作战，杀那些突厥人一个片甲不留！” 云鸿摇头道：“胡闹，清月刚刚怀孕，正需要你！” 云清月摇头道：“哪有，我才不需要他呢。他笨手笨脚的，又是个大男人，什么都不懂。找几个丫鬟服侍我，都比他在旁边添乱的好。还不如让他去打仗，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云鸿笑了笑，不再说话，心思却放到了边关战事上。 忽听王氏呼唤，接着上面的话题，延续道：“鸿儿，百里虽与你一样大，但毕竟小你几个月。他们已经成婚，管雯马上都抱孙子了，你的婚事要不要抓抓紧？什么时候让娘也抱孙子？”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目光都聚向了云鸿和静萱。 上官百里插话道：“大哥，你的事大家都懂，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把事办了？” 听他这么说，静萱一脸红霞，急忙低下了头，紧抿嘴唇。衬上他那淡黄的衣衫就如画中仙子一般动人。她的脸颊映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心思轮转间浮想联翩，整个人如痴如醉。 耳边响起那一日，升龙洞前云鸿的话语，此刻，父母在场，自己也获得了大家的认可。 那么…… 云鸿，你会娶我吗？ 她咬紧嘴唇，双手紧握，心情忐忑，期待云鸿肯定的答复。 所有人看着云鸿，等待他的答案。云鸿望了一眼静萱，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然说道：“天下不平，何以成家？” 轰！ 静萱浑身一颤，仿佛一盆冰水泼在身上。她不可思议的望向他，满眼吃惊：你不是说，回府之后，当着父母的面明媒正娶，娶我过门吗？怎么……怎么现在又和天下扯上关系？这天下自古以来何时真正的太平过？ 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算什么？ 她望着他，又听他道：“我和萱儿心心相印，虽然不是夫妻，但早已视对方如性命，夫妻不过是个名分而已，我等修道之人不必在意这些。只要能在一起，开心，这样就行了。” 不知为何，云鸿的这种花言巧语落在静萱耳中，忽然变得刺耳。 她如受电击。 什么叫不必在意？ 什么叫名分而已？ 什么叫开心就行？ 这些难道可以当做你不娶我的理由？ 她浑身战栗，却又努力压制情绪，使自己不露出破绽。她的眼中充满失望，甚至有泪水盘桓。她心中在问：云鸿，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难道……你要让我永远做你的丫鬟吗？ 云封很赞成云鸿的话，说道：“说得好！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可为情而困。眼下正逢战乱，理应先放下儿女私情，为国报效。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想什么时候成婚都是一样的。” 云寒道：“我也支持大哥，国家国家，还是国字为先。” 管雯见气氛有些严肃，招呼道：“好啦，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不谈国事行不行，都喝酒吃饭。” 酒桌之上，飞觥献斝，杯盘狼藉，欢声不绝。 谁也没有注意到，静萱的神色无常，虽然时而强笑，但却始终难掩落寞。 她忽然觉得，她不配坐在这个酒桌上。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非富即贵，只有她是个丫鬟。酒席到一半，静萱就以路途劳顿、身体不适为借口离开了。一瞬间，云鸿似乎发现了一些不对，正要追上去，却被上官百里拉住喝酒。心想侯府里也不会出什么事，便由她去了。 这一晚，云鸿竟然喝醉了，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喝醉。 晚宴过后，众人散去。 