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萧瑟
“呼……” 阴云笼罩下狂风无序，少年大口喘着粗气，拼尽全力奔跑。 即使身处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也因为火炮地洗刷，四周早就是一片断壁残垣，少年难以认清方向。 “啊……” 月光倾泻间寒气飘忽，晓军一嘴咬开纸包，死劲按住伤口。 即使及时躲进断墙后，少年还是被波及到，不住摔倒在地。 “妈！晓卿！” 少年逆着热浪大喊道，可直到嗓子沙哑，仍未能从这燃烧的瓦砾下得到回应。 “小莹！” 晓军按着话机呼叫道，但无论怎样呼喊，也仅能听见嘈杂的白噪音从中传出。 （“小心！”） 一记空灵之音划破这片混乱，脑海深处涌出的刺痛让他微微一滞，抬起脸随着指示看去，只见数道亮黄在空中划出痕迹，向上冲击一段后再化作几个光点，暗色小圆随之覆盖其上。眼中倒映的这些光影，愈发明亮、愈发清晰。带来模糊但刺耳的呼啸。 （“躲开啊！！！靠…”） 警告再次响起，而其后的叫骂声还未能让他听的清楚，便感觉一道无形虚影从自己身侧急速射出。下一瞬，那熟悉的感觉就已去到与那些坠落光影并肩的半空中。伴随突现的闪光，划痕再次出现，分开后飘落各处，锐响紧随爆闪扑面而来…… 少年看向远方，火光间出现几道暗紫色的人形。 晓军探出眺望，海面上涌现更多暗紫色的竖影。 随后，他又察觉那道虚影窜到其中。眼中的那些暗紫开始变得飘忽不定，有的渐渐丧失光色，有的破碎飞散开来，有的直接消失无踪…… “孩子！” 少年回身望去，魁梧的军绿飞速来到其旁，还没等反应过来，视线晃悠着被拔高起来。阵阵嗡响在耳边回荡，黄红间的倩影很快远去。一股脱力弥漫开来，视线很快陷入昏暗…… （你怎么了到底？） 返航的船上，晓军坐在板床床头上半靠仓壁，边轻抚怀中已经熟睡的萤火虫，边向着在自己身边不断飞舞的家伙问道。 （“就是有股不祥的预感。”）对方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而且越往海牙岛靠近就越强烈！”）同时还在四处飞来飞去，从床底经过仓壁到天花板，再从另一边回到床底或折叠桌下。然后循环往复，已经数不清到底转了多少次。 （“要不然，咱们跳船跑吧！”）对方突然道。 （等等等下！）晓军嘴角一抽（到底是怎么了？你这一句‘不祥的预感’可不能当做咱延长休假的正当理由！） （“你跑了就跑了，没事！不是还有你爸吗？！”） （别！）晓军赶忙叫停。无论怎样问对方也给不出个所以然，仅是把预感不停挂嘴边。虽然对方如此紧张让晓军很是惊讶，但此情此景又让他感觉些许熟悉，可脑里好像淤住一般，回忆不出到底这似曾相识源自何时何地。 “呜姆…” 就在晓军“呆看”空气时，怀中的娇躯轻轻呜咽两声。似乎是自己身体在刚才不经意间的挪动打扰到了她。即刻屏住呼吸，轻抚其金发的手一并停下来，耳边的叽叽喳喳也同时停止。 （…）（“…”） “嗯、嗯…”少女轻轻挪动上身，让自己那精致小脸更加靠向晓军结实的腹部。即使隔着一层T恤，少年也似乎能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不断滋挠着自己的小腹。 （睡了？）（“嗯。”） 沉默只有片刻，随后在那少女无法感知的时空里，一场大雨再次掀起…… 运输船在小艇的牵引下缓缓靠入泊位。晓军想去抹去玻璃上的水雾，但由于枕着萤火虫手伸不到。心念微动，把水雾抹开。再稍微探头，视线从舷窗玻璃底沿透出。时近傍晚，可见之内几乎不见人影，码头上空旷一片似乎只剩夕阳的余晖。即使也没有积雪，也能感觉到寒冬带来的萧瑟。 （反正回都回来了，到时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再一起解决就好了。） （“那倒不一定。”）对方很是严肃，让晓军不禁微微坐正。片刻后，对方继续道（“现在还来得及，你跳船后，我、或者萤火虫还能驮着你回大陆去。”） 晓军压住了要翻白眼的想法，不想再多说什么。但还是先记着，在岛上多留心眼便是。 再低头看萤火虫，只见垫在其脸下的纸巾上闪着一点亮光。晓军笑笑，轻轻拍其香肩：“起来了，到站了。” “嗯？