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入海岛
“啪！” 一条新的白色毛巾落入热气翻滚的铁桶里，激起的水花沿桶缘溅出，洒在粗糙的水泥地板上。 看着那飘起的丝丝白气，晓军轻吸一口凉气。自己只是想暖暖这刚被海水洗礼了一轮的身子，不用搞得像是要扒皮屠宰一样…… 约二十分钟前，迟到的直升机将晓军和受损严重的舰娘接回了海牙岛。 一上岸，晓军就被几个绑着红十字标记的大汉“上下其手”。确认毫发无损后，海牙岛的总指挥戴玉馨再交代几句，晓军才得以到安排的宿舍洗澡。双人间，独卫，海牙岛的“高级套房”。 拎着铁桶回到两并排的水龙头下，拧开蓝色的那环，调整了一下出水，再伸手去探那哗哗而出的急流。嗯，比感觉海水还冷。 晓军坐在小木凳上，略带惆怅地环视一周，有些脱皮的墙壁、粘着蛛网的天花板和几乎无光的灯泡。呆呆看了一小会，不由得叹了口气。 “嗯？” 晓军突然出声，看向卫生间的小窗。 下午的烈阳从灰蒙蒙的小窗透入，经玻璃上堆积的尘垢阻挡后，只剩几滴光点斜射进这狭小的空间内，孤单地洒落在瓷砖墙上。 少年凝视一下小窗，微笑道：“我知道、知道。诶，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喂，指挥官？”就在晓军“自言自语”时，一道略显稚嫩的女声随着敲门声一起传入耳中。 “啊啊？！我在，小莹。”晓军一惊，慌忙转身看向木板门，凳子还差点翻倒“有、有什么事吗？” 听着里边的动静和晓军慌张的声音，萤火虫问道：“指挥官，怎么了吗？” “啊，没有没有，只是、是……”晓军定神下来，回身去拧紧水龙头“水！水有点烫。” 萤火虫眨巴了下眼，略感疑惑。刚才隐约听到了晓军的碎碎念，说的内容好像不是这个。 “那～您注意点啊，我拿了些吃的，放在桌子上了。”萤火虫没多想，只觉是自己听岔了“啊对了，戴长官要我问您，今天晚餐您去食堂吃吗？” “嗯，去、我去。” 萤火虫点头应声，告诉晓军饭点和食堂位置，再多叮嘱两句后便离开了。 看着门缝的影子移开，耳闻脚步声逐渐远去，晓军才舒了口气。 “算了算了，先洗澡。” 小小嘀咕一句，拽起白色毛巾，摸着却感觉不对。低头看回那不再有白气翻腾的铁桶。 刚才一慌，没注意冷水。回身关龙头的时候都接了小半桶。 算了，将就着洗吧…… …… “这是此轮巡逻的记录。” 灯光灰暗的办公室里，一名粉色长发舰娘，恭敬地向戴玉馨递上份文件，旋即退回原位，其旁还站着名头绑马尾的金发舰娘。 戴玉馨接过文件后，就向跟前紧张杵着的那俩摆摆手，示意她们先下去。随后打开文件细细翻阅。 “海雾的浓度上升了许多…是吗？” 海雾，或称深海雾，是深海降临后出现在海上的紫黑色雾气。除阻光外，还会严重干扰电磁信号。被认为是深海所掌握的一种神秘技术，也是人类难以深入远洋的重要因素之一。但由于各种原因，人类方面还未能有机会作更深入的研究。 这次晓军被伏击的事情已经上报北方舰队司令部了。幸亏这个师弟福大命大，不然自己甚至整个北护二指挥层少不了一顿削。 现在北护二的情况，可挨不起。 戴玉馨轻咬拇指，随后拿起草稿和钢笔开始琢磨。 虽然少了重重惩罚，但上层的追责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莫晓军的背景不小；而且作为主力舰队侧翼的哨戒，即使远离主要战场，也要对这次防线被绕过的事件，给出一个足矣让上级信服的说法…… “呼～居然就放我们走了。”出门后，粉发舰娘长吐一口浊气“看提督刚才那个表情，还以为会训我们一顿。” “不会的，夕张。”金发舰娘笑道“虽然有些波折，但结果还是好的，就连吹雪都被新来的长官给奇迹般的救了回来。” “所以、咳咳咳……你呀，不要总把事情往坏的方面想。” 被叫做夕张的舰娘轻哼一声，同样以笑反驳道：“那你可错了，我可是个乐天派。