云封将云鸿拉住，两人登上了青云楼顶层，站在露台上吹风。 稍微醒了酒，云鸿问道：“父亲什么事？” 云封犹豫了一会，走到栏杆处，凭栏向西眺望，目光隐隐波动。许久后说道：“鸿儿，我听说这次无极国战场上，敌方的主将之一是你的姨娘高芹，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云鸿点点头。 云封转过身：“虽然她已经离开了很久，但我心里总有愧疚。我不希望她出事。答应我，如果你打赢了，不要伤害她。我知道她有苦衷，我也知道，她的心肠不坏。” 云鸿皱眉道：“可是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废了她的武功，打断她的手脚，但是不要杀死她……” 见父亲一头白发，岁月已经渐渐让他的目光失去神韵，云鸿不忍拒绝。 “好，我答应你。” 夜凉如水，月光照着云封沧桑的身影，嘴角间难得一丝微笑。 次日辰时，云鸿穿了朝服，准时前往皇宫面圣。起床之后，他发现一向早起的静萱今天竟还没起。她的房间就在隔壁，本打算过去看看，谁知丫鬟娟儿来说：“百里公子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好久，问鸿公子怎么还不过去？” 打算叩门的手顿在半空，终是缩了回去：“好，这就去。” 走了两步，回头对娟儿道：“我很快就回来，让静萱别担心。” “知道了！”娟儿麻利的回答。 到了府门前，见上官百里已经安排好入宫的马车，耳边传来他急促的声音：“大哥，你能不能快点，这都几时了，你难得上朝面一次圣，还弄个迟到，说起来多丢面子啊！” 云鸿皱眉道：“迟到？陛下不是巳时才早朝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从上次陛下失踪后，整个人都变得勤奋了，不仅酒色沾少了，就连早朝也从数月一次，变成了每周三次，而且提前到了辰时三刻举行。”上挂百里说道。 云鸿怔了怔，顿觉不可思议。 上次地府之行，用墨魂砚假造幻境，劝陛下勤政向善，难道起了作用？ “别愣了，走吧！”上官百里喊着。 云鸿“嗯”了声，上了马车。半路上上官百里说道：“大哥，昨天晚上，我已经跟我父亲还有清月商量过了，我决定稍后朝堂上向陛下请示，跟你一起带兵，去前线作战。” “什么？”云鸿一怔：“小妹正坐月子，你要跟我去打仗？” 上官百里摇了摇头，道：“实话说，我没想去，但清月执意让我去啊……” “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她跟我说，府里这么多丫鬟下人伺候着，生孩子不是问题，何况你一个大男人，就算不去，坐在府里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还不如跟着大哥去做一些有价值的事。” 云鸿恼道：“这什么话！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在府里坐着！” 上官百里道：“大哥你别生气，我觉得清月说的也对。我在府里确实没什么作用。而且这几日不仅边疆有动乱，大幽内部也有不少无极国探子起义造反。朝中大将都被派出去了，下面就轮到我。就算不跟你去，过几日陛下也要派我去外地平乱。” 听了解释，云鸿叹道：“时运不济，如此不如跟着我，至少能护你周全。” “对了，你的顽疾，痊愈了？” 上官百里哈哈一笑，挺了挺下体，双眼迷离道：“那是自然，你要不要试试？” “滚！”云鸿撇了撇嘴，直接不理他了。 过了一会，上官百里正色道：“大哥，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让清月留在云府，不带到上官府去？” 云鸿愣了一下，这件事他不说自己还真没注意。一般来说，嫁夫随夫，女人出嫁后都会住在男方家中。一般的上门女婿大多是女方有钱有势，男方不得不放下面子。但云府和上官府相比，上官府才是有钱有势，上官百里不可能沦为上门女婿。 