呜…”微睁的蓝眸里还散着些浑噩，而在隐约感觉自己脸边挂下来一小道湿热后，萤火虫就抖了个激灵。起身同时一手握拳捂住颊边的那丝垂涎，再低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垫上的纸巾中间真的沾有一点水迹。 “对不起、指挥官！对不起！”萤火虫赶忙道歉，恍惚间还没来得及站起。晓军便递上两张新纸巾：“先擦擦。”萤火虫赶紧接过，先擦虎口再抹嘴角，面色愈发涨红，根本不敢抬头看晓军的脸。 （“你咋不亲自帮她擦呢？”）头上冷不丁地跳出一句。 （别，我…不敢。）晓军微微迟疑，随后暗道个刚念出就后悔的回答。对方闻之便发出一声饱含讽刺的嗤笑。可之后也不多说什么，似乎是不打算借题发挥。 晓军赶紧转回向萤火虫，只见少女还是红着脸低头。稍作思考，晓军从床里侧拿过衣物，打趣道：“是不是还想着那个自助餐？” “没、没有……”萤火虫微微摇头，声音小得晓军都差点没听清。 晓军轻笑着：“以后还有机会的。到时再回去。”同时帮她带上帽子和披肩。 晓军说的这个自助餐，就是皮兰港市中心政府大楼对面、隔着广场和四车道大路的高级酒店的自助餐。在假期第二天，也就是最后那天的中午。晓军（被怂恿后）一咬牙，便带萤火虫去这个酒楼吃了一餐。 但其实他们没花一分钱，因为刚好撞到铃兰和夏雾。穿着漂亮新衣的她俩正开心，撞见晓军他们则更上一层，亮闪闪的卡直接摆上。 不得不说，这个酒店确实厉害。优质住宿和各色美食暂且不表，跳帮市政府就值得好奇。据铃兰不知哪里听来的八卦：当年建酒店时，设计高度其实高过正对的市政府（更别说占地面积）。政府死劲反对，工程拖了快半年，最后是酒店这边主动削掉两层才得以继续。 刚刚开业一段时间，酒店的生意总体上其实不温不火，这也和皮兰港的整体情况有关。可酒店却能保持如此高水平，还能在旺季去一些经济发达区去与旅行社合作拉人，时不时就拽来些以前从未有过的“驴友团”。 虽然与深海的陆地战并未能触及帝国腹地，但战争才过去几年，就能给这边陲海滨带来如此流水。市政府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让些面子。也不知这酒店背后到底是怎样的靠山。 “都、都说了，不是…”萤火虫的脸涨得更红。晓军也不再欺负她，穿好衣服后便与其一道下船。 “长官！”刚刚路过舰娘整备区，大门里便传出一道熟悉的女声。吹雪领头，基林和Z16紧随其后。说是任务刚结束不久刚好路过，但总感觉是被“蹲”了。在相互敬礼时，舰娘们的视线就被萤火虫的服饰给吸走了。 “好漂亮啊…”大家围到萤火虫旁，细细端详着。 萤火虫稍稍抬起双臂，展示衣服“这是指挥官买给我的。”那微红的笑颜和细柔的言语，透露着少女最纯真的得意。 舰娘们闻言，视线旋即转到后边晓军身上。少年便从挎包里掏出些挂饰，交给萤火虫，同时道：“萤火虫让我买的，没什么特别好的，就凑合，挑一下。” 与铃兰在咖啡屋告别后，晓军与萤火虫就回到步行街，便逛逛便回招待所。路上被提醒后晓军才发觉，就到小摊小店买些挂饰之类的小玩意当纪念品，本来说分开送，萤火虫负责舰娘这边。但既然遇到就索性先给了。 当然他们是真的不会挑，一把下来全是各种颜色的便宜水晶饰品，就没个别的玩意。 晓军使了个眼色，稍稍停顿住的萤火便捧着这小堆，回到吹雪她们中“对数买的，随便挑一个吧！” 面对萤火虫伸出的这双手，吹雪她们皆是微微一滞，一时竟反应不过来。 “人送的，你们就大胆挑呗。”一旁又传来道女声，是艾拉。她走过来边压下手掌示意“人家好不容易带点东西回来，你们别就那么干看着啊。” 艾拉几步一跨，就闪到晓军身边，抬起一边眉微笑道：“那我有没有啊？” 晓军微撅嘴唇，抓起来一串串。艾拉扫眼一看，望向萤火虫手里的再转回来：“这不是差不多吗，没啥别的？” 晓军抽起一边嘴角：“钱包面前，人人平等。”说完抓着挂饰的那只手还比出大拇指。 “你去休假不带够钱的吗？” “我又不能无中生有。” “行吧行吧…”艾拉歪过头，挑了个镶嵌有蓝紫芯瓣的金黄水晶挂饰，随后看向舰娘们，眼神示意一下，她们才开始挑选—— 蓝白嵌血红，灿黄配亮蓝，暗蓝嵌哑金。似是专门为自己筛选过，舰娘们很快就在这群互相碰撞的水晶中找到了自己喜欢且适合的。正围在一起，你言我语讨论如何搭配。 （“配色都对的上，你居然能记得住，还专门挑选。”）