而且，我那叫会察颜观色。” “这就和舰装上的雷达一样重要，埃姆登……” 边说着，她们已来到了走廊尽头。刚刚想下楼梯，就遇到一名正在上楼的男士官。 “长官！” 夕张和埃姆登敬礼道。而就在敬礼道后一瞬，夕张的脸色突然一变—— “诶！夕张，你在这啊！”士官笑脸相迎，快步走了上来“刚才接到报告，说修理池那边出了问题，正好遇见你，帮我去修一下。” 这个修理班的士官把手中的工具包提到了胸前，和丢烫手山芋一样，想强塞到夕张手里。 “长、长官，我……”夕张结巴着，想做最后的无谓挣扎。 “好了，就交给你了。”士官完全不管夕张的话“修理池那边不是还有些在修理的舰娘吗？要尽快，很紧急。” 再多几句“这是信任”、“是考验”之类的客套后，便把脏乱破旧的工具包丢到夕张手里后，士官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在风中凌乱的夕张，和一旁用眼神可怜的埃姆登。 “那～我就先走了，乐·天·派·小·姐。”埃姆登微笑着朝夕张轻挥玉手“我还要去整理资料……” “啊啊啊！为什么啊！我也想做文书工作啊，不是这些苦工！”夕张呐喊道。 “文书工作也不简单哦，而且也很枯燥。”埃姆登微微垂眉“今天长官们把工作推了，估计都是去给新来的参谋开招待会了吧？” “那当然啰。难得碰一次酒，他们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夕张长叹一声，轻轻嘀咕道“说得他们平时就会好好工作一样……” 这记嘀咕埃姆登听得很清楚，但也没说什么，再次告别后就前往指挥室去代工了。 看着手中的工具包，夕张真的有一股要把它丢到海里的冲动。而且明明修理池的库房里就有很完备的工具，没必要从这里又带一包去。 夕张哀叹道“唉……新来的参谋不是也带了个驱逐舰来吗，怎么就不让我们开一个欢迎会呢？好歹能休息一下啊……” …… 天色逐渐昏暗，海天交界处紫红一片，与之相望的深蓝已吞下半壁云天，正向着残阳余晖不断逼近。 海牙岛位于中高纬度，且地处帝国东部，太阳每天来的早也去的早。现在也就是乘着夏末秋初的这段时间，让阳光尚可在这片海上多挣扎一会。 海牙岛开发本就不多，在其上重建起的基地则更小。设施集中在港湾里，外边几弯港口泊位，里边几栋小楼仓库，顺便在近海的东侧高地塞上一个雷达站。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内外设施看着都很完备。在这坐北朝南的楼中走廊里慢步，晓军感到一身轻松。再望这片小小港湾，在夕阳辉映下，竟有丝丝温馨之意。 之前晓军洗完澡出来，垫垫肚子后，就和萤火虫一起去仓库，顺便沿路参观基地。拿日用品回来，再整理房间整的差不多时已是下午。随后有一位舰娘前来，要带萤火虫去食堂。 在军中，人类官兵与舰娘的食宿大多是分开的。除了一些特殊情况，比如给军官做护卫之类的，那舰娘就有可能与同住。 就像晓军与萤火虫，到了海牙岛后，和在军校里一样，被安排到一间双人间住。 但吃饭仍不在一起，毕竟食堂都是分开的。在军校里的时候，他们就几乎没在同一张饭桌上过。 既然还是错开，那索性就让萤火虫跟着先去食堂，也好融入这个新集体。 独自在房间搞鼓一阵后，晓军便前往食堂。在同一栋楼，一层最西侧，贴着食堂二字的门后，就是这座岛上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随着晓军推门而入，热烈的掌声响起。食堂不大却站满了人。晓军见状，旋即立正向众人敬礼。戴玉馨走了上来，掌声随之稀落下去。 “晓军中尉，欢迎来到海牙岛。” 随着中校动作，众人向晓军回礼。 流程走过一遍，便到了所有人都期盼的重点。热烈的气氛充斥于这小小的空间中。晓军被邀至上座，看着桌上摆的两圈酒水，肚子不禁涌上一股暖流。 另一边，萤火虫在一名侧扎马尾的灰发舰娘，轻巡宁海的带领下，来到了一栋靠近码头的四层小楼里。