事出反常，必有其因，云鸿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百里点头道：“其实我们成亲后，清月一直住在上官府。但就在她被诊断出怀孕之后三天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晚上，我出门办事，清月一个人在府中。回来的时候无意碰到一个黑衣人，正在将迷烟吹入清月的房中。我当场与此人交手，此人实力不弱，竟跟我旗鼓相当，一番周折，府中来了增兵，此人方才败阵。可惜他宁死不屈，最终服毒自尽。” 云鸿皱眉道：“查出是什么人了吗？” 上官百里面带遗憾，道：“没有。事情发生后，我立即下令四处追查，动用一切力量。可惜什么都没有查出来，甚至连姓名都查不到。只能从其相貌中看出是他一个突厥人。” “突厥人……无极国？”云鸿若有所思。 上官百里道：“令我觉得奇怪的是，此人实力极高，若是要杀清月完全可以闯入房中，趁其不备而得手。可他却动用迷烟，看样子只是想迷晕她，并没有取其性命的意思。” “目标是孩子？”云鸿目光一震。 上官百里点了点头：“我也这么想。如果清月被动了手脚，孩子生不出来，大家一定认为我的顽疾还没有好。那么我要继承上官府的爵位，父亲一定不会答应。我猜，这件事应该是有目的、有计划的。其幕后主使，很可能与当年对我下手的是同一个人。” “突厥人……我记得你上次说，你有个姨娘是突厥人。” 上官百里道：“嗯……我二娘嫣谷雪的确是突厥人……但二娘为人贤淑，品德甚好，若说她是幕后人，连我自己都不信。发生这件事我也没办法，只好让清月先回云府。” 话至此处，马车一顿，马夫道：“两位大人，皇城到了。” 云鸿道：“先上朝吧，清月在云府很安全，此事日后再说。” 踏着豪华的玉石大道，二人很快来到太极殿前。见一群人仍在偏殿等候，他一眼就看到了身披战甲，高大威猛的南宫青城。 南宫青城望了他一眼，随之冷哼，不予理睬。 云鸿注意到，在南宫青城身边还站着两个少年。竟是南宫世家两大少爷：南宫煌、南宫野。上次在东篱茶居，拍卖《大幽西山图》时，云鸿与南宫煌见过一面。只是上次见到他时，此人不过养气境初段修为。但此刻看来，那文弱的书生外表下却是精气内敛。 “没想到他是武道宗师。”云鸿暗道。 在三十岁之前修至武道宗师者，冠以“天才”之名绝不为过。更重要的是，世人常说年少轻狂。年少之人，常常被名利、面子、身份等虚荣之物熏心。可此人从不显山露水，若非云鸿修至地仙，绝不可能看出他身怀宗师修为。 相比南宫煌，南宫野便逊色一些了，只是武师大成，虽比那纨绔的枫三少要好，但仍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太监从太极宫内走出，大喊：“陛下驾到——” 云鸿和上官百里顺着人流涌入太极大殿。赤煊皇帝已梳妆完毕，披褂戴冕，端坐龙椅之上。云鸿瞄了一眼，见他面色红润，的确不是以前那副颓废的模样。 还没等太监说“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南宫青城就站了出来：“启禀陛下，末将已将云小将军请了回来。” 赤煊皇帝一脸惊喜，问道：“云爱卿回来了，人在何处？” “微臣叩见陛下。”云鸿从队列中走出，对着皇帝三叩首。 “云爱卿免礼！”赤煊皇帝一脸兴奋，开门见山道：“边关战事紧急，无极国的大军已经夺下数城，直逼内地，朝中大将多数派往别处平乱，无人可用，云鸿，朕等你许久了！” 云鸿拜谢后起身，道：“微臣来迟，陛下恕罪。” 赤煊帝龙颜大悦，道：“来人，把前线最新的战报呈上来。” 一个太监拿着奏折快步上前，交给了太监总管，赤煊帝问他写的什么。 只见那老太监展开奏折，大致扫了一番，随即目光一震，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回陛下，战报上说，无极国大军忽然改变了行进方向。本是从军司出发，经银州、洪州，逼向延安。现在反而从洪州开始向西，眼下已占领兰州，正攻打西宁。” “什么？！攻打西宁？”云鸿吃了一惊，说到西宁，立刻想到苏灵儿，她说她要回家，回西宁。 不仅是云鸿，所有的朝臣都是一阵惊讶。 