对方似是叹气（“也亏她们能对上你的‘电波’啊。”） （还好吧，巧合而已…话说很难记吗？） （“有些难。”）（好吧。）…… “艾拉教官。”晓军突然转头问道“这几天基地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嗯？”艾拉闻言，先是一滞，再轻抬俏脸稍作思考后“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事，没什么。”晓军眼球转动“就是看看回来后事情堆了多少。” “噗嗤~这没事，才两天而已！”艾拉笑道，接着若有所思道“原来你是事业型的啊？” “额？”“啊不，没什么。” 既然是在整备楼的门口撞见，那晓军就几乎别想跑了。听到动静的其她舰娘或从食堂或从宿舍里探出头来，然后被艾拉或者晓军招过来。一个接一个，小楼下面很快便人影丛丛。最后晓军就被平海给“抓”进食堂，本还想着放行李再来，结果行李就先被“抢”走了。 “长官，给！是专门按您喜欢的来准备的！”平海满脸欢喜地端出一盘饭菜，亲自送到晓军的位置上。 “你还知道我的口味？”晓军有些吃惊。 “当然咯！您几乎每次就只要那些菜，我当然记得！”平海靠近晓军的脸庞道“长官，你要注意膳食均衡啊！” “会的会的。”晓军有点不好意思地绕绕侧脸。平海便嬉笑着，手指挑动项链眨着眼。回到后厨去和jiejie亮亮这串水晶，虽然她们姊妹俩的几乎一样。 “大家都很喜欢呢。”一旁的艾拉扫视其她面带喜色的舰娘，再回过头来微笑道“诶！你可是第一个吃到平海大厨定制饭菜的人哦。” “是吗？”晓军眼瞳飘忽着，但也很快恢复过来“其实如果离海岸近，她们也不会稀罕这些小东西了。” “怎么可能…”艾拉似是感到好笑般，轻轻抽笑着摇摇头。她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是放这里吗，长官？”曙光女神回头问道。 “嗯，随便放就可以了，麻烦你们了？” “是，长官。”“没有，长官。这是我们该做的。”曙光与果敢答道。饭后，虽万般推辞，但她们还是坚持要帮晓军拿行李，最后还是艾拉一锤定音。回到房间时，深邃的夜色已盖住整个岛屿。 “长官，再次感谢您的礼物。”到门口时，果敢还转回来，立正严肃道。 晓军看着果敢那严肃的表情，挠着后脑道：“没有…只是些便宜的小货，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就谢天谢地了。” “没有长官！很合适，我真的很喜欢！”果敢突然情绪激动，声音都拉高几个调。在看到晓军那有点被吓到的样子，就很快缩了回去，又有些手足无措。 “咳，长官。谢谢您的礼物。”曙光赶紧站出，绿棕的眼瞳快速转了几下“谢谢您精心挑选的礼物。很合适。” “额…你们喜欢就好。”晓军眨巴两下眼，还想安慰两下果敢，之后看天色渐晚：“实在是麻烦你们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是！”曙光和果敢快步离开，在门关上后，都是长松一口气。曙光看果敢有些灰暗的脸，不禁小声问道：“怎么了？” “啊，没什么…”果敢的声音充满沮丧，片刻后，她再抬脸看向曙光“我刚刚那样，是、是不是，让长官…恩…有些讨厌？” 仔细听着那越来越低的声音，曙光轻拍果敢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不会的，只是你刚刚那样，嗯，确实太‘热情’了点。” 曙光眨眨眼：“放心吧！长官肯定知道你的意思。” “嗯。”果敢终于舒展眉头，露出笑容。 就在她们下到楼前大道时，迎面走来一名尉级军官。两位舰娘立刻立正敬礼。但她就像没看到她们似的，背着个大包径直走了过去，最终身影没入楼梯间。 虽然路灯有些昏暗，通常晴朗的夜空在今日也不作美，但舰娘们凭借自身良好的夜视，还是看清了那位军官的容貌—— “那位长官，好像没有见过啊？”果敢眉头微皱。 “是今天运输船的长官吧，我下午巡逻回来时看到了。”曙光点点下巴，随后有点紧张道“好了！我们快走吧，晚上不能在外面乱逛。” “嗯。”果敢面露疑色，但还是与曙光快步离开了。阴云遮住星月，从岛内涌出的晚风也越刮越大，俯身舔舐着空空如也的走道。晚来一步的夜色，跟着寒风的步伐，慢慢地吞下整座小岛……