其一楼是仓库和食堂，往上都是舰娘宿舍。 进到食堂，在用餐的舰娘不多，寥寥几位。明明是饭点却如此冷清，萤火虫有些不解。 宁海轻轻叹气，道出了现状：现北护二的舰娘算上刚刚来的萤火虫，也就13名。算起来，在岛的人类官兵数比舰娘数要多几倍。 先前的救援作战，共把六名舰娘送进了修理池（五名基林小队的，其中一名重伤。还有一名是抄深海轻母的时候被副炮命中），而修理池那边出现了故障，使得她们现在都还没出来。 萤火虫点头应声，表示明白，而眼神则不住地飘忽几下。 “哦！是新来的吗？”走到排队窗口，里边负责打饭的丸子头灰发舰娘向萤火虫敬礼“轻巡洋舰，平海。” “驱逐舰，萤火虫。” 萤火虫的蓝瞳在平之间来回跳跃“两位是同级舰娘？” 平海笑嘻嘻地点点头：“是的，这位是我的jiejie！宁海！” 面相确实很像，但其它方面就不大一样了。 不，应该是大不一样。 “当然，都是比较早期的型号了，已经跟不上大家了。”宁海微微苦笑着补上一句。 “啊，啊……”萤火虫摆出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初次见面比较拘谨，加上宁海基本从见面开始就一脸苦瓜，萤火虫也不好接话。 “啊、对了，你的一份。”平海赶紧岔开话题，转身弯下腰从架子下取出三份饭盒，并将其中一份递给萤火虫。“还是热的，是我亲手做的哦，好好尝尝！” “诶！你做的？”萤火虫很惊讶。没想到这里负责舰娘饮食的不是供餐机或者人类炊事班。 “嗯！是我们炊事班的长官教我的哦！”平海骄傲地挺起胸膛，流露出的自豪似是和其弧度一致。 “哦哦！”萤火虫小声惊呼道，同时有些好奇，因为在来到晓军身边之前，她从未听说过有舰娘会去学习作战以外的技能。 但一旁的宁海则是声哀叹，开始详细地说明道：：“其实只是宁海级不太适合远洋航行，我们基本是留岛守卫……” “而我们的供餐机总是出故障，弄得维修的长官都不愿意修了，还是提督压着修的……” “维修期间由炊事班的长官负责给我们供餐，而长官想了个办法，就是教我和平海做饭……” “之后供餐机再坏也没有修理。我们也从此揽下了全舰队舰娘的供餐。” 宁海话音一落，空气瞬间凝固，堵的萤火虫不敢再出一言。 平海抽了抽嘴角，轻咳两声：“虽、虽然说是这样的，但我们的厨艺是很不错的哦！大家都是那么说的，比供餐机好多了！” 萤火虫端着饭盒，眼皮直跳。不是不相信宁平姐妹的厨艺，而是刚刚那段大倒苦水，算是刷新了她的某些认识，还有心疼北护二的同僚。 尤其晓军，一定是被整了，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 “好了，姐，赶紧吃饭吧。”平海连忙把饭盒推到宁海面前，随后面向萤火虫“萤火虫也来和我们一起吃吧？” 萤火虫赶紧点头，也是想快点驱散这尴尬的气氛。 平海在此挂上灿烂的笑容，轻快地在今日的名单上划勾。随后领着jiejie和萤火虫向现在唯一一位在食堂里吃饭的舰娘走去。 但对方刚好吃完，捧起饭盒起身就要走。 “诶？安东尼奥，”吃完了吗？ “嗯。”那名身形娇小，穿水手服，绑过膝双马尾的舰娘对平海只是点点头。还未及平海继续说话，就转身离去，把饭盒放到回收点后便逃一般地离开了。 对于此景，宁海微眯双眼，熟悉的叹气声再次响起，激得旁边两位头皮直起疙瘩，但也来不及阻止了…… “这位是安东尼奥·达若利，驱逐舰娘，一次战斗中受重伤，舰装严重受损，仍没修好，导致她有段时间没出航了……” 就在宁海还要说下去时，平海突然拉高音量，压下jiejie的丧气话后赶快拉着她们入座。宁海看出来meimei的心思，长出一记鼻息后默默坐下，没再开口。 好歹堵住了苦水阀，平海和萤火虫都暗暗松了口气。 打开盖子，看着这标准的烘豆子，萤火虫不禁苦笑。 以后，一定会很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