南宫青城干脆道：“刘总管，你看清楚没有，是西宁？” 那老太监手抖了抖：“洒家没看错，的确是西宁。这份奏折是通过正一道传讯回来的，上面还盖着西宁城，武安侯苏榭安的印章。武安侯亲笔写道：城池被困，请求增援。” 南宫青城不解：“不可能啊，无极国打到了洪州，下一步若夺了延安，便可以此为据点，直取河中、河南两府。如此下来，其大军足以与幽京抗衡，何以去蛮荒之地夺取西宁？” 在大幽王朝，西宁虽然建有西宁城，但毕竟位置偏僻，故世人都称蛮荒，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眼下无极大军挥军西宁，显然不合常理。云鸿想了一会，也无头绪。 不过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苏灵儿还不知道西宁在打仗，若回到西宁，岂不是很危险？ 赤煊皇帝不愿参与这场讨论，只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这敌军攻打何处，都是朕的江山！云爱卿，你可愿率大军北上，将这群突厥人赶出大幽，夺回失去的城池？” 云鸿叩谢道：“微臣义不容辞！” “好！”赤煊皇帝问老太监道：“现在无极国大军一共有多少人？” 老太监道：“据最新情报，约十万人。” 赤煊帝点点头，转而望向云鸿，问道：“云爱卿，你要多少军队？” 此话一出，朝堂上所有人都“刷刷”转头看着他。 云鸿毕竟年少，虽然之前平息秦王府之乱，未动一兵一卒，给其树立了足够的威信，但在一些老臣眼中，那次不过是他投机取巧，而这次是真正的率兵打仗，关系国家存亡，让云鸿一个毛头小伙去叛乱还是有些草率。一个好的将领可以巧妙用兵，以少胜多。而一个不合格的将领，只会死拼人数，而且还未必能取得胜利。 瞥眼处，见南宫青城面带不屑，脸上明摆着三个字：你不行。 云鸿思索片刻，他知道这次作战，人不能多，也不能少，只能恰到好处。 “既然对方有十万人，那微臣也需十万军士。” 话音未落，一片喧哗。 有人低语道：“无极国那群蛮人，生活在恶劣的环境中，皆是虎狼之师，实话说比我们大幽的军士要凶猛。这云将军只要十万军马，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了些？” “是啊，就算南宫将军亲自率兵，也应该要十五万人。” “完了完了，这次等着吃败仗吧。” 南宫青城听到十万人也有些咂舌，他不知这云鸿哪来的勇气。纵然你是地仙，可以以一抵百，但总不能以一敌千，以一敌万吧？况且，无极国中难道就没有高手坐镇？ 台上赤煊皇帝大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朕拨给你十万禁军，另外朕会命慕容千秋率领的五万援军，前往西宁，也编入你的麾下。如此共十五万大军。再加封你为‘飞鸿元帅’，官居一品，即日率军出发，前往西宁，平息战乱，扬我大幽天朝神威！” “微臣领旨。”云鸿叩谢。 台下议论纷纷： “这云鸿年纪轻轻就封了元帅，我为朝廷效力了半辈子，才是五品，世态炎凉……” “陛下仁慈，多给了他五万军队，但依我看，十五万还是要败。” “我还是觉得南宫将军才是最佳人选。” 议论声中，上官百里站了出来，跪地拜见后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与云元帅乃是至交好友，数月前，我上官府与云府联姻，此次出兵平乱，微臣愿与大哥一同前往，为国效力。” 上官达在旁边道：“陛下，小儿年少，需要多多历练，望陛下批准。” 赤煊帝道：“也好，你们兄弟同心，必然事半功倍。上官百里朕特加封你为‘征战副元帅’，与云爱卿一同作战。望你二人凯旋而归，将侵我国土的突厥人，通通赶出中原！” 上官百里满怀欣喜，见云鸿给他竖起大拇指，急忙叩谢圣恩。 赤煊皇帝打了个瞌睡，道：“好了，若无它事都散了吧，朕有些乏了。” 太监总管挥洒拂尘，正要宣布退朝。 便在这时，南宫青城忽然道：“陛下稍等，臣还有一事请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