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因缘如梦，相逢陌路仙尘
无量量劫过后，世界很快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由诸圣出手，三界动荡很快平息。人界虽死伤无数，但幸好并没有影响根基，只需几年时间便可恢复元气。大多人只知道发生了一场天灾，并不知道是无量量劫所致。那些被云鸿收入乾坤锦囊中的人也被众圣挪出，皆归人界。 半个月后，云侯府前。 云封、王氏、云寒、管雯、上官百里、云清月等人站成一列，焦急等待。半个月前，众圣将他们从乾坤锦囊中挪出，告诉他们，半个月后会有仙人再次下界，传达有关云圣的消息。 “爹，舅舅会没事吗？”上官思廉拿着银虹仙剑，一脸呆萌的望向上官百里。 “吉人自有天相，你舅舅会平安的……”上官百里握紧拳头。 “那个，我上次我看到，舅舅和幽若jiejie在一起，他们两个郎才女貌，真的好般配啊！” 上官百里叹了口气，望向远方：“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爹，你今天说话好像中气不足啊，是不是虚了？”上官思廉疑惑道。 “虚你个头！臭小子！”上官百里瞪着他，没好气道。 片刻后，天光璀璨，三名仙人从天而降。 “鸿儿！鸿儿！我的鸿儿怎么样了！”王氏哭着脸冲了上去，被云封拦住。 所有人皆围上前，面色紧张，等待云鸿的最终消息。 为首仙家轻洒拂尘，口诵道号：“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赤松子，奉三清敕令，下界传达云圣的消息。令夫人不必着急，诸位也请安心，经众圣合力探索，最终确定，云圣并没有死。” 所有人脸上升起喜悦，上官百里立刻问道：“那大哥现在何处？” 赤松子道：“云圣因补全天道的善举，已与天道合而为一。不过天道虽已补全，然相邻的无间世界内，邪魔本源仍然蠢蠢欲动。云圣大德，以自身为封印，永镇星海，看守两界。” “永镇星海……那岂不是说大哥不会回来了？”上官百里面带震惊。 赤松子摇了摇头：“也非如此。无间世界的魔物虽强，但也有一定的运转周期。每隔七七四十九年，结界便会衰弱一次。而这一日，云圣便可分出一丝神念下界，与诸位相聚。” “也就是说，四十九年后，才能见到大哥……” 赤松子点头稽首：“正是如此。” “那幽若姑娘和静萱姑娘呢？”云寒上前问道。 赤松子叹了口气道：“这两位姑娘真灵被毁，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众人沉默下去，虽然云鸿没死，但这样的结局却也不令人高兴。 赤松子稽首道：“四十九年，对仙圣而言不过弹指。贫道旨意传达完毕，先行告辞。” 待三位仙人走后，云清月站出来说道：“哥哥没死啊，这么好的消息大家不该高兴点吗？至少……四十九年后，我们还可以见到哥哥啊。哥哥在天上看着，也不希望我们难过的。” “娘说的对！四十九年之后，我才五十岁，肯定没死，还可以见到舅舅的！” “臭小子闭嘴！”上官百里打他的头。 童言无忌，小思廉并不知道，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已经等不了四十九年…… 世事无常，无量量劫平息后三年，人间各处相安无事，经济快速发展，逐渐恢复繁华盛景。不过人心的欲望无穷无尽。三年后，无极国国主唆使云寒北上，拿下火云国。谁知火云国常年遁于世外，兵力竟也不弱。两国之间大战数年，最终两败俱伤，反被北面的蒙古人钻了空子。 十年之后，蒙古灭无极、火云，一统天下，改国号：元。 上官府、云侯府自此长遁世外，不问世事。 三十年内，云封、王氏相继去世，上官百里也因为征战成疾英年早逝。 四十九年后。 一抹灵光自星海坠入凡尘，化作一名青衣男子。 他的眉眼清俊出尘，再无往日的稚嫩，下巴留了一撮小须，显得有些沧桑。 一路上，他不与人说话，也不爱笑，即便笑了也只将唇角一弯，没有别的表情。 他去了西宁城。 当然，这时的西宁已经归了蒙古，与苏家并无太大的关系。 他来这里，为了实现一份承诺。 经打听，苏家受帝国打压，已经变卖了老宅，搬到了城东。云鸿轻飘飘的入了宅子，没有惊扰任何人。苏灵儿年过花甲，纵然修炼有成，却也抵御不住岁月的侵蚀。况且，她一直背着包袱，纵然他这一睡就是五十年…… 闯入内间，见他睡在床上，依旧不醒，鬓发已白。 “谁在里面？”苏灵儿听到有动静，立刻跑了进来。 “你是……”苏灵儿怔在原地：“云鸿？” 虽然苏灵儿知道，四十九年后云鸿会回来，但四十九年对一个凡人来说还是太久，她已经忘了今天是云鸿归来的日子。云鸿朝她笑了笑，指尖一引，一道灵光飞入玄月的身体。 然后，他动了…… 后来云鸿告诉苏灵儿，玄月失去的一魂三魄本该归于天道。某日他在无意中发现，玄月的一魂三魄，竟在星海之中某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直没有用于修补天道。这世上，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抵御星海漩涡的引力，除了爱。 而这股爱的力量，是苏灵儿的执念。 “很久以前我说过，当一个人的信念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改变天轨运行时，便可发生奇迹。玄月的复活的确是天轨运行中的一个奇迹。”救活玄月后，云鸿对苏灵儿说道。 “鸿哥，谢谢你……我还以为玄月他……” “不必谢我，是你自己的功劳。” 苏灵儿垂下头，眼角溢出一行泪水。 “都这么大年纪了，别动不动就哭鼻子，玄月快醒了，你去看着吧，我先走。” “走？！要去哪里？”苏灵儿追问道。 云鸿望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天地之大，尽皆可去。” 他去了终南山。 对云鸿而言，四十九年后的初次下界，没有什么消息比虹颜活着更好了。 当日虹颜在穹窿山面对海啸时，终是服下了云鸿给他的仙丹。并非贪生怕死，而是他想通了。云鸿说的很对，与其空守着一份执念，何不真真切切，去寻找心爱之人的转世呢？ 终南山还是终南山，往日的废墟已经清理干净，还兴建了几间道观。 比不上以往的辉煌，却多了一份与世无争。 “看到虹颜兄气质不减当年，我很开心。”云鸿接过一坛浊酒，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虹颜服下仙丹后恢复了地仙境界，经过这些年的修行，已有飞升的趋势。 “能再见到你才是最大的宽慰！干了！” “干！”云鸿哈哈一笑，这是他这些年来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就在这时，一道童声从内间传来：“师傅，你又喝酒！你不是答应我以后不喝了！每次都喝的烂醉！哼！”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走了出来，两边揪着辫子，稚气未脱，长得倒是水灵。虹颜急忙放下酒壶，走过去摸着她的头：“小颖儿，今天有重要的客人来，就宽限这一次好吗？” 小颖儿鼓着嘴，想了半天道：“好吧，但不准喝醉，否则吐一地你自己打扫！” “好好好，不醉。”虹颜憨笑着。 小颖儿偏过头，望了一眼桌上的云鸿，俏皮的朝他扮了个鬼脸，跑离了屋子。 “她是……小颖的转世？”云鸿不敢相信道。 虹颜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她现在是我的徒弟。” 云鸿皱了皱眉：“徒弟？这不合礼数吧？” “换一种相处的方式而已，既然相爱，何必执着于是否相恋，现在这样也挺好。”虹颜笑着道。 云鸿举起酒壶一饮而尽：“今日，我看到了一个真正洒脱的虹颜。” “哈哈！那你呢？镇守星海的事我听说了，你就打算这样一直守下去？”虹颜问道。 “九幽教随时会卷土重来，需一直守到两界封印固化为止。” “要多久？” “或许是一百年，或许是一千年，或许是一万年，甚至更久……” 见云鸿的话有些沉重，虹颜偏离了话题：“对了，那个，我好像悟出饮酒的第五境界了。” “第五境界？那是……”云鸿有些疑惑。 “没有名称，就是现在。云鸿，若是我修炼成仙，就去那什么星海找你，天天陪你喝酒解闷！” “好，兄弟等你。”酒壶再次碰撞，笑声不断。 下午云鸿离开了终南山，去了上官府和云侯府隐居的地方。 除了父母双亡，上官百里早逝之外，云寒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幸运的是，两家的子嗣都是年轻有为之人，上官思廉在蒙古做了将军，云寒的儿子是书生，也在蒙古国中担任文官。 云鸿没有进去，只在门外看了几眼。 太多的回忆充斥在这里，他害怕，一旦被勾起情绪，日子会更加难熬。 大家已经差不多忘了他，即便偶尔想起也只是淡淡一笑，如此云鸿也释怀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去了此行的最后一个地点，幽京。 当然，现在这里叫做“开封”。 走在夕阳古道之上，淡淡的哀愁萦纡心怀。五十年来，他还是忘不了幽若和静萱。他已经合于天道，掌握了最高的天机，但他无法找到复活幽若和静萱的方法。他们的死就像从时空中彻底抹去，再无任何关于她们的信息。即便他就是天道，却也无法凭空制造。 就算造出两个外貌一样的人，但她们的心，却永远回不来。 不知不觉，云鸿到了天水河。 开封的繁荣度比不上昔日的幽京，但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这天水河。六朝烟月之区，金粉荟萃之所，天水河永远是文人墨客汇聚的地方，在历史潮流中散发着不灭的光彩。眼见一条装饰华丽的画舫停在岸边，不少sao客穿梭其中，云鸿走了过去。 登临画舫，立刻有淡淡的胭脂香味。 云鸿发现很多人聚集在甲板上，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 饶有兴致的走了过去，见一个年轻书生在众人的围观下cao琴。 “哎呀！快下去吧，就你这技术，两位姑娘怎么可能出来，快下去，换我来！” “是啊，快下去，别浪费时间了！” 在众人的谩骂声中，年轻书生叹了口气，离开了弹琴的座位。 很快又有新的人上去抚琴，可惜，琴技皆不入流，短短一刻钟已经换了十几人。 人群中，一位小哥眉间隐有正气，但却苦着脸，引起云鸿的注意。 云鸿走过去问道：“这位小哥，这里有什么盛事吗？” 小哥打量了云鸿一眼，笑道：“大哥看着面生，不常来吧？今天是‘天水双娇’以琴会友的日子。双娇是舫里出了名的花魁。她们是一对双胞胎，月貌花容，才艺高绝。卖艺不卖身，酷爱古琴。今日有个活动，即以琴声打动双娇者，便有一次与双娇共进晚膳的机会。” 云鸿听后一笑，问道：“原来如此，那小哥想与双娇共进晚膳吗？” “当然！”那小哥一脸憧憬，随后又叹了口气。 云鸿笑道：“那稍后小哥上去演奏，我可助小哥如愿以偿。” 那小伙挠了挠头，叹气道：“多谢大哥的好意，可是我不精古琴，恐怕……其实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一睹双骄姿容，这样也就心满意足了。” 云鸿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望着云鸿深邃的目光，小哥竟有种无法拒绝的感觉，只好点了点头。 很快轮到小伙，他有些紧张，还没开始弹手心就渗出了冷汗。圈外很多人露出鄙夷的表情。终于，他落下了第一个音符，是一首《凤求凰》。曲子难度较低，这种小曲很难打动人心。 然而，就在琴声溢出的瞬间，云鸿心念一动，施了一个小法术。 琴声经法术传出，顿时有了沁心透骨的效果。 那小伙也惊了一下，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将《凤求凰》弹的这么出神入化。 曲终，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画舫中，两位绝世佳人闻声走出。淡雅的黄衣，紫色的长裙。淡妆下，精致的面容仿佛美玉，如瀑的发丝间，分别以一朵萱花、一朵兰花为饰，其余只有几点鬓珠作衬。 人群立刻沸腾起来：“静兰姑娘、幽萱姑娘！” “刚刚是哪位公子弹的《凤求凰》？”嘈杂声中，身着黄衣的花魁率先发问。 小伙立刻站起来：“是我！” 紫衣花魁笑道：“公子弹得很好，虽是小曲，风致嫣然，舱内已备好酒菜，请公子入内。” 所有人一阵羡慕，小伙感觉在做梦一样，起身走了过去。 入舱前，他意识到什么，立即回头去看。他知道是那位大哥在暗中相助，否则凭他半吊子的水准，根本弹不出来。 两位花魁见小伙久不入舱，问道：“公子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一个琴艺高绝的朋友。” 二女微微一怔，这位公子的琴艺已经出神入化，那他的朋友又该有怎样的造诣呢？ 放眼放去，水岸恢廓，只有一道孤单的身影随着夕阳，没入远方…… 正是： 十里香红映晚妆，浆灯声里忆情长，闲拨半曲凤求凰。 流光总是催人老，离合聚散也无常，陌路相逢